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师尊请自重》兔二耳 文案: 花佚:师尊,我看上个人,准备和他共度一生。 师尊:男的女的? 花佚:……男的,望师尊成全。师尊定不是如此迂腐之人! 师尊:除非那个人是我,否则,你便不必开口了。 花佚:……师尊,请自重!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虐恋情深 天作之合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曳,花佚 ┃ 配角:程君一 ┃ 其它: 第1章 第 1 章   芸芸众生,各有所求。   有人求利,有人求权,有人求长生。   传说,修仙之人,无欲无求。实则不然,修仙之人,最是贪得无厌。他们求的不是一时的荣华富贵,也不是一世的风流快活,他们求的是——永生。   当今天下,修仙门派众多,求仙问道者更是有增无减。一旦有了那传说中的仙缘,那是赛过王公贵族,就可高人一等。所以这修仙也成了一件令人追捧的事情。   而如今,天下公认的修仙大派是——昳阳。   这是一件相当令人奇怪的事情,昳阳派大概成立于五百年前,他的弟子相当稀少,而且规矩散漫,甚至于连弟子的衣服都是五花八门的。可是他的弟子是各个成才,而他们的掌门更是神秘。   都说修仙者这道行越高寿命越长,而这昳阳派的掌门那是自从这门派建立之初他就已经在这儿了,据说这昳阳派最开始建立的时候就只有这个掌门和他的小徒弟两个人,后来渐渐地就壮大了,而这掌门那是至今健在,这不得不说是一个令人十分震惊的事情。   有人说,昳阳派的掌门距离成仙就只有一步之遥了,也有人说,如此行事古怪之人,怕不是妖就是魔。   世人众说纷纭,可是他们也没胆子来看一看这昳阳派的真面目,因为这昳阳派坐落于山崖之上,山势极高,万仞壁立,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也只有这摸到了修仙门路的人可以上去窥探这仙山一二的风貌。有人曾经远远的看一眼,说是这昳阳山立于日出之地,仙气缥缈,周围没有任何依托,远远看去就像是悬浮于尘世之上,而又不染尘世烟火的仙家之地一般。   这传的越是神秘,这昳阳派的名声反而越大,也不知道怎么了,好端端一个隐世无名的小门派,就这样变成了一个修仙大派。   不过昳阳山上的人,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丝毫不受影响。   当云气中透过一二丝光亮的时候,昳阳派的弟子已经早已活动开了。   有人已经在练功房练功,有人在书房看书,有人早起就是为了在万仞崖去看着日出发呆,有人则是为了去听鸟儿起床的第一声鸣叫。   弟子们各自行动,上头有几个管事的大弟子,他们的年头比较久,都是按照师尊当年的教导来对待下一届的弟子。   按照师尊的话来说,每个人的路不同,这道也就不同,所谓的修仙就是你大早上起来,看看你想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然后就去做。   新弟子听到云里雾里的,老弟子也是神神道道的,可是这昳阳派偏偏弟子就是各个出人才,这倒是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所有弟子中资历最老的就是乐儒,他除了当一个弟子外,他还复杂师尊的饮食起居,所有人中最常见到师尊的就是他。   乐儒长得相当普通,鼻梁不高不低,嘴唇微微有点厚,看着是个老实人,眼睛总是微微眯着,看着乐呵呵的,皮肤微微有点黑。   他整天穿着粗布蓝衫,就跟平常人家的伙夫一样,不过话说回来,这昳阳派资历最老的弟子,乐儒大师兄还真就是复杂昳阳派伙食的厨子。   天已经大亮了,乐儒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轻声说道,“师尊,与阳派遣了一名弟子,说是要请您去修仙大比。”   过了片刻,里面才传来声音,是相当温润清朗的语调,可是又透着几分疏远的意思。   “我不是说过,我们昳阳派,不参加任何修仙门派的活动吗?”   乐儒透着几分无奈,继续说道,“师尊,我们昳阳派这几百年能躲则躲,可是这些门派反倒是愈发猖狂,还说我们昳阳目中无人,这样下去,恐怕是不大安好。”   过了片刻,里面似乎传来了一声叹息,紧接着又说道,“既然来了尘世,少不得要守人世的规矩了。”   “让与阳派的弟子等候片刻,我稍后便去。”   乐儒答了声是,便恭敬的退了下去。   程君一好奇的打量着四周。   这就是天下皆知的修仙大派昳阳?   还真是与众不同,一进来就看着昳阳派的弟子有的在劈柴,有的在爬树,还有的在树枝上睡觉。只有少数几个弟子在练功。   这还真是奇怪?和与阳派这时候弟子都在上早课。   这昳阳派的弟子非但如此随意懒散,连统一的着装都没有。看着实在是不像一个修仙大派。   刚刚他进来的时候,说是找大弟子,没有人引路也就罢了,他一路问着走进了,便见了一人在生火做饭,问了才知,那人便是昳阳派的大弟子乐儒。   程君一心中更是疑惑,那乐儒看起来三十左右,完全就是一个平常伙夫的样子,丢到人堆里都没有人找的出来,丝毫没有一点修仙之人的气息,可是看这人的步履还有内息居然连自己都看不出来道行。   这昳阳派真是奇了!   程君一是与阳派的大弟子,自小便被师门寄予厚望,待人接物也是极好,在与阳派威望极高,而这次听说修仙大比昳阳派又回绝了,所以自家师尊才派他过来务必要将这久居深山的昳阳派逼出去。   程君一想着,看见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此人看上去最多二十出头,一身白衣,容貌俊美,看起来儒雅有礼,可是又带着疏离清冷。   他的穿着极其简单,仅用一根木簪束发,墨发白衣,这人身上似乎便没了多余的颜色,整个人看着如寒玉一般,没有一点人烟味,当真如天上的仙人一般,缥缈而令人敬畏。   “这位道友是……”程君一一时摸不准对方的身份,迟疑的看着对方。   “昳阳派掌门,白曳。”声音清清冷冷,脸上也没有一点表情。   程君一一噎,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他实在是没想到昳阳派的掌门竟会看着这般年轻,他们与阳派有着四百年修为的师尊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而这昳阳派的掌门更是不知道已经活了多少年,竟然还是这样年轻的面孔,那么他的修为怎可估量?   程君一心生敬畏,老老实实的递上请帖,恭敬的说道,“晚辈与阳派弟子程君一,一时有眼无珠还望前辈见谅,这是家师给前辈的请帖,请前辈去参加三日后在上阳山举办的修仙大比。”   白曳没有接,只是让程君一起身,平淡的说道,“这修仙本就是无欲无求,自行领悟,而这修仙大比更是与修仙本心相悖,又谈何比试?。”   程君一一时语塞,可是这请帖送不出去也让他为难,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前辈说的是,可是这修行路上本就艰苦,大家一起共同探讨,交流心得,岂不容易些?”   白曳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这修仙各人的道都是不同的,何况不经过一番困苦孤寂到那走投无路之地,又怎可达到修仙之门,这样说来,更是没有比试的必要了。”   程君一暗暗叫苦,这白曳实在是说的头头是道,自己也没有办法反驳他,这请帖收回来也不是,送出去也不是,实在是令人为难。   正在程君一为难之时,白曳却突然将请帖接了过去,程君一在抬头的时候,整个房间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竟然我仍是尘世中人,只当遵守这规矩,三日之后,本尊必将前去。”   程君一听见了这声音,恍恍惚惚的看着门口,就像是刚刚的都是一场梦一般。   修仙大比说白了就是一群修仙的非要在一起比个高高低低,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准。各个修仙门派也是卯足了劲儿要在修仙大比上挣自己门派的面子。   这种场合,昳阳派向来是不参加的,准确来说,应该是所有的活动昳阳派都是不参加的。各个门派的历史多多少少都是上千年了,以前昳阳派不参加,那是因为他是一个小门派,没人搭理他,后来昳阳派慢慢壮大了,弟子各个都是不可小觑,这昳阳派的名声也越来越大,各门派想搭理他了,可是这昳阳派不参加。   而现在,昳阳派已经成为了修仙第一大派,虽然这也没个准,或者有个官方机构来认证,可是昳阳派确实已经是修仙门派中不可或缺的一个大派。   如果少了它,这修仙大比就少了最主要的部分,所以现在昳阳派是由不得他不参加。   修仙大比的地点就在上阳山,其实也就是与阳派的所在地。   与阳派可以说是曾经的修仙第一大派,当然现在也是数一数二的,门派下弟子众多,纪律严明。   和昳阳派那种随随便便的规矩比起来,与阳派才更有修仙大派的样子,至少来说,更有大家脑海中修仙大派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规矩,修仙大比每三年举行一次,由与阳派举行。   每到这个时候,各个门派就会带着自己的得意弟子前往上阳山,在这三年一届的修仙大比中展示自己的力量。   这将会影响各个修仙门派在其他门派的影响力,以及力量和资源的分配。   不过,昳阳派确实从来没有参加过。而这次昳阳派要参加的消息一传来,也是让所有门派心存畏惧,严阵以待。 第2章 第 2 章   上阳山地势较高,一座主山与周围的小山峰连成一片,山势连绵却不过分陡峭,从山脚望去,可以看见巍峨大山,一种崇敬感油然而生。   修仙大比开始的前几天这座山上就陆陆续续的有人到了,有的是老老实实的带着弟子走进来的,有本事一点的是直接御剑飞上来的,还有的是骑了只大鸟飞过来的。   来的方式五花八门,来的人也是杂七杂八。除了大大小小的门派,还有一些散修,无论来的是什么人,与阳派要求自己的弟子一定要恭敬有礼,毕竟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摸不清别人的道行,就要小心别惹着不该惹的人。   程君一这两天都在调整自己的内息,按照师门的吩咐,他少不得要在这修仙大比之中拿个名头,才不辜负这与阳派的名声。   可是这几天他总是静不下心,自从他去了一趟昳阳派,见识昳阳派的弟子修行的方式,还有白曳说的那一番话,心里就产生了些许隐秘的心思。   自己修仙到底是在修什么东西?应该怎么修?   他不敢说自己的师尊是错的,毕竟与阳派也有上千年的历史了,可是他想着昳阳派那奇怪的修行风格心思又有些活泛开了。明论真人已经骂了他几次了,可是程君一心头还是像养了个小跳蚤一样,就是清净不了。   修仙之人自然与俗世不同,修仙大比的场地早已经定下,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凑热闹,可是这来来往往的人却是让这上阳山的热闹劲不减反增。   到了修仙大比的那一天,天气格外的好,也不知道是哪位仙人做法,将这天空中的云层尽数散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看看这尘世的修仙之人好寻些乐子。   上阳山天然有一块高低,后来经过这么多年的完善,这高的那处地势就变成了比武场,平平整整好大一块地方,倒也是让人尽兴。   而这下面按照各门派的分量地位依次排了坐。   最前面的就是与阳派和昳阳派两个门派,与阳派已经先到了,他们的掌门师尊业远早已就坐,后面站着一众弟子,浩浩荡荡好大一片,而这昳阳派则是空无一人,看着实在是有些诡异。   业远穿了修仙之人最常见的白色道袍,留着白色的长胡子,看起来已经是耄耋之年的老人,可是那眼睛还是闪着精光,就如同民间百姓画中那些仙风道骨的仙者现身凡间。   修仙之人形象各异,有的看起来仙风道骨,有的相貌平平,有的甚至是个癞头和尚。   不管什么样儿的,这上阳山密密麻麻一大片,有门派的,没门派的,有来头的,没来头的,长得好看的,长得奇怪都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将整个地方挤得是水泄不通。   可是这人来的多了,大家心里也在犯嘀咕,这昳阳派的位置到现在还是空的。   这听说昳阳派要来,这些门派可是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等着看热闹的,等着挑事的,等着巴结的都有,可是昳阳派到现在却连个人影都没有。   总不能是临到头反悔了?   有些人已经在私下议论开了,声音高高低低的,业远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将程君一招了过来,问这请帖昳阳派收到了没有,到底当时是怎么回复的。   程君一心里也有些没底,可是又不敢造次,只能如实禀报。   业远听了,刚准备挥挥手让程君一下去,这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看着东南方有一人乘剑落地。   此人一袭白衣,容貌俊美,脚下是一把相当普通的桃木剑。这个人在离场地还有一百米的地方落了脚,随手将剑收起,一双墨玉似得眼珠让人觉得清冷而疏离,可是那人的表情却又是相当温和有礼,让人挑不出毛病。   业远活了几百年,见过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也见过不少道行高深的仙者,可是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在见到一个人的第一眼就对一个人生出这般敬畏的心思。   这个人的一切看起来都是温和有礼的,可是却带着一股让人无法造次的威严,让人在看见他的第一眼,就有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感觉,可以说当你在看见这个人的时候,你心里没有任何不干净的杂念。   这人长得确实好看,真如天上的仙者一般,整个人就像是用极好的羊脂白玉等身打造,然后再被造物主赋予惊人的智慧与能力,生来就居于所有人之上,让人只可仰望,甚至无法生出比较追赶的心思。   业远看着这人慢慢地走到了自己身边,然后坐下,四周一片哗然。   业远皱着眉头看着对方,迟疑的开口问道,“这位道友是……”   “昳阳派掌门,白曳。”   业远听见了周围人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以及他们控制不住惊讶小声议论的声音。   没人会想到那个建立了昳阳派并且至今健在的掌门长了这么一副模样,也没有人想到一个活了五百多年的怪物居然可以保持这样的容颜。   “真没想到,昳阳派的掌门居然如此年轻俊美,如今,真是令我等大开眼界呀!”北海的拉姑道人相当惊讶的看着白曳。   “就是。”黄石道人小声附和着,“这人少说也有五百岁了,竟然还是如此容貌,也不知道这人道行到底得多高?”   众人小声议论,白曳权当是没听见一般,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叫人讨厌不起来,也亲近不起来。   业远若有所思的看了对方一眼,然后问道,“敢问白掌门,昳阳派的弟子现在在何处?”   “尚在昳阳山上。”   业远震惊的问道,“白掌门难道是孤身一人前来?”   白曳平静的看了对方一眼,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对方的震惊,启唇说道,“正是。”   临涣派的掌门突然站了起来,他身形硕大,虎背熊腰,站起来就像是一只熊,气势汹汹的问道,“白掌门这是何意?修仙大比举办这么多年,你昳阳派那是从来不露面,现在我们众派给了你们上宾的席位,你昳阳派难道就不能派几个弟子出来和我们好好地比试一场吗?”   此话一出,场内静了下来,这临涣派说出了不少人的心声,本来有许多门派都对昳阳派这种避世不出的行为抱有怨言,而白曳现在的做法更是火上浇油,可是白曳的道行深不可测,他们也不敢冒犯,此刻所有人都敛声屏气,想看看,这昳阳派的掌门是如何处理这状况,也好探一探他的品性。   白曳只是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相当平静的开口说道,“昳阳派本就无心于修仙大比,白曳身为掌门师尊出席,难道还辱没了你们不成?”   临涣派的人还想说话,可是被后面的人拉住了,整个场面冷了下来,这昳阳派的做法确实令他们不满,可是这白曳也不是好相与的,一时间也没有人敢多言。   业远笑着对着白曳说道,“贵派专心修行,实在是令人敬佩,业某在此佩服。”   白曳微微点了点头,说了句不敢表示谦让。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修仙大比如往常一样开始了。   最开始上去的就是拉姑道人,她修行只是一般,看起来三十来岁,头上戴了一串花花绿绿的珠子,身上裹着五颜六色的一大块衣服不像衣服裙子不像裙子的布料,光着脚,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疯疯癫癫的。   拉姑道人笑嘻嘻的对着行了个礼,说道,“在下不才,就来凑个热闹罢了,有没有那个道友愿意陪我疯一把。”   拉姑道人话音刚落,就听见不远处有一人叫了声,“我来。”   那人身形健硕,光着头,脸上有块疤,从眉心一直蔓延到右眼下方,看上去甚是骇人。   拉姑道人看着对方哈哈一笑,甚是欢喜,“癞子头,你这鬼德行也好意思和姑奶奶同台?”   对方没有理会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对方,沉声说道,“少说废话,出招吧!”   那光头内息绵长,灵力纯厚,而拉姑道人手段灵活古怪,就像是一只猴子在台上蹦蹦跳跳,可是却叫人抓不到她的尾巴。   那光头估计也是一时轻敌,无意中中了对方好几掌,后背依旧挺的笔直,拉姑道人在一旁嘲讽他,声音听起来就像只苍蝇一样烦人,光头微微闭上了眼睛,调整内息,用灵力去感知周遭的波动,一滴水滑落引起的波纹慢慢的散开,光头眉心一动,一瞬间以灵力为刃,一把将拉姑道人打落在地。   “你这个光头,姑奶奶记住你了!”拉姑道人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从地上爬了起来,瞪了那个光头一眼,然后飞身离去。   白曳平静的看着台上的举动,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拉姑道人灵巧有余,可是浮于表面,而这个光头灵力纯厚,只要多一点时间,拉姑道人必输无疑。   临涣派又有一个人上去了,白曳看了一眼,此人脚步不稳,看来灵根不稳,这样的人,必定不是那个光头的对手。   如白曳所料,不出五个回合,临涣派的弟子便败下阵来。   接下来,又上了一个黄石道人,可是也不是那个光头的对手,转眼又来了一个全书老者,居然将这个光头比了下去,又来了一个幻海弟子,又打败了全书老者。   转眼间,此时人已经上了个七七八八了,而现在台上的是松岚派的弟子,一个使双斧的大个子。   程君一看了一眼场内的情况,业远真人对着他点了点头,他刚准备飞身上去,突然一抹艳红的身影从眼前闪过,之间台上突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身着一袭艳丽妖冶的红衣,眉眼之间具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意味,桃花眼一挑,勾唇一笑,煞是媚人心神,勾人神魂。   “昳阳派弟子花佚,前来领教阁下高招。”   此言一出,四下具是一震。   白曳眼神复杂的看着台上的那个人,指尖微微颤抖。 第3章 第 3 章   程君一诧异的看了花佚一眼,此人容貌艳丽妖冶,一身艳丽红衣,感觉不像是一个修仙之人,倒像是一只——妖。   花佚微微对对方行了个礼,松岚派的弟子颇为警惕的看着他,手持两把大斧,后退为基,身板挺拔,看着犹如一座山。   花佚看着对方,微微扬起唇角,两人身形差距明显,但花佚往此一战,威压自成,倒叫人难以小觑。   松岚派的弟子将双斧交抵于前,一副警惕防守姿态。   “你的武器呢?”   花佚不知从何处取来一支小木条,只有一指粗细,不过三尺长短,以木条代剑,橫于胸前,笑着说道,“师尊一向教导弟子修仙之人应避戾气,既然修仙大比讲究的是切磋比试,自然应点到为止,花佚便以这木条为武器,还请道友赐教。”   松岚派的弟子皱起眉头,感觉自己受到了蔑视,神情不悦,咬着牙骂道,“不知死活。”   台下的人专心致志的看着台上,这花佚的出现让本就在尾声的修仙大比再度沸腾了,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的看着这隐世不出的昳阳派弟子会拿出怎么的本事来应对松岚派的大个子。   有的人觉得花佚太过狂妄,这松岚派的弟子从资质到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你昳阳派居然妄图以一木条来取胜,实在是有些妄自尊大。有的人却怀着一二分期许,这昳阳派隐世不出,被传的是神乎其神,也保不准这昳阳派的弟子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本领就胜了松岚派弟子。   程君一皱眉看着台上,从刚刚花佚出现开始,他就没办法把自己的目光从这个身上移开,这个人太过鲜明耀眼,也太过狂妄自负了。   对于松岚派的弟子的本事程君一是清楚的,程君一如果使剑,也只有七八分的胜算,而这花佚竟然这样大胆,用一木条便敢出来应战,实在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程君一暗自为对方捏了一把汗。   松岚派的弟子看着花佚,冷声说道,“我给你个机会,去换一把趁手的兵器来,我不想别人说我胜之不武。”   花佚笑着看着对方,一副不知好歹的样子。   “这东西我使得顺手,道友尽管出招,若是败了,那也只是我花佚学艺不精,断没有其他的推脱之词。”   “那就休怪我无礼了!”   话音刚落,那人便率先进攻,一斧挥下,带着充沛的灵力与令人窒息的威力向着花佚飞过,花佚忽然弯腰后仰,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及其柔软灵活的状态,那攻击从他身上擦过,击中了后方的岩石,一声巨响惊奇,后方烟尘滚滚,不少碎石四溅,待烟雾慢慢散尽,众人才看见那里居然出现了一道二尺深的斧痕。   花佚夸张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连声叹道,“好险,好险。”   那大个子看着花佚居然躲过了这招,心中不快,随手又是一斧。   花佚侧身再次躲过,动作干净利落,回眸对着那人勾唇一笑,妖冶灼人,那人突然没来由的一怔,再回过神来,花佚竟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扬起小木条一下子抽在了对方的手上,印下一道淡淡的红痕。   这情形让这大个子更加气急,不管不顾的就向着花佚砍去,可花佚一转眼却又消失了,滑的就像是一条泥鳅一样,让人抓不着,却又恨的牙痒痒。   业远道人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神情严肃的看着台上的举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程君一就在业远道人旁边,听见师尊的举动内心一动,附身过去问道,“师尊可是看出了什么?”   业远道人再度将目光看到了台上,幽幽叹道,“道法自然,这人心法已乱,必败无疑。”   程君一神色微敛,神情肃穆的看着台上。   果如业远道人所说,那松岚派的弟子毫无章法的乱砍一气,不仅连花佚分毫都伤不到,反而手上平添了许多红痕,松岚派的弟子被花佚就像是教训小孩一样自然是十分羞恼,怒火一时涌上心头,整个人毫无招式可言。   花佚似乎早已料到,唇角一勾,在对方的斧头将要落下的之际轻轻一抽,随着一声顿响,斧头已然落地,花佚的木条抵在对方的脖子上,正中命穴,那松岚派的弟子半跪于地,瞪着眼睛怔怔的看着对方,一时说不出话。   花佚唇角微扬,眼波流转,一袭红衣分外张扬,亦妖亦仙,将所有人的目光都牢牢的勾住,仿若天地之间妖冶勾魂的精魅,生来便是勾人心魂,夺人精气一般。   “承让了。”花佚笑着说道,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让人听到心窝子里去。   一时间,四下寂然。   这昳阳派的弟子竟然真的用一木条便胜了松岚派的弟子,各门派心下哑然,松岚派掌门更是一脸阴沉,业远若有所思的看着台上的花佚,微微皱起眉头。   花佚一袭红衣,卓然独立,对着众人露出了一个高傲又妖冶的笑容,桃花眼一挑,红唇微微扬起,天然自带一股媚意,艳丽中带着凌厉,那一刻,花佚就像是一只妖冶而又放肆的妖精,毫不掩饰的勾-引着所有人的心神。   有人说,昳阳派的弟子花佚,妖媚胜于妖。   那一日,花佚一袭红衣归来,肆意张扬,妖媚入骨,不知让多少正道之人入了迷。   白曳怔怔的看着花佚,神色复杂,随后闭上了双眼,重重的叹了一声。   花佚飞身而下,径直走到了白曳面前,屈身跪下,恭敬地说道,“弟子花佚见过掌门师尊。”   白曳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说了句跟上便起身离开。   花佚一脸茫然的跟着师尊要走,程君一突然回过神来,出声阻止道,“花佚道友,修仙大比还没有结束?你还有比试?”   修仙大比本就是站在最后的那个人为胜,花佚既然赢了,他便应该留下来接受下一个人的挑战。   花佚回头看了他一眼,环顾四周,漫不经心的问道,“还有人要向我挑战吗?”   一时四下无人接话,花佚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转身便准备走。   程君一眼看对方要走,脱口而出,“我要挑战。”   “你?”花佚挑眉看着对方,继续问道,“你是什么人?”   “与阳派大弟子程君一。”   花佚点了点头,重复道,“程君一。”   程君一咽了口吐沫看着他。   “行,我记住了,程君一,今天我认输了,我会记得我还欠你一次比试。”   花佚说完便跟着白曳的方向转身离去。   程君一愣在了原地,这人就这么认输了?   花佚,真是个奇怪的人。   花佚走过去的时候,白曳已经在山涧附近等他了。   淅淅沥沥的水流声在这树林中听着格外沁人心脾,这山的一侧长了不少青苔,就像是这岩石和树木一样有了生命,上面有水流流出,发出淅淅沥沥的水声,声音清晰悦耳,倒是衬的这山更加的幽静了。   白曳身着白衣,负手而立,身形颀长,白色的道袍不染纤尘,真如天上的仙者一般让人不可亵渎。   花佚走了过去,跪在了地上,眉眼之间一片温顺,“师尊有何吩咐?”   “你是花佚?”声音很平静,又像肯定又像疑问。   “是。”   “你何时离开的水天一线?”白曳继续问道。   “不过三日。”花佚低着头,看起来相当的恭敬温顺。   白曳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继续说道,“你八岁的时候我送你去水天一线,算来正好整整十年,这十年,你可悟了道了?”   “弟子资质愚钝,只领悟了些皮毛。”   “不妨,说来听听。”   花佚颇为紧张的看了白曳一眼,他对于白曳总是有种无形的畏惧,看着对方并无责怪的表情,花佚继续开口说道。   “弟子认为,道乃是天地之间自然而为,不同的人质是不同的,既有了不同,不妨顺其自然,随其所愿,自在畅快,方不负此生,弟子的道无非二字,随心。”   白曳神情复杂的看着花佚,花佚心里紧张,但是还是耐不住好奇,抬起头来偷偷地看了一眼白曳。   良久,花佚听见了白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像是看着他,却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别的东西,那种神情实在是太过复杂,花佚不懂,也不敢过分造次。   “既然如此,便随我回昳阳山吧。”   花佚暗自松了一口气,恭敬的答了声是。   修仙大比落幕了,最终的魁首悬空,花佚干脆的认了输,可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只是不在意这种东西,要与阳派忝着老脸去领这个优胜的名头,与阳派丢不起这样的人。   经过此次的修仙大比,昳阳派的神秘色彩更加浓厚,有那样一个深不可测的师尊,和如此夺人眼球的弟子,昳阳派的实力不言而喻。这倒是让不少门派打消了想和昳阳派一较长短或是试探的念头,毕竟昳阳派的实力太过让人胆寒。   不过因为这次比试,倒是令不少的门派存了与昳阳派交好的心思。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即便是修仙之人,那也是人。对于昳阳派如此让人却步的能力,不少门派都背靠大树好乘凉念头,只是存了这样的心思,这昳阳派太过隐蔽,却让他们找不到交好的由头,这也实在让他们无可奈何。   不过与阳派却没有这样的想法,相反的是与阳派不少长老都对昳阳派的做法颇有微词,特别是花佚干脆的认了输,倒让与阳派陷入了一个难堪的地步。   程君一倒是没有多大的想法,可是教他法术的明论真人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还说自己若是有一天见到了白曳一定要向他讨一个说法。   程君一左耳进右耳出,倒是不太在意这件事情,只是这几天他常常想起那天花佚出现在台上那种艳丽高傲的风采,还有昳阳派那种随心自然的修行方式,这些事情让他心神不宁,弄得明论真人以为他也是对于昳阳派不战而退的行为耿耿于怀。 第4章 第 4 章   一晃小半个月过去了,对于程君一来说,这日子还是一样过,可是脑子里那些念头不仅没有淡下去,倒是跟着这时间慢慢发酵,像是一个毒瘤一样落地生了根。   今早程君一从大堂路过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师弟师妹在学武,高一届的师兄在纠正他们的动作,就像是一个无形的框架将每个人都绑住。程君一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天自己见到昳阳派的那个情形,每个人都做自己的事情,宁静自由,顺应本心。   下午,程君一在打坐的时候,明论真人毫不留情的敲了他的头。   “心浮气躁,难成大器。”   程君一摸了摸头,看着明论真人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想集中注意力继续,明论真人却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你的心不净,徒留无益,退下吧。”   程君一没有说什么,告了退便退了出去。   程君一站在望台上,从这里可以看见山下的风景,就像是俯瞰人间一般。   道是什么?   如何修道?   为何修道?   程君一不懂。   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可是自从去了昳阳山,这些念头总是盘桓在他脑子里死死的缠着他,那平静的心也渐渐变得动摇。   “大师兄,罗般师尊找你。”一个弟子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程君一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罗般师尊身形富态,总是笑眯眯的,看着颇有种弥勒佛的感觉,他在与阳派掌管物品财务以及相关的活动等大小事务,这次修仙大比就是由他负责筹备的。   “君一,你可来了,这个事情可愁死我了。”罗般师尊正坐在紫檀雕花椅上,笑呵呵的看着他,一点都看不出有什么发愁的样子。   程君一恭敬的走了进去,隐隐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上次昳阳派的请帖没人去送,罗般师尊就是这样将他骗进来的。   “师尊有何事?”   罗般师尊笑眯眯的看着他,开口说道,“君一你也知道,这修仙大比结束好长一段时间了,可是这魁首悬空,我们修仙大比可是有彩头的,这昳阳派一转眼就不见了,我们与阳派当然得信守诺言,他们没人来领,我们不是还得差人给他们送过去。”   修仙大比是各大门派公认的比试,修仙大比的魁首除了巩固本门派的地位外,还可以得到一笔令人羡慕的丹药武器。   这些东西都是由与阳派保管的,可是这一届昳阳派明显处于上风,而这与阳派更是没有这个道理将东西留下,可是这昳阳派不知道是根本不知道这个规矩还是根本看不上这些东西,一直到现在也没个准信。   按照罗般师尊的意思,现在是要找一个人将这些东西送过去。   “你说说那昳阳派,也真是不识抬举,打到一半就走人,这把我与阳派当什么了?不过我们大人有大量,就以德报怨吧。”罗般师尊笑呵呵的看着程君一。   “弟子明白。”   “那就好。”罗般师尊笑着说道,“明论老弟说你最近老是静不下心,我看你是惦记昳阳派的那个小子是不是?”   程君一一怔,脸色也有些不自在。   “我知道你一直念着和那个小子分出个胜负,你直接过去找那个小子打一架,然后心里就踏实了。就当给自己散散心,可以多几天再回来。”罗般真人继续笑着说道。   “……”   程君一再次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了昳阳山。   昳阳山地势险峻奇特,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在云雾缭绕之间,远远看去仿若仙境。   程君一步行走入,上面地势更高,一望就可以看见昳阳派隐隐在云雾中浮现。   昳阳派的房屋看上去很简单,特别是与与阳派相比,昳阳派的建筑就像是普通的民居,隐匿于山间。   程君一往上走,看着有一个人站在那儿喂鸡,身形粗壮,穿着简单的粗布蓝衣,程君一一时顿住了脚步,待到那人微微侧过身来的时候才恭敬的叫了一句,“乐儒道友。”   乐儒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颇为意外,笑着说道,“程兄,好久不见。”   乐儒将手里的粮食全部散尽,那些鸡相当欢快的争抢着,乐儒咧开嘴一笑,拍了拍手上的灰走了出来。   程君一看了这场景,有种相当微妙的感觉闪过,还未待细细分辨,便已不知所踪。   乐儒笑的颇为憨厚而又爽朗,“上次走的匆忙,这次多留几天,尝尝我的手艺。”   程君一待人接物一向有分寸,可是面对对方这样热情的举动,却叫程君一有几分手足无措了。就好像他们不是修仙之人,只是普通的山中人,彼此热情的招待着来自远方的客人。   乐儒不是一个善于言谈的人,可是他身上却有一种罕见的质朴,热情,让人没有理由讨厌他。一来一往,居然和程君一热络了起来。   程君一说明了来意,乐儒告诉他这几天白曳在闭关,不如多留几日,这昳阳山的风景也很够看。程君一没有推辞,自己心里也是想留下来,便应了下来。   程君一进来的时候就一直在打量四周,和乐儒谈着谈着就说到了这次的修仙大比,问昳阳派其他弟子为什么不去,乐儒说大家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没人陪师尊去,程君一没有评论,一时间又谈到了花佚。   乐儒手脚麻利的帮程君一整理着屋子,笑着说道,“那小子性子古怪,本来应该在水天一线的,不知道为什么就跑了出来。”   “水天一线?”   “是个小岛,在海中央,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在水天交接处一样,是个安静的地方。”   程君一心头一动,接着问道,“他不在昳阳山修炼?”   “他八岁的时候就去了水天一线,现在已经十年有余了。”乐儒颇为感叹的说道。   程君一心头十分诧异,可是又不好问的太多,倒显得自己无礼。   乐儒手脚粗大,干活相当利落,几句话便把屋子收拾好了,又笑着说道,“花佚那小子正带着一波小弟子摸鱼呢?就在这林子后边有条小河,程兄要是有兴趣可以过去看看,我还要劈柴,就不在这里饶舌了。”   乐儒说完便走了,程君一便依着他所说往山后的那个林子中去了。   昳阳山地形复杂,程君一往后面的林子里走,这儿树木长得相当高大,看上去少说也有几百岁了,硕大的树冠将天全部遮起来,只能投下细碎的光亮,倒是有几分遮天蔽日的味道。   程君一往里走了几步,就听见了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有人肆意畅快的笑声。   “得,爷不跟你们露一手,还当师兄我治不了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这是花佚的声音。   程君一从树后走出来,就看见花佚将裤腿挽的高高的,白皙如玉的小腿一大半没入水中,一小节露在外面在阳光下显得份外白皙耀眼。花佚穿的是极其简单的粗布衣服,一根带子勒出了与普通男子相比较细的腰肢,头发被一条发带扎的高高的,可以看见白皙的脖子形成相当完美的曲线。   花佚眉眼依旧艳丽,叉着腰,恶狠狠地瞪了身后的小师弟一眼,转身就弯着腰盯着水面。   身后的小师弟吐了吐舌头懒洋洋的看着他,悠哉悠哉的说道,“师兄,不能用法术哦。”   花佚再次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师兄我是那么没有信誉的人吗?你们这小兔崽子就等着吃鱼骨头吧。”   身后的小师弟们不知天高地厚的对着他做鬼脸,完全没有对师兄的敬畏。   这幅场景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兄弟在尽情嬉戏,程君一想起来自己门派的师弟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对眼前的情形竟生出来几分羡慕的心思。   花佚的袖子挽的很高,露出白皙纤细的胳膊,弯下腰,看着水面在水里,一时没有动作。   “师兄,再不快点天都黑了。”身后的小师弟一脸嫌弃的催促着。   “小点声,你把鱼都吓跑了。”花佚低声喝道,眼睛盯着水面。   突然花佚一下子扎进水面,下手极快,一时间水花四溅,后面的小师弟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花佚举起一条大鱼,得意洋洋的说道,“来,瞧瞧,爷的成果。”   小师弟们惊讶的瞪大了眼,看着花佚手里的大鱼连声叫好。   “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还不快去给大爷生火烤鱼。”花佚对着那群已经傻眼的师弟趾高气扬的叫道。   花佚一时得意忘形,那手里的鱼也不安分,突然一个扑腾又扑进了河里,小师弟们一看到手的午餐飞了,连忙在一旁叫唤。   花佚转身一下子按住了那条鱼,结果一个没站稳,噗通一声把自己也摔进了河里,溅起大片的水花。   河水不深,花佚干脆坐在河里,举起那条不安分的鱼,得意洋洋的冲着后面的小师弟挥舞着,兴高采烈的说道,“总是抓住它了,区区小鱼怎能逃出我如来佛的手掌心。兔崽子,快来搭把手,咱们今天就吃它了。”   程君一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花佚的碎发头发粘在了脸侧,整个人凭添了几分妖媚,可是那笑容却近乎一个天真的孩子,肆意欢乐,畅快洒脱,在阳光下耀眼的让人不能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半步。   小师弟们一副恭敬样子将大鱼从花佚手中接过,然后捡柴的捡柴,生火的生火,剖鱼的剖鱼,五六个小师弟一下子高高兴兴的上了岸。   “喂,你们倒是拉我一把呀!小兔崽子。”花佚看着小师弟兴高采烈的接过了鱼,居然就没有一个人顺手拉他一把,花佚只有坐在水中干瞪眼。   “师兄,你自己站起来呗,我在忙。”剖鱼的小师弟看着鱼眼睛都不抬一下的对他说道。   花佚瞪着眼睛愣在了原地,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程君一看着好笑,伸过手去,花佚抓着对方的手站了起来,看着对方的脸思索良久,开口问道,“你是……”。   花佚的反应在程君一意料之中,程君一带着温和的笑容对他再次说道,“与阳派程君一。”   花佚如梦方醒的看着他,然后说道,“我记得你,程君一,我还欠你一次比试。” 第5章 第 5 章   花佚歪着头看着程君一,直截了当的说道,“爷今儿个心情好,分你半条鱼,就不比武了,伤和气。”   程君一点头说好,花佚往旁边挪了挪,示意程君一坐下。   旁边的小师弟见了,一脸好奇的看着程君一,“你是师兄的朋友?”   程君一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温和的答道,“与阳派大弟子程君一。”   小师弟听了,迷迷糊糊的继续问道,“与阳派是什么?”   程君一一怔,看着这小师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笨,一看就没见过世面。”花佚毫不留情的对着小师弟说道,“与阳派是修仙大派,是除了我们昳阳派之外最厉害的门派,记好了,下次别给我丢人。”   小师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程君一看着对方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花佚斜着眼睛看着小师弟,继续说道,“给爷把鱼烤好了,然后送一份到程公子嘴边,知道了没?”   小师弟觉得在外人面前少了面子,气急败坏的瞪着花佚。   花佚懒懒的打了个呵欠,笑着说道,“是谁今天跟我打赌说要是我捉的鱼比你们的大,便任我差遣,我这还没让你们做牛做马呢。”   小师弟没了理,干脆闭了嘴,找了根树枝将鱼插好,再用小刀切花,便于入味。   程君一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几个找柴火的弟子抱来了木条,他们生了火,然后将大大小小的鱼架在火上,不一会儿便听见了滋滋的声响,一股天然的香味便传了出来。   花佚就像是一个大爷一样看着他们,一个小弟子一脸憋屈的拿了荷叶裹了刚烤好的一条鱼恭敬的呈到了花佚的面前。   花佚移开目光就当是看不见。   小师弟见状,嘟起嘴,不情不愿的叫道,“请师兄用鱼。”   程君一见到此景,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又见花佚看了对方一眼,悠哉悠哉的接过了鱼,小弟子一脸悲愤,再捧起一条鱼,恭敬的递到程君一手里。   “请程公子用鱼。”   程君一哭笑不得的接了过来,道了声谢,那小师弟便回去和其他的小师弟抢鱼打闹了。   这鱼做法平常,但是胜在鲜美,程君一咬了一口,嫩滑鲜香的鱼肉入口,唇齿留香,旁边是花佚在和一群小师弟嬉戏打闹。   程君一心里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就这样坐在树林的地上,临溪而渔,肆意欢笑,就像是有种被遗忘许久的天性渐渐复苏,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喜悦在心头涌起。   这几天,对程君一来说是难以形容的。   花佚就像是一只猴子,今天领着一众小师弟上山抓鸡,明天就率领着大家下河摸鱼,在后天又去草丛里捉两只蛐蛐来斗一斗。   而这昳阳派的其他弟子也不在意,一副任由他们自在的态度。   程君一觉得这几天在昳阳派的时间颠覆了他二十多年来的观念,他才发现,师兄师弟之间可以如此肆意妄为的相处,修仙之道可以如此随心所欲,顺其自然,他所追求的种种,在昳阳派弟子的眼中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如果可以,程君一甚至想永远和这群人住在这昳阳山,了却忘机之心,寄情于天地之间,只做一山野闲人。   然而,这种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禁不起现实的推敲。   “程兄,师尊出关了,现在在大厅等你。”乐儒笑着对程君一说道。   此时的程君一手里提着两只蛐蛐,挽起裤腿,裤腿处仍旧沾了不少泥土,脸上带着自在快活的笑容,和前几天刚刚上山时的那个翩翩君子判若两人。   程君一听了乐儒的话,一时有点恍惚,这几天快活的就像是一个梦,而现在,有人把他点醒了,就在那一瞬间,程君一觉得自己有一种相当美好的东西离自己渐渐远去。   会客厅里,白曳依旧如初见一般不染纤尘,脸上不带丝毫的表情,眉眼之间透着清冷之色,一袭白衣衬出了他的冷漠高洁,更衬出了他的澄澈无心。   仙人无拘无束,无欲无求,自然最是无情。   也不知是不是程君一的错觉,他隐隐觉得白曳眉眼之间透出的神情同初见时相比愈发清冷疏离,整个人都带着一种不可亵渎的威严,就像是凡人对于真正的仙者存在的一种敬畏,让人不敢靠近。   程君一心头隐隐有些奇怪,但不敢妄自揣测,只管低着头禀告。   “白掌门,这是修仙大比昳阳派赢得的奖赏,还请白掌门过目。”   白曳没有伸手拿那份名单,也没有任何举动,甚至都不曾微微的皱起眉头来表达自己的一丝不悦,可程君一却感觉自己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让人透不过气。   “昳阳派并没有赢。”白曳看着对方目光清冷而疏离,眼中的拒绝意味不言而喻。   程君一只觉得这压力让自己透不过气来,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昳阳派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这魁首的名号昳阳派是实至名归,这礼品虽然微薄,确实众派的情义,还望白掌门笑纳。”   白曳淡淡的看了程君一一眼,继续说道,“我昳阳派用不着这些东西,放在这儿也不过是暴殄天物。”   程君一感觉到对方的轻轻一瞥仿佛有了实际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程君一心里暗叫这差事不好办,可是还是咬着牙继续说道,“晚辈不过受命于师尊,还请白掌门不要为难晚辈。”   片刻之后,白曳终于松了口气,道了声,“放下吧。”   程君一如获大赦一般松了一口气,走出会客厅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已经被冷汗浸湿。   程君一相当震惊,不过数日不见,这白曳给人的威压竟然强大如此,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刚刚白曳没有做出任何发怒的举动,甚至连微微皱眉都没有,竟能将他逼到如此地步,程君一不敢想象,如若一天这人真正出手,那将是怎样一副撼天动地的景象。   程君一本来就是来给昳阳派送彩头的,现在任务达成,他也该收拾东西回与阳派了,毕竟明论真人已经来书催他好几次了。   东西几下就收拾好了,在这儿住了几天,没什么东西,多了的不过是昳阳派的小弟子用草绳给他编的蚱蜢,几个从山上摘的野果,还有两只缺胳膊少腿的蛐蛐。   临走之前,程君一去了花佚的屋子,向花佚道别。   花佚的屋子挺偏的,靠近树林和小河,是个很清静的地方,不过离师兄弟们都远,反倒是和白曳隔得挺近的。   程君一走进去的时候,看见花佚正在用浆糊给一个纸鸢糊面,可以看出那是一个颜色鲜艳的花蝴蝶,蝴蝶的翅膀上涂满了红色,肆意而热烈。   “你来的正好,帮我弄一下这个纸鸢,明天咱们一起去后面的坡地玩去。”花佚一边弄纸鸢,一边笑着对程君一说道。   这几天花佚天天带着程君一到处撒野,寂寞了那么多年,花佚就像是一只刚出笼的猴子,整天上蹿下跳,两个人渐渐也就热络起来。   程君一看着对方手里那个未完工的大红蝴蝶,苦笑着说道,“我估计等不到了,我师门催我赶快回去,来昳阳派的任务也交代清楚了,所以特意来给你道个别。”   花佚听了手里的动作一顿,皱眉看着对方,“你今天就走?就不能再等等吗?晚一两天……”   “花佚。”程君一无奈的叫了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   花佚看了一眼对方,颇为失望,低声说道,“好吧,难得我挺喜欢你的,结果你这么快就要走。”   程君一听了心头一跳,知道对方不是那个意思,可是心里还是涌现出些许复杂的思绪,就像是猫儿轻轻的挠了一下,没留下任何痕迹,就是突然一下痒的慌。   程君一看着花佚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继续他刚刚的活计,心头有种异样的感觉,还未待分辨,却已下意识的开了口。   “你不送送我?”   花佚一边忙着手中的活计,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我不喜欢送人走,不过如果你下次来,我倒是可以去接你。”   程君一无奈的笑了,说道,“你总是有一堆歪道理。”   “对了,我还欠你一次比试对吧?”花佚突然一脸懊恼的看着对方,然后又撇撇嘴继续说道,“不过这是你自己突然要走,怪不得我。”   花佚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如果我有空,我可以去上阳山找你,听说上阳山脚下的谷阳城十分繁华,要是你想比试的话,我可以到时候和你比一场。”   程君一一一应了,说是等候花佚大驾,到时候必定好好招待一番,两人把酒言欢,肆意游玩,这样说起来,程君一心里竟有些期待起来了。   程君一收拾好东西,带走了那个用草绳编的蚱蜢,将自己手里的蛐蛐放生了,收好了那几个小师弟送他的野果,再和乐儒告别之后离开了昳阳山。   这是程君一第二次拜访昳阳山,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好奇与敬畏,走的时候是惊讶与疑惑,第二次来的时候是紧张与期待,而走的时候是——不舍与思念。 第6章 第 6 章   程君一走后,花佚的日子乏味不少,虽然有一群小师弟整天跟着他一起为非作歹,可是那种缺乏同龄人相伴的感觉还是不由得让花佚觉得颇为苦闷。   花佚对程君一很有好感,程君一就像是一位儒雅的公子一般,举手投足温润如玉,他的性格圆润而包容,能够恭敬有礼的待人接物,却也能够肆意坦荡的和花佚一起胡闹。   这样的人,就像是一块美玉一样,吸引着花佚向他靠近。   花佚的性格太野,张扬而肆意,当遇见程君一的时候,他有一种少见的宁静,不同于在水天一线那种廖无人烟的寂静,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宁平静。就如同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在牵引着自己,将自己记忆深处的感觉重现,在那一刻内心达到前所未有的祥和宁静。   程君一走了之后,花佚不免有几分失落,但这些许失落也不过维持了半个时辰,当花佚糊好了那个大红色的纸鸢的时候,花佚就开始盘算着明天和小师弟一起上山放纸鸢的时候要顺便在山上烤些东西作为消遣。   第二天太阳正好,这山坡的南面风头正顺,花佚便和几个小师弟一起来这片地放纸鸢。   他们的纸鸢都是自己做的,自然少不得比较一番,有个师弟做了一只老鹰,张牙舞爪的,气势有余精致不足,还有两个师弟一起做了一只蜈蚣,严谨工整,甚是手巧,其中竟然还有个小师弟做了一颗白菜,白白胖胖的,看着分外可爱。   大家各自显摆攀比一下,我说我的好看,你说你的结实,大家嬉戏打闹一翻,便兴致勃勃的放起了纸鸢。这几天太阳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天上没了云层,天空一片通透,阳光毫不吝啬的照到了人身上,倒也没有热意。   花佚本着压轴出场的念头,等到师弟们的纸鸢都飞的高高的,这才气定神闲的走了出来,结果没成想大蝴蝶体积过大,飞到半空中的时候风向不对,花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大红蝴蝶一头扎了下进了山沟沟,师弟们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花佚笃定刚刚是天公不作美,所以信誓旦旦的要去把纸鸢捡回来再飞一次,小师弟们得意洋洋拨弄着自己飞的高高的纸鸢冲他吐了吐舌头,一副没大没小的猴孩子的样儿。   这纸鸢掉的也是奇怪,花佚他们处于一个坡地的上风处,对面便是高大的后山,中间便是两座山交接的一个山脊,这儿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倒是草长得非常茂盛,蓊蓊郁郁的好大一片。   花佚顺着线一路找到接近山脊的地方,终于看见了自己的大红蝴蝶颜色鲜明的挂在了对面的一棵小树上,迎着风微微颤抖,就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煞是可怜。   花佚足尖轻点,拇指粗的小树枝轻轻向上弹起,就像是一只灵活轻巧的鸟儿,几番跳转,便到了对面。   花佚伸手一跃便将纸鸢摘了下来,正当他转身想走之际,一丝灵力波动的韵律突然让花佚停住了脚步。   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一个山洞就这样映入花佚眼帘,这山洞恰巧就在纸鸢落点的下方,看起来相当的规整简单,甚至没有任何值得让人注意的地方,可这洞口隐隐传来的灵力波动却让花佚挑了挑眉。   花佚伸出手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入口处,空无一物的洞口在花佚的手指处出现了一层薄膜,花佚的手指犹如触碰到一层怎样都破不开的隔膜。   这是,结界?   花佚用手指按压了一下界面,这界面非但没有损毁,反而以更加强大的力量反弹了回来,花佚心中诧异,没想到在这山野之中的结界既然强大如此,这般看来此物应该是一个道行颇为高深之人所设。   花佚好奇的往里面望了一望,试图窥见一二分洞中的景象,却不想这山洞中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花佚想不明白在昳阳山的后面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洞穴,而这洞穴上的结界又是如此的强大,到底这是何人设下,为何而设,而结界之中到底又隐藏着什么?   花佚本是路过,可这些未知的东西却一下子挑起了他的兴致,弄得他不进去看看就心里痒的难受。花佚暗运灵力,平和呼吸,将自己的心归为宁静,就像是他在水天一线看见的毫无波澜的海面。   结界本就是通过一定灵质而存在的,要通过结界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打破它,另一种是让它接纳你。前一种是外人进入他人所设的结界,无法兼容只能毁去一方,后一种是自己进入自己所设的结界,二者本处同源相互交融。   可却极少有人知道,当你的身心都和天地融为一体之时,便可以骗过结界,让它将你融为结界附近的一部分。   花佚此刻便是这山中的一颗野草,肆意生长,随风摇曳,再自然枯萎,一生荣枯,任凭天意。他轻轻地踏了进去,那结界只是像是水面微微泛起波澜,再不见抵触之意。等到花佚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身处于洞穴之内了。   花佚呼出了一口气,这结界设的实在是高明,也不知是哪位高人设下的,而这高人如此煞费苦心,也不知这洞中到底是藏了什么稀奇的东西?花佚一面想着,一面抬脚往洞穴深处走去,   这四周的路很平整,花佚越往里走越觉得奇怪,这洞穴中不觉得阴冷也无甚异味,反倒像是在平常的陆地上一样空气流畅清新。   到花佚走到最里面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与房间无异的地方,这儿有铺好的床,上面放着文房四宝的书桌,还有简单的桌椅板凳,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自然熟悉。   花佚看着这布置,不由得心头诧异。   这分明就是昳阳派弟子房间的样子。无论是从物品的种类还有家具的摆放看来,都和花佚的房间相差无几。   这是谁在这里布置了一个房间?昳阳派的弟子吗?   花佚心中疑惑,随意的看着,发现书桌上有一把折扇,花佚打开看了一下,平平常常的山水景色,扇面没有什么特别的,花佚刚想将东西放回去,却突然留意到了那个扇坠,那是一块玲珑小巧的白玉,上面似乎刻了字,花佚仔细一看,是一个凡字。   花佚看见了一旁摆着几幅画,一时好奇便放了扇子,随手打开了一副画,那是一副山水画,从画面上可以看出,那是昳阳山正面的风景,在清晨云雾未散,太阳隐隐从一侧显出几缕光辉的情景。   这画风肆意豪放,带着毫不掩饰的风采灵气,寥寥几笔,便将昳阳山勾画的犹如仙境,而这过分鲜艳明丽的色彩又将昳阳山脱去了几分缥缈,居于人世之上。   这画作着实不俗,花佚心头诧异,看见画作之下有落款,那是一方红印,隐约可以看出,印记中的名字叫做——安凡。   花佚四周看了看,这洞府只有这么一个地方,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屋子,若不是在这洞府之中,只不过就是一间在平常不过的屋子。花佚看了一眼这个地方,如果这真的是一个叫做安凡的人的房间,那么这个人是谁?为什么会将自己的房间封存在这个地方?而这个人和昳阳派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从书画中可以看出,安凡为人肆意而洒脱,灵动而不失大气,字里行间又透着一股儒雅正气,如此角色,必当不俗。   这个房间也不知多久没有人来过了,可是房间中没有一丝灰尘,想来应该是有人给它施了法,花佚将自己的手掌覆于桌面之上,细细的感知着。   这不是简单的防尘诀,而是一种将时间凝固的术法,此等术法世所罕见,足以看出施法之人相当的深不可测。   花佚心里不由得好奇,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在山中将一间平平常常的屋子封存如此。   而这个叫做安凡的人,和昳阳派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呢?   这个地方实在是简单,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花佚草草的看了几眼,然后便转身出去了。   白曳站在山崖之上,一袭白衣犹如天上的神祇,高贵而不可亵渎,他双眼平静的看着对面的山腰处,一如既往的澄澈而清冷,花佚穿了相当招摇显眼的大红色衣服从山洞里走了出来,还不忘捡起自己的大红蝴蝶,轻轻一跃,便离开了白曳的视线。   白曳神情复杂的看着,又像是在看着一些并不存在的东西,脸上依旧没有半分表情,好像是断绝了凡尘之中的七情六欲,成为了一个真正无情无欲的仙者。   风又起了,山脊处茂盛的草摇摇曳曳,将一切痕迹都归为平静,白曳站了一会儿,便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转身离开了。   花佚回去的时候,小师弟们已经将红薯烤好了,乐呵呵的叫着花佚过去吃。花佚拿了个红薯吃着,顺嘴问了一句,知不知道有个叫做安凡的人,小师弟们纷纷摇头,花佚也就拍拍手,开始展示自己的大红蝴蝶纸鸢,一心要在小师弟面前将这东西放上天去,为自己找回几分脸面。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_^ 第7章 第 7 章   “这便是昳阳山?”松岚派的掌门武进真痴痴地看着犹如仙境的昳阳山,眼里是止不住的贪婪与嫉妒,让他看起来犹如一条令人生畏的毒蛇。   一旁的长老也是一脸惊叹,看着这眼前的景色,低声赞叹,“如此仙境,这昳阳山果然名不虚传。”   武进真狞笑着说道,“这等风水宝地也不知这昳阳派占了多少福泽,若是我松岚派有此等机遇,怎么由得与阳派那孙子骑在你我头上作威作福!”   长老听了嘻嘻一笑,甚为赞同,他的眼角微微下垂,本该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打扮,可他这么一笑,眉眼之间却透出一股阴险狡诈的味道,眼睛就像是在地沟里的耗子一样发着令人厌恶的光。   武进真示意着弟子往前走,这次他们带的人不多,三四个弟子,其中有一个便是修仙大比之时被花佚打败的那个使斧头的大个子。   他们来的目的也很简单,修仙大比上昳阳派大出风头,可这江湖上不久就有传言,说是昳阳山上有神物,可以给修仙之人带来福泽,得到它,修仙便可事半功倍,不过百年,便可成仙。   后一句各门派自然是不信的,百年即可成仙,那昳阳派的掌门为何还停留于昳阳山五百年,可是前一句各门派确实大多都信了。   昳阳派树大招风,而处事又一贯低调隐秘,与各门派无甚往来,这修仙大比白曳和花佚的出现在各个修仙门派中引起不小的震动。   昳阳派近年来人才辈出,它由一个不知名的门派渐渐发展至今天这个地步,都引起了不少门派的注意。   大多数门派心里都存着一份不解,他们都是按照自古以来的规则修行,怎生他昳阳派偏偏这么特别,凌驾于所有门派之上,没有人能够接受超出他逻辑范围的事实,如果真的发生了,那便只不过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没有被公之于众罢了。   所以,这个传言出现不过片刻,它就像是瘟疫一样,在所有门派中蔓延开来。   所有门派在一瞬间对昳阳派的敬畏羡慕变成了彻底的嫉妒,如果昳阳派真是凭借那不知名的神物取得这样的成果,那凭借的不过就是运气二字,而各派修仙之人苦修数年,居然比不上他昳阳派的一时投机取巧。   这自然是让人觉得不公平的,他们一直被昳阳派的为人处世所压抑着的不满开始渐渐发酵,变成埋在他们心里的一个毒瘤,他们心里的疑惑不甘越来越大。   一个仅仅依靠神物的门派,有何颜面成为天下第一大派。   若真有此等神物,便该拿出来,供所有修仙之人共享。   他们开始怨恨世事不公,鄙夷昳阳派只顾一己之私,而没能普度众生,同时他们也畏惧昳阳派的实力,所以大多数门派便将这份扭曲的心思压在心里,抑制它的成长,可是他们都清楚,只要得到一点光亮,这些念头便会像疯了一样在自己心里疯长,让他们发狂。   对传说中神物的向往,对昳阳派的不甘,对世事的鄙夷就像是心底的毒瘤,时刻煎熬着他们的心神,可是他们畏惧,他们惶恐,所以他们不敢行动,然而他们也同样贪婪,所以他们在观望,在等,看有谁忍不住对这块肥肉先伸出爪子,来给他们当一个引路人。   松岚派在这场等待中失了耐心,率先露出了自己的牙。   花佚在修仙大比中的举动让松岚派对昳阳派的怨恨尤其深重,他们怨恨花佚的突然出现让他松岚成为了一条丧家之犬,他们嫉妒昳阳派独享神物,凌驾于所有门派之上,他们更是对传说中的神物垂涎三尺。   他们怀着这种阴暗而扭曲的心思,摆出一副伪善者的面孔,打着和昳阳派建立良好关系的名头就像是一群贪婪的蝗虫上了昳阳山。   昳阳山地势复杂,武进真和弟子们过了吊桥之后便进了山,他们以为昳阳派应该十分显眼,殿堂宏伟,富丽堂皇。可是他们只看见了远处有一些低矮的房屋,最多不过三层,没有丝毫标志或者装点,看上去与普通的民居相差无几。一时间,他们都停住了脚步。   武进真正在想着走哪条路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几声鸡叫,抬头一看,原来是一群鸡跑了过来,大概有三十多只的样子,颜色各不相同,白毛的,黄毛的,花白的都有。   武进真以为这群鸡会避开他们,哪成想这群鸡竟然一点也不怕人,咯咯的叫着就相当随意的从武进真脚边慢悠悠的走过,看上去颇有一种气定神闲的贵妇姿态,有只鸡甚至将屎拉到了一个弟子的脚边。   松岚派的弟子纷纷皱眉,拳打脚踢的想让这些鸡走开些,可是这些鸡不仅身姿灵活,反而像是受了气一般,围着他们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转着空子就玩命的啄他们,松岚派的弟子一时竟然耐它不得。   堂堂松岚派竟然被一群鸡弄得毫无招架之力,这实在是个笑话,   武进真被这群畜生弄得烦躁难堪,一时便拔-出来剑来,灵气乍现。   “咕咕咕咕。”一道奇特的声音突然传来,这鸡好像听得懂人话,本来气势汹汹的鸡一下子就犹如一个军队一下子撤退了一般,转眼便没了身影。   武进真收回来剑,可是脸上余怒未消,他顺着那条小路往上一瞧,是一个身量普通的中年男子,穿着粗布蓝衫,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眼睛微微眯起,看上去颇为惬意。而他的四周围绕着便是刚刚那群让松岚派困扰不已的鸡,这群鸡全然没有了刚刚那种气势逼人的样子,一个个撒欢似得在这男人周围打转,这男人也是笑眯眯的随手将食物撒在地上,这鸡便争先恐后的吃了起来。   武进真重重的冷哼一声,脸色不善的走了进去。   乐儒听见声音便抬起了头,只见是一个中年男子,八字胡,三角眼,眉眼间带着戾气,身形偏瘦,神情傲慢,看着便让人没什么好感。他的后面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个背着两个斧头的大个子,还有三个年轻人,统一了着装,看起来应该是同一个门派。   乐儒微不可见的皱起了眉头,但是脸上还是带着谦卑的笑容,看着一副憨厚老实相。   “不知这几位远方的客人到此有何贵干?”   武进真看了一眼乐儒,其中的轻蔑意味不言而喻,他的两只眼睛盯着乐儒,就像是一条毒蛇在对你吐着信子。   “既然养鸡,就好好看着这些畜生,平白无故的弄脏了别人的东西,可不是你能担待的起的。”   和一介凡夫俗子动手,实在是失了身份,武进真不想拉低了自己的身份,只能阴阳怪气的讽刺了对方几句,可是心里憋着的火还是让人不痛快。   这是昳阳山,再怎么样也不能过分放肆。武进真知道这个理,所以不想多生事端。   “喂,小子,你知道昳阳派在什么地方吗?”武进真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还有蔑视。   乐儒脸上的笑意收敛了几分,随即问道,“你们找昳阳派有什么事?”   武进真听了扯出一丝冷笑,“你个喂鸡的不管好你的鸡,问这些做什么?好好守着自己的本分,要不然哪天横尸荒野里也不知道。”   乐儒皱眉看着对方,一时没有回答。   一个弟子气不过,指着乐儒骂道,“小子,我们师尊跟你说话你没听见是不是?还是哑巴了?”   乐儒看了对方片刻,终于开了口,平静的说道,“你们现在就在昳阳派。”   松岚派的弟子一时错愕的看着乐儒,乐儒低着头继续喂鸡,也不看他们,只是平静的说道,“这儿本就是昳阳派的地方,你往上走,顺着那条路到看见一个古树的地方,便可以到昳阳派的会客厅了。”   松岚派的众人听了,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乐儒,大有一种放你一马的意思,然后便昂首阔步的离开了。   花佚躺在一棵古树的树干上,一只脚微微曲起,另一只脚放在树干上,这棵树相当高大粗壮,也不知道活了几百年了,他长在昳阳派会客厅的前面,就像是一个忠诚的守卫守护着昳阳派,这棵树枝繁叶茂,躺在树干上可以俯瞰古树之下整个昳阳山的风光。   花佚喜欢这个地方,他喜欢在这棵树上来小憩一会儿,只不过今天有些特别,从那几个人上山的时候花佚就已经盯上了对方,那几个人身上气息实在是令人作呕,花佚甚至觉得他踩在昳阳山上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是对昳阳山的一种玷污,从见到他们的第一眼花佚就想将这伙人丢回他们的老鼠沟,让他们这辈子绝了再踏进昳阳山的念头。   花佚脸上带着颇有兴致的神情,唇角微微勾起,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群人,就像是一只蜘蛛在等着对方踏入自己的网,然后缚住对方的手脚,咬断对方的喉咙,将对方彻底置于死地。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请新的一年大家多多包容(=^_^=) 第8章 第 8 章   松岚派的人照着乐儒指的方向向上走,随着脚步上移,这昳阳派的风貌便也完完整整的呈现在他们的面前,当这大名鼎鼎的昳阳派映入眼帘,松岚派从师尊到弟子心里都不由得感到诧异。   眼前不过是一间低矮的房屋,别说气派繁华了,就连山脚下那间三层楼的小客栈都比不上,这便是昳阳派?还是他们走错了地方?   武进真和弟子们渐渐走近,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屋子,普通的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武进真注意到大门上面有块牌子,就写了三个大字,会客厅,牌匾简单而粗糙,就像是山里人刚刚砍了一块木头匆匆刻了挂上去的,甚至没有任何修饰,武进真几乎能看见木头上的年轮纹路。不过这字倒是很惹眼,虽然也不过是简单刻上去的,可是看着俊逸潇洒,风流肆意,到透着那么一股子不俗的气质。   武进真朝着那极其简陋的会客厅看了一眼,里头和外头相当的表里如一,几把椅子,一张桌子,上面摆了些该有的茶壶杯子,都是些平常货色,地方倒是又大又宽敞,说干净也是够干净,完全找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说这儿是哪户人家的大堂那是自然不过,可是这儿若要是天下第一大派昳阳派的会客厅,那就实在是寒酸的让人难以想象。   这会客厅里也没有个人,冷冷清清的,连个传话的人都找不到,松岚派的人一时都有些为难,犹豫着他们到底该先进去还是先去找找昳阳派的人让他们通报一声。   就在松岚派迟疑之时,花佚轻轻一跃,就像一只蝴蝶一样悄无声息的落在后面的地上,开口说道,“远来是客,客人们怎么就站在外面吹冷风了?我昳阳派虽然简陋,但是还是可以供得起客人们的一杯热茶,如若不嫌弃,还请里面坐。”   花佚冷不丁的一声,把松岚派的人吓了一大跳,武进真脸上阴晴不定,神色诡异的看了花佚一眼。   花佚倒是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率先走了进去。   武进真气恼他的无理,又一直对花佚让他松岚派在修仙大比大败的事情耿耿于怀,脸色隐隐透露出些许难看的神色,可是还是没有说什么,冷冷的瞥了对方一眼,带着弟子走了进去。   武进真走进去,花佚正在倒茶,武进真冷着脸坐了下来,花佚笑嘻嘻的给他递过来一杯茶,他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将茶杯放在桌上,冷眼看着花佚,阴阳怪气的说道,“我松岚派今儿个才算见识了昳阳派的的威风,我松岚派数日奔波只为与昳阳派世代交好,结两派之力,论修仙之道,可没想到昳阳派竟看不上我松岚小门小派,连个引路人都找不到。”   武进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花佚,花佚好似没有看见对方的表情一样,嘴角依旧噙着笑意,“敢问前辈贵姓?”   武进真脸色一沉,冷冷的看着花佚,咬着牙说道,“武。”   “哦,武掌门。”花佚笑着看着对方,眼神微微上挑,桃花眼招人,可眼珠子分明清冷,看着又媚又冷,叫人移不开眼。   “武掌门有所不知,我昳阳派一向深处山野,不懂礼数,还望武掌门不要见怪。更何况,我昳阳派从无平庸之人,实在找不出人来做这种无用之事。”   花佚说着,微微勾起唇角,桃花眼微微眯起,红衣妖冶,整个人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妖冶之色,这哪里是个修仙之人该有的样子,若说他是一只千年的狐妖倒更为合适。   武进真只是气急,一时怒火涌到了脑子,一口牙咬得紧紧地,睁着双眼死死的盯着花佚。   昳阳派不养无用之人,不做如此无用之事!这么说来,来个人给他松岚派引路还当真是无用之事,他松岚派在昳阳派眼里,竟如此不值一提!   武进真当真是气急了,那幅一向皮笑肉不笑的脸上也隐隐抑制不住怒意,狞笑着说道,“我此次前来是同昳阳派掌门有事相商,现在还不见白掌门现身,武某自知身份低微,可是大小也是松岚的一派之掌,白掌门此等行事,怕是不合我修仙之人的道义礼数吧?”   花佚扬起唇角,媚意横生,“武掌门多虑,师尊刚刚知晓此事,怕怠慢了各位,特派我前来引路,还望武掌门不要见怪。”   武进真虽然心头不喜,但还是忍了下来,挥了挥手让弟子跟了上来。   花佚自顾自的走在前面,领着松岚派的人穿过一片树林往一条小路上走去,越走下去,这人烟味越发贫乏,连地上的草都渐渐变得稀少。   武进真心头愈发觉得疑惑还有不安,张口问了花佚一句,花佚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故意不想理,自顾自的向前走,花佚的脚步越来越快,武进真一行人有些吃力的追赶着,最后花佚绕过一棵树的时候身形一闪,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了。   武进真心头一惊,四下环顾,哪里还有花佚的影子。   武进真这才发现前面已经没有路了,这是一个断崖,他们站着的地方从这山上凸了出来,看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周围再没有一颗树木,地上贫瘠的连野草也是稀稀疏疏的。   武进真看见了这场地,心头一惊,回头一看,花佚正站在后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一时间松岚派的弟子都惊慌不已,按着剑,警惕的盯着花佚,武进真看着花佚,咬牙切齿的问道,“花佚,你这是何意?”   花佚缓缓地扬起唇角,艳丽妖冶的好似灼灼桃花,却让他们后背浮现起阵阵寒意。   “你骗我?”武进真死死地盯着花佚,这个小子是计划好了的,他打从一开始就想将他们骗到这个地方来。   “谁骗你了,我说了,我是引路的,只不过,这引的是黄泉路。”花佚笑着说道,妖冶的眉眼,艳丽的红衣,居高临下的眼神,都不禁让人想到了勾魂吃心的狐妖,带着难以言喻的妖魅表相,而一旦沾上,便会致人于万劫不复的地步。   武进真活到这个份上,也是见过不少世面了,可是这一刻,他却前所未有的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向自己靠近。他的后脊梁有些发凉,腿肚子有些发软,他又惊又怒,抬手便要拔-出自己的剑,可就在他握住了剑柄的那一刻,一种无力感突然袭来,顿时天旋地转,武进真突然向前倒去,跪在了地上,凭借一只手支撑着身体,整个人就像是趴在地上,仿若是一只丧家之犬。   武进真诧异的看着自己的手,一种诡异的感觉在全身游走,他的灵力紊乱郁结,让他的身体变得如同瘫痪了一般,武进真突然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你下了药?!”   松岚派弟子一听,顿时惶恐不已,看着花佚就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弟子们纷纷拔剑自卫,那大个子也是将双斧置于身前,一副御敌姿态。   松岚派长老扶着武进真,又气又急,破口大骂,“没想到你们昳阳派竟然干出如此下流龌龊之事!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实在是令人不齿!我迟早要让各位同盟来看看你昳阳派的真面目!”   花佚懒懒的看着他,一副由着他骂的样子,等到对方骂完了,漫不经心的扫了对方一眼,平静说道,“我昳阳派如何卑鄙无耻也由不得你们操心,你们倒是应该操心操心你们自己的处境。”   花佚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说道,“当你们那肮脏的身躯踏进我昳阳山的第一步起,你们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而现在,你们就用你们的命来给昳阳山赔罪吧。”   此言一出,松岚派的人纷纷变了脸色,一副御敌的姿态,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有胆子动手,武进真全身无力,只能跪在地上,恨恨的看着花佚,说不出一句话。   花佚看着他们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轻轻地笑着说道,“我之所以用药,是因为我不想和你们这种肮脏的东西动手。你们,还没有这个资格,所以,你们不用摆出这样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实在是难看。”   松岚派长老脸色发白,听见花佚的话心里打鼓,也摸不准对方是个什么意思,大声吼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花佚轻轻地笑了,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们一眼,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怜悯即将死去的蝼蚁一般,这一眼让松岚派的人四肢具寒。   花佚看也不看他们,只是从头上取下那支束发的发簪,简单素雅的簪子泛着寒光。花佚的长发蓦然滑落,黑发及腰,随意的披散开来。黑发的映衬让花佚更增加了几分邪气,那散开的发就像是解开了花佚的某种禁锢,让他由一只妖变成了一个魔。   此刻的他,不像是一个修仙之人,到更像是一个嗜血如命,从地狱血海中爬出的妖魔。   花佚俯下身,用簪子轻轻地划过地面,而簪子划过的地面,渐渐出现了一道裂痕。 第9章 第 9 章   “你们的血实在是太过肮脏了,我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也不想脏了昳阳山的土地,所以,就为你们选了这种死法,武掌门可还满意?”   花佚直起身来,心情看起来颇为愉悦,笑着说道,“这儿是万仞崖,他们都说昳阳山直可通天,这万仞崖便是天地之间的距离,我是不知道这说法有几分真,不过今日你们倒是可以体会一下。”   松岚派的人各个都面如土色,武进真动弹不得,只能一脸凶狠的瞪着花佚,目眦尽裂,看样子就像想将眼前这个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这时候,长老也顾不得扶一把武进真了,只是颤抖的跪在地上,张着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几个弟子想要冲过去,谋一条生路,结果没成想那簪子划过的地方又如塑起了一道墙壁,几个弟子用剑的用剑,有斧头的用斧,拼尽了全力,却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簪子划过的地方浮现出了一条线,那线发出的光越来越亮,竟将松岚派脚下凸出的土地和昳阳山分了开来。   花佚淡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慢慢地伸出手掌,只要最后一击,松岚派的老鼠连带着这几寸土地便会一起在这个世间消失干净。   簪子划下的界线光芒越来越盛,那凸出的山体与昳阳山的交界处两边渐渐伸出裂痕,松岚派等人所处的地面开始微微颤抖,那头的裂痕越来越大,几个弟子看了一眼身后的万丈深渊,腿肚子一软,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面色惨白,浑身发抖,吓的说不出一句话。   那裂痕越来越大,两边的裂痕不断向中间靠拢,武进真脚下的地面已经微微向着另一头倾斜,他们不敢移动一步,似乎只要再有一只苍蝇落在他们头上,他们就会摔个尸骨无存。   花佚一脸漠然的看着他们,慢慢伸出手掌,只需要最后一掌,这群恼人的东西便会彻底消失干净。   花佚伸出手掌,眼神平静,面前的东西对他来说只不过是蝼蚁,太过渺小,根本不值得进入他的视线。   松岚派的人脸色惨白,眼神中再也看不见怨恨,只剩下惊恐,哀求,畏惧。   “师弟,不可!”   一声叫喊从远处传来,听起来应该是乐儒。   花佚心头微微一动,头也不回,直接一掌将那山体击落,本就已经松动的山体再遭重创,轰的一声断开了,那节山崖便随着松岚派惊恐的神情一下子坠入了深渊。   乐儒看着眼前此景,瞪大了眼睛看着花佚。   花佚这才转过身,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将簪子收入怀中,耸耸肩,看着乐儒,问道,“师兄有事?”   花佚身后是万仞崖,如此硕大的山体断落居然没有传来一点落地的声音,想也知道松岚派的那几个人是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干干净净,不留一丝痕迹。   花佚看乐儒没有说话,耸耸肩又转了回去,站在万仞崖边,看了一下那被割裂的缺口,万仞崖本来就有着凸起的一块山崖,看着让人奇怪,现在看来,倒是平整了不少。   “我早就看着这地方不顺眼,好端端的怎么这儿凸出去一块,这下好了,规矩多了。”花佚没心没肺的念叨着,却让乐儒的脸上的神色越发复杂。   此刻的花佚身着一袭红衣,披散长发,整个人站在崖边,如此随意谈论着的将六条人命化为灰烬。   乐儒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突然开口说道,“师弟,那可是六条人命。”   “人命?”花佚笑着看着乐儒,那是乐儒从未见过的妖冶摄人,那笑意中竟染上几分血腥味,变得魅惑而凌厉。   花佚漫不经心的开口继续说道,“从上山的时候我就看见他们了,心术不正,虚伪贪婪,就像是我昳阳山放进了几只老鼠,这种人,看着实在碍眼。”   乐儒看着花佚,欲言又止,过来片刻,乐儒开口说道,“师弟,师尊让你带松岚派的人去见他。”   花佚点点头,然后说了句表示自己知道了,便转身离开了。   乐儒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情景,眼前是万丈深渊,六条人命就如同蝼蚁在刹那间湮灭,在这天地之间再没有一丝痕迹。   师弟,我让你停下的话,你既然听见了。   那你为何仍要如此……置人于死地?   花佚一走近,就发现白曳站在会客厅前面等他,身后是那棵几百的大树,白衣清冷,古树参天,白曳孤身立于树下,非但没有寂寥的意思,反倒是让人有种莫名的庄重感。   花佚有些心虚,他确实是听见了乐儒让他住手的声音,但是他还是固执的将那几个人送下了悬崖。花佚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那几个人都心术不正,如若活着,也必定扰人清静,死了反倒是干净。   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可是花佚还是不免有些心虚,他一生肆意妄为,天不怕地不怕,唯一畏惧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他的师尊——白曳。   花佚记事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捡回来了,他也不知道是谁把他带到的昳阳山,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只有几个师兄弟和他长期相伴,当他稍微大一点之后,他们就被送去了学堂,认字习礼,再然后,八岁那年,他就被送去了水天一线。   在花佚的心里白曳一直这样,高高在上,神圣而无法亲近,就像是一位真正的神仙,带有与生俱来的高贵优雅。   花佚很少见到他,白曳也从来没有展现过任何残忍的一面,可是花佚心里却对他有一种本能地畏惧,回避,崇敬。   “师尊。”花佚恭敬地叫了一声,单膝跪在白曳身前,低着头,眉宇间是少见的温顺。   白曳看着眼前的人,一头墨发温顺的披在身后,红衣迤地,微微垂着眸子,带有一种宁静而可以穿越千年的美丽。   白曳静静的看着花佚,花佚像一只漂亮又会挠人的小猫展现出了难得一见的温顺。   “你杀了人?”白曳平静的问道。   “是,六个。”花佚坦率的答道。   “你为何要杀了他们?”白曳微微曲下身,抬起花佚的下巴,两只眼睛宁静又清冷,让人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威压。   花佚毫不畏惧的看着白曳的眼睛,吐字清楚的说道,“他们贪婪愚昧,心存邪念,本就该死。”   “没有人可以随意剥夺别人活下来的权利,即便是他们错了,也由不得你来动手,花佚,你身上的戾气太重了。”   白曳看着花佚,花佚低着头,固执的没有说话,可是那漂亮的眼睛还是丝毫没有躲闪,表达着花佚内心的不赞同。   白曳看了对方一眼,嘴唇微微抿起,他再次曲下身来,伸手拿走了花佚放在胸前的簪子。   白曳用白皙修长的手指将花佚的长发理顺,花佚一时怔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低着头,保持着刚刚的动作。白曳的手指有些微微发凉,就像温润但是带着凉意的玉石,当他的指尖划过花佚的头皮时候,花佚觉得自己头皮都在发麻。   他高高在上的师尊手里正握着他的头发,这个认知让花佚感觉实在是不真实,他感觉自己的头皮连带着上面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因为这个事实而感到颤抖。   白曳神色平静,将花佚的头发绾好,将簪子插上去,动作显得非常自然优雅,又带着几分罕见的亲昵,这种感觉让花佚觉得很奇妙,好像那个远在云端的师尊走入了尘世,也染上了一二分的烟火味。   可当白曳给花佚束好长发,他的手离开了花佚的头发,整个人重新站在花佚身前的时候,花佚觉得一切就像是他一个人的幻觉一般,师尊还是那个清冷的师尊,而他也仍旧跪在地上,是那个平凡的弟子。   白曳低声继续说道,“人世有人世的规矩,没有人可以真正的肆意妄为,天地之大,也不过是三界之中,五行之内。花佚,十年前我送你去水天一线的时候也曾帮你束发,当时我告诉你,你的心太野,要学着约束它,而现在,你仍然没有学会。”   花佚心头一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抬起头看着白曳,睁大眼睛等着他的下一句。   白曳没有理会他举动,只是平静的继续说道,“你还是回水天一线去吧,你的戾气太重,放任下去,必成大祸。”   “我不回去。”花佚看着白曳,眼睛直视着对方,急迫的语气里竟然有了几分哀求的意思,“师尊,我不想回去,那地方实在是太过难熬了,连只耗子都没有,我回去一定会变成石头的。”   白曳没有说话,神情淡然,一副不容反驳的样子。   花佚见此场景,眼中渐渐涌现出些许怨恨的意思,看着白曳,眼中黑白分明,“师尊是觉得我错了?我野性未除,所以要将我流放,可那几个人更是贪婪虚伪,放任下去,必为祸端,我杀了他们到底有什么错?”   白曳似乎累了,不想再多说,转身离去,随着渐渐声音渐渐远去,只传来了一句已成定局的话。   “明天一早,我送你回水天一线。”   花佚跪在原地,看着白曳远去的身影,清冷高洁,不染纤尘,真如那传说中的仙人,无情无欲,冷漠无心。 第10章 第 10 章   程君一一如既往的在无尘堂修炼,空气中传来了些许波动,程君一心头微动,睫毛微微颤抖。明论真人见状,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用经书狠狠地敲了一下他的头。   “尘心未净,六欲未除,还谈什么修行?还不如别在这里浪费时间。”自从从昳阳山回来之后,程君一修行是屡屡犯错,明论真人对他的修行状态已经很不满意了,暗自告诫也不在少数了,只不过像今天这样声色俱厉还是第一次。   程君一自知理亏,他是明论真人座下的大弟子,与阳派的大师兄,连这样简单的修行都犯错,实在是于理不合。可是他没法控制自己的心思,昳阳派的山野风光,弟子们的天真无邪,随心所欲的修道风格,还有花佚的肆意洒脱,一切都紧紧地拴着他的心,魂牵梦绕,难以忘怀。越是让自己不要去想,那份不知名的心思越是在心底疯长,直至深入骨髓,刻入灵魂深处,让他永远无法摆脱。   明论真人看着他,皱着眉头问道,“君一,你生性沉稳豁达,灵根聪慧,是我见过的弟子中最有修仙天资的,你也一向沉稳苦修,可是你最近老是心浮气躁,魂不守舍的,你到底怎么了?”   明论真人从小将他教养大,如师如父,面对师尊如此关心的问候,程君一抿了抿嘴,终究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只是低头顺从的说道,“弟子近来偶有困惑,弟子尚未参悟,故而有些分心,劳师尊费心了。”   明论真人见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还以为是你年轻,动了些许小儿女心思,你年华正好,一时贪恋红尘也并非奇怪,只是这修行之事最要紧的便是清心寡欲,了却尘事。”   程君一脸上的表情一僵,片刻之后才有些尴尬的回道,“师尊多虑了,弟子一心求道,再无多余的心思。”   明论真人若有若无的看了他一眼,平声说道,“你自己清楚就好。”   明论真人走了,程君一试图让自己静下心来,可是昳阳山的种种又浮现在眼前,花佚那副肆意风流的样子又出现在自己眼前,那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眼波流转,自是说不出的情意,红唇微微抿起,那勾起的唇角仿佛能勾住人的魂,好端端的一个修仙之人,活脱脱的一副妖精样儿。   程君一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明论真人说的贪恋红尘,心头一惊,突然睁开了眼。   走出无尘堂是一条小路,路边是茂密修长的竹林。穿过之后便可以看到师弟们修行的学堂,一路上有不少师弟看见程君一都恭敬的对他问好,程君一一一点头应了。   程君一记得自己刚从昳阳山回来那几天,看着与阳派总觉得有些生疏不适,就像是有一个无形的囚笼将人关了起来。   他看着师弟对他恭敬的问好,本能地怀念起昳阳山那群没大没小的小猴子,和他一起爬树,掏鸟蛋,摸鱼。他看着师弟们统一在学堂里听着讲义,就想起昳阳山那群孩子每个人都照着自己的意思去做,有的老老实实练功,有的在山涧听水,有的在崖边从日出看到日落。   程君一还记得当时自己跑去问过罗般师尊,他说起昳阳派的种种稀奇古怪之处,说的眉飞色舞,问与阳派可否效仿,他记得罗般师尊神情古怪的看了他许久,只说了一句话。   君一,这是与阳派。   是呀,这是与阳派。千百年来的修仙大派,我们比着千百年来仙人的规矩来的,每一步都是前辈们用心血传承下来的,怎么可能将这一切全部抛弃。   与阳派的弟子更不可能像昳阳山上那群猴子,如果一时间让他们自己去探寻修仙的门道,估计弟子们都是不知所措的,如若放开手来,这些弟子们便是连修仙之门都摸不到。   是呀,这是与阳派,这是他们的上阳山,是有着千年历史的修仙大派。   是和昳阳山不同的地方。   程君一明白了,可是又有些东西不懂了。可是让人奇怪的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不懂的是什么,只是静不下心,断不了自己的念头,那种如影随形在心头的痒意扰的他不得安宁。   程君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既然静不下心,便去了上阳山的一个山崖。上阳山没有像昳阳山的万仞崖那样险峻壮观的山崖,他们的山崖是零碎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小的观景点,可以看见上阳山下的谷阳城,看见尘世的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俗世中他们渺小而热闹的生活,看着人间独一无二的烟火味。   程君一一有心烦意乱的时候就会来这个地方,这人很少人来,是个清静的地方,也是可以让他静下心来的地方。   这儿有一个小小的山崖,崖边有一个小亭子,里面有石桌子石凳子,坐在上面可以将山下的风景尽收眼帘。   程君一拿过来一潭酒,这还是他下山的时候乐儒递给他的,说是自己酿的,真是个热心的人。   程君一倒了一杯酒,淡淡的香气便从那通透的液体中溢了出来,程君一品了一口,当真是好酒,清香四溢,甘甜爽口,一瞬间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感到了惬意。看来必然是用的昳阳山的山泉,才有如此甘甜清冽的口感,也不知乐儒是用的什么法子,这酒不温不火,居然带了一股青草的香气。   真是奇怪。   这酒有花香的米香的,自己今儿个还是第一次喝着有草香味儿的酒,也怕只有他们昳阳山的人才会这样出人意料。   程君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再细细斟了一杯,慢慢品尝,酒液从舌尖浸润到口腔再到腹内,步步留香,甘甜香润,让人回味无穷。   当程君一再次将酒杯送到唇边的时候,却突然被拿了过去,程君一抬头一看,顿时愣了,那人却毫不客气的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擦了擦嘴,看着程君一咧嘴一笑。   “怎么,和你一个多月没见,程兄就不记得我了。我可还欠了你一次比试呢。”花佚笑着看着对方,全然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直接再倒了一杯,一口喝了,咂咂嘴说道,“你这上阳山还真大呀,一路上渴死我了。”花佚舔了舔嘴唇,似乎在回味这酒,然后说道,“我师兄酿的的酒挺不错的,就是淡的很,没什么味。”   程君一这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头花佚已经三五杯下了肚了。   “你上趟昳阳山还真不吃亏,临走了还带潭子酒,要知道,我在山上想喝酒师兄还不给,这可算是托你的福了。”   程君一看着眼前这个人,好像这才终于反应过来,看着对方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花佚看着对方这样子,想着对方挑了挑眉,笑着说道,“怎么才一月没见,程兄就变成了锯嘴的葫芦了,还是程兄不欢迎我?”   程君一看着花佚这牙尖嘴利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两个人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在昳阳山的时候,无拘无束,肆意欢乐,就像是两个孩子。   程君一站起来给花佚斟了一杯酒,笑着说道,“你又胡说什么,看见你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刚刚一时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杯酒算是我给你赔罪了。”   程君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花佚看着对方相视一笑。   “你怎么想起来上阳山了?”惊喜之余程君一不免有些疑惑。   花佚喝了一杯酒,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唇上更是带了几分酒香,看着程君一,微微勾起唇角,眼神中带着戏谑的意味。   “自然是想念程兄所以特意前来向程兄讨一杯酒水,来解我的相思之苦。”   明知道这人是胡说,可是程君一就是没来由的心头一动,但脸上依旧平静,笑着说道,“如此说来,程某可真是荣幸之至。”   花佚没皮没脸惯了,一点都没觉得害臊,继续笑着说道。   “那你可得好好带我见识见识,早就听说谷阳城富裕繁华,热闹非常,我可是特意来开开眼的。”   程君一笑着看着对方,对于花佚来说,这样随心而为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并不令人意外,程君一也只当是花佚一时兴起。   “你想看什么?”程君一笑着看着对方。   花佚想了想,笑着说道,“有人的地方就好,越热闹越好,我这次出来才逛了三天就因为凑热闹上了你们上阳山,去了修仙大比,结果就被师尊带回昳阳山了。”花佚说着耸耸肩,全然像一个颇为无奈的孩子。   程君一看着他这样子不由觉得好笑,笑着说道,“那好,我便应了这个差事。”   花佚将酒杯端到唇边,抬眼看着他,笑的艳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第11章 第 11 章   乐儒一进门就看见了白曳站在窗前,平静的看着远处,此人一袭白衣,负手而立,只是寻常的动作,在白曳做来,却多了那天下独一份的清冷卓绝之意。   乐儒走进去,一声不吭的就跪了下去,低着头,沉声说道,“弟子无能,翻遍了这昳阳山也找不到花师弟。”   白曳没有说话,只是久久的看着窗外,明明是百年不变的景色,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么。过了片刻,白曳才开了口,平静清冷的声音无端端带了几分叹息。   “他既不想回去,便由他去吧。”   乐儒听了白曳的话,没有说什么,垂下眸子,看不清他的神色,低声应道,“弟子明白。”   花佚和程君一走进了雅间,这雅间视野极佳,宁静悠然的湖水紧紧地卧在窗外的山脚之下,偶尔送进几缕湖上的清风,让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那湖水卧于山脚,水天一色,此处看来,竟是给人处于浩渺天地之间的错觉。若是文人墨客见了此景,少不得卖弄一番,抒发内心的悠然情怀。   花佚打量了一下这屋子,上好的紫檀雕花木,一等一的龙涎香,这屋子从桌椅板凳再到香薰帷幔,无一不是极品。   花佚笑嘻嘻的走了进去,直接一屁股在桌子边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品了一口上好的碧螺春,看着程君一笑着说道,“这望江楼果真是好地方,花佚活了近二十年,居然还没见过这样精致舒坦的地方。”   程君一笑着说道,“这望江楼的临江仙居一向是可遇不可求的,在这儿吃一顿饭那常常是平常人家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梦想,我不过托了与阳派这个名头,望江楼的掌柜希望与阳派能够庇佑一二,所以才给了我这个方便,要不然,以我这微薄的财力,怎敢邀花兄上这儿玩乐?”   花佚听了哈哈一笑,眼睛微微眯起,艳丽的灼人,“如此说来,我更要好好享受这地方了。”   程君一没来由的一怔,笑着说道,“这地方哪里算是难得,依我说,昳阳山的风景才是真正天下无双。”   花佚笑了笑,没接话,只是低头抿了一口茶。   这时候小二开始上菜了,望江楼是谷阳城最有名的酒楼,其菜色也是精美无双,据说不知是哪个朝代的帝王出巡以后,听说了这望江楼的美食如此诱人,便特意跑过来尝尝,哪成想这帝王尝过之后居然失声痛哭,旁人问他为什么,他竟然说吃了这等珍馐美味,才知道他一朝天子日日食用的美味不过是一猪食。   这传言当然是真真假假,也没人去求证一下,到底是不是有一个因为觉得自己吃的是猪食而痛哭流涕的皇帝,但是这望江楼的美名倒是因此传开了,从此这来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店小二先上了一小碟豆腐皮包子,白白胖胖的小包子上面点缀了一颗枸杞,红白相配,煞是可爱。   花佚夹了一个,一口咬开,豆腐之中的香味一下子在花佚的口中晕开,豆皮将其中的香菇青菜的香味锁的紧紧地,在加上其本身的独特风味,一口咬下,香气扑鼻,直教人回味无穷。   不过眨眼之间,盘中的包子已经少了两三个,程君一看着花佚就像是一个贪吃的小孩吃的腮帮子鼓鼓的,眼睛亮晶晶的,哪里还有第一次见面时的妖冶模样,只觉得有些好笑,内心更是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情绪浮现。   “这包子真好吃,怎么做的?”花佚一边吃还不忘向程君一提出自己的疑惑。   程君一笑着说道,“这豆腐皮包子的关键就在这豆腐皮上,豆腐磨碎点卤后,再入缸,以石膏末收者。大抵得苦、咸、酸、辛之物,皆可收敛耳。其表面凝结之物,揭取晾干,方可制成。而这包子便是将豆腐皮裁成小块,包馅成兜子,以麻线收尾,蒸熟成型,再去麻线,这才成为我们看见的豆腐皮包子。”   花佚一脸惊奇的听着,小小的一叠包子居然费了如此功夫,实在是让人惊奇。这望江楼也不愧为天下第一名楼。   两人说话期间,店小二又上了许多稀奇的菜式,原本空荡荡的桌子不知不觉就被铺满了。这些菜卖相精美,香气怡人,各个令人食指大动。   程君一笑着将一叠菜推到花佚面前,笑着说道,“来尝尝这道金银蹄,这是用醉蹄尖配火腿煨至极烂,口感浓郁鲜香,实在不得不尝的一道名菜。”   花佚吃了一口,笑着赞叹,“果然美味。”   程君一极为热情的给花佚布菜,说起这些名菜来那是滔滔不绝,说这蒸螃蟹是来望江楼绝对不可错过的鲜美滋味,又说这茄鳌是怎生从平凡的茄子一步步变成此等美味,还说这野鸡崽子汤是如何鲜美爽快。   花佚听到新鲜有趣,各个菜都动了筷子,程君一还热情的给他说着胭脂鹅脯。   没过多久,这眼前的菜色便少了不少,花佚吃的有些撑着了,程君一还热情的推过来一碗糖蒸酥酪,让花佚尝尝。   花佚本是想推却的,可是那玩意实在是香甜可口,等花佚发现眼前的糖蒸酥酪已经见底了的时候,他已经撑得走不动路了。   花佚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笑的极为自然坦荡,“一时没见过这么多新鲜玩意,一不留神撑得走不动路了,还让程兄见笑了。”   程君一看着花佚一脸餍足的的坐在那儿,整个人懒洋洋的,看着就像是一只漂亮的猫儿,不由得笑着说道,“你那是没见过我罗般师尊,他每次下山就来这望江楼,结果吃完之后硬是赖在这儿,说自己走不动路了,还逼着望江楼的掌柜把他送回去。”   “如此说来,你那位师尊真是个有趣的人,改日必要好好见上一面。”   花佚嘴角上扬,看上去非常安适愉悦,慵懒的神态之中却不知不觉染上了几分艳丽妖冶,一袭红衣更是肆意彰显他的风流韵味。   花佚算是在程君一的住处落了脚,程君一身为与阳派的大师兄,自然是有一个独立的院落,地方清静宽敞,平时没有什么人来,倒也是方便。   这几天程君一倒真是一个好向导,领着花佚从街头杂耍看到谷阳奇景,简直是恨不得将自己在谷阳城二十多年的所见所闻让花佚一同分享殆尽。   花佚自从八岁以后,更是从未涉足人世,见了这些稀罕玩意,更是日日觉得新鲜有趣,两个人玩的更加肆意欢快。   约莫过了几日,程君一带着花佚来听戏,在谷阳城的东南角有一个大戏院,走进去交点茶钱就可以在这儿听一天的戏。程君一带着花佚进去的时候,里面没有多少人,大多是一些富贵闲人,眯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可是手却跟着唱戏的声音打着拍子。   台上的小生声音清脆动人,咿咿呀呀的声调之后留给人无尽的韵味,浓妆艳抹的一张小脸上一双眼睛格外出彩,一嗔一怒一笑一蹙的味道全从这眼里出了,看得花佚一脸惊奇。   两个人找了个清静的地方落了座,花佚看戏,程君一看他,这台上的戏子眼里纵有再多的情义,在程君一眼里却远不如花佚无意一瞥富有风情,多日相处,没解了相思苦,倒让这邪念去向了更加深的地方,药石罔顾,非剖腹掏心所不能解。   程君一微微一怔,回过头再看花佚依旧全神贯注的听着戏,一双桃花眼显出别样的风情。   程君一微微错开目光,突然感觉对面角落似乎有人窥探,抬眼望去,只见那角落中坐着一个白发老者,些许花白的头发看着乱糟糟的贴在脸的周围,一块黑布将他从头到脚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以及像条蛇一样直勾勾的盯着他们的眼睛。   那人看见程君一的目光扫了过来,用枯手举起一杯茶,对着他们点了点头,笑的十分古怪,似乎在向他们问好。   “怎么了?”花佚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从台上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低声问道。   程君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个老头,花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个老头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专心致志的听着台上的戏。   “那个人我记得,是全书老者,赢了光头胡某,却败于幻海弟子手下。”程君一对花佚说明了对方的身份,紧接着皱着眉头说道,“这个全书老者一直有点邪门,我们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花佚听了,满不在乎的说道,“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再说,我们好端端的又怎会去招惹他?”   花佚说罢,便继续听戏了,程君一无奈的看了对方一眼,不过想到花佚的实力也确实吃不了亏,也就没怎么在意了。   台上的小生依旧咿咿呀呀的唱着,干净动人的嗓子勾着不少人随着他一起置身于台上那情境中起起落落。   “皆是有情人,奈何错了缘分,枉嗟叹。” 第12章 第 12 章   这天,程君一和花佚回到与阳派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花佚嚷着要沐浴,程君一便替他找好了换洗的衣服,然后便退了出来。   程君一这几天都和花佚腻在一起,一时分开了,竟生出来几分手足无措的意思,只拿了一本经书坐在院子里看了起来。   没过多久,突然来了一个小师弟,说是明论真人找他,让他现在去一趟。程君一说了声知道了,便让小师弟回去了。   程君一走到明论真人的院落门口时,就看见明论真人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看见他来了,招了招手,让他进来。   明论真人有近两三百岁,看起来不过三四十,五官颇为严谨,嘴唇时常抿成薄薄的一条线,由于经常看见他皱着眉头,不怎么笑,看起来总是让人觉得刻板严肃,难以亲近,这让弟子们多少都对他怀着敬畏之心。   “师尊。”程君一恭敬的唤了一声,站在明论真人面前,等着明论真人发话。   明论真人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君一,这几日你非但没有练功修行,反而日日下山,为师知道你自小天资聪颖,后天更是一向勤勉苦修,所以才有些诧异,想问问你,这几日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因为何事?”   程君一听完明论真人的话便明白了,明论真人一向是看着他长大的,自己一连数日不曾出现于无尘堂也就罢了,更是频频下山,也难怪明论真人会觉得奇怪了。   程君一一时无法,只好老老实实的禀告道,“启禀师尊,是有一位弟子的道友来访,弟子想让他领会一下谷阳城的繁华盛景,故而这几日都陪伴在他的左右,未曾禀报师尊,还望师尊恕罪。”   明论真人听完颇为诧异,“道友?你一向性情寡淡清冷,待人接物也是一向疏远有礼,这位道友是何人,居然引得你如此相待。”   程君一心知瞒不过去了,只好全盘托出,“启禀师尊,是昳阳派的弟子花佚。”   明论真人眉头一皱,神情有些古怪的看着他,“昳阳派?”   程君一摸不准明论真人的意思,只是老老实实的应道,“是。”   明论真人看着程君一一眼,这才语重心长的说道,“君一,你可知道进来江湖上的传言?”   “什么传言?”程君一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明论真人似乎早就料到一般,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久前有人放出消息,这昳阳山上有一件神物,得此神物,修仙便可事半功倍,不过百年,即可飞升。”   明论真人看了一眼程君一诧异的神情,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传说中的神物在各个修仙门派中引起轩然大波,已经有不少的门派因为这个传言而蠢蠢欲动,他们说昳阳派独享神物简直是天理不容,一心要去讨个说法可是又害怕昳阳派的实力,只能在暗处观望着伺机而动。”   程君一听了满脸愕然,过了片刻才说出一句,“简直荒谬至极!”   明论真人没有看他,只是继续冷笑着说道,“这昳阳派近来树大招风,先是以不过五百年的根基被誉为天下第一修仙大派,紧接着又在修仙大比上大出风头,这传言大家也是真真假假的听着,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修仙之法大同小异,偏他昳阳派与众不同,这些年更是人才辈出。大家都不是傻子,要说这昳阳山上没有什么神物,又有谁信!”   程君一听了,突然内心一动,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明论真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冷笑着说道,“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君一,你也不过上过两次昳阳山,加起来也不过停留了半个月,你怎么就知道这昳阳派到底是老老实实修仙还是受了什么神物的庇佑?”   程君一刚想反驳,明论真人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住嘴,将他要说出的话关在了喉咙里。   明论真人看了程君一一眼,冷笑着说道,“这是与不是都和我们与阳派没有什么干系。我们与阳派行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是千年以来的名门正派,不管他昳阳派是怎么个东西,到底是不是有那么个神物,我们与阳派向来走天地正道,行浩然正气,这些杂事都和我们与阳派没有半分关系。”   “君一,师傅今天和你说着话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昳阳派现在明里暗里被不少人惦记着,这局势乱的很,凡事多留个心眼,无论是对那些不认识的人,还是自己熟识的人。”   “你这几日修行落下不少,等你那位道友回去,自己补上。你要记得,你是我与阳派的大弟子,不要将自己卷进一滩烂泥里。”   明论真人说完便示意程君一离开了,甚至没有给他半分说话的机会,程君一就像是嗓子里卡了个鱼刺,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实在是难受。   最终程君一还是没说什么,告了退,便从明论真人的院落离开了。   程君一知道,明论真人对昳阳派没有什么好感,无论是对昳阳派那一直以来清冷孤傲的处世态度,还是修仙大比中花佚对自己不战而降的敷衍了事,都让明论真人对昳阳派的印象跌入谷底。   从明论真人的言谈之中可以看出,他对于昳阳山有神物这件事情是有几分相信的,连明论真人都尚且如此,那不知这暗地里到底有多少人对昳阳派虎视眈眈。   昳阳山犹如世间最后一块净土,没有人相信它竟会干净透彻到这一步,于是那些不相信的人想要将这片净土撕成一片片的碎片再来检验它是否如如传言中一样干净透彻。   程君一的心情蓦然沉重起来,没有人会相信昳阳山上是那样天真肆意的人们,他们率真坦荡,随心所欲,在昳阳山上建造出了那样一个世外桃源。同样也没有人会相信这世间之人所追求的的道法灵力在昳阳派弟子的眼中是那样的不屑一顾。更没有人会相信,昳阳山根本不会也根本不用依托所谓的神物。   正是因为没有人相信,所以他们对昳阳山那传言中的神物流出贪婪的目光,准备慢慢伸出自己的爪子,而这昳阳山的处境将会因此更加危险。   程君一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昳阳山有白曳那样强大的存在,还有一批术法高强的弟子,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那种不安的感觉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妖邪,而是人心中的欲-望。   当程君一进屋子的时候,花佚已经沐浴更衣完毕,他穿着简单的白衣,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身后,一只手臂随意的支起他的头,整个人放松的卧在一张竹制小榻上,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本书,是今天在街头买的传奇话本。   视线停了片刻,程君一才走了过去,笑着说道,“一时只找到了与阳派弟子的白衣,没想到这如此简单的白衣,花兄穿来也是不凡。”   花佚听了微微扬起唇角,懒懒的看了他一眼,刚刚沐浴过后的眸子泛着水光,透彻干净的犹如一块墨玉,桃花眼轻轻一瞥,却又包含这说不尽的风流意味,白皙如玉的肌肤微微泛着热气,带着一种特有的清香。花佚整个人看着懒懒的,可是就是这轻轻一笑,却又无端端的生出来妖冶艳丽,就像只要勾人心魂摄人心魄的千年狐妖,只需一眼,便让人心甘情愿的为他倾尽所有。   “如何不凡?”花佚笑着问道,眉眼间潋滟多情,眼波流转。   程君一看着对方,嘴角噙着笑意缓缓开口,“一念若仙,一笑如妖。”   花佚听了一下子笑了起了,眉眼弯弯,犹如刹那花开,艳丽灼人。   “你这说法还真新鲜,我还是第一次听见。”   程君一看了一眼对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来一句,“花兄为何喜欢穿红衣?”   “不知道,天性使然吧。”花佚想了想说道,“我喜欢这样热闹的颜色。”   “那我明日为花兄寻一套红衣来可好?”程君一轻声问道。   花佚想了想,笑着说道,“不用麻烦,不过是一套衣服,我又不是女子,这么在意穿衣打扮作甚?”   程君一听了,点点头,也就不再提了。 第13章 第 13 章   这几日,程君一带着花佚从望江楼的绝世美味吃到街头简单的咸菜甜点,从壮观瑰丽的谷阳一景看到街头的小戏台子,两个人几乎踏遍了谷阳城的大街小巷。程君一从小就在上阳山长大,对于这谷阳城自然是非常熟悉,可当他们准备回去的时候,花佚看着那灯火通明的街道说出的要求却让程君一有些措手不及。   花佚穿着简单素雅的白衣,双眼直视着程君一,再次笑着说道,“程兄,这柳条儿街很是繁华热闹,我们进去见识一下如何?”   程君一看了一眼对面那灯火通明的街道,耳畔隐隐传来男男女女肆意欢快的笑声,面色极其不自然,这柳条儿街说白了就是谷阳城那些达官显贵消遣的地方,整条街布满秦楼楚馆,到处都是莺声燕语,据说早上柳条儿街上的女人梳洗过后便可以在这湖面浮上一层胭脂,这里头的人寻欢作乐的声音更是从未断绝。他虽然在上阳山长大,可是这种地方确是从未涉足。   程君一看着花佚,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问道,“花兄可知道这条街上是做些什么营生的?”   花佚戏谑的看了他一眼,勾唇一笑,“不就是些男欢女爱的营生吗?程兄当我不常在世间走动,难道连如此明白的事情都看不通透?”   程君一颇为不自在,花佚戏谑的神色更让他有了几分羞恼之意,语气有些生涩的说道,“既然知道,花兄又为何……”   花佚看程君一的反应实在是有趣,戏谑的看着对方,笑着说道,“程兄难道从未去过这样的地方?”   程君一别过脸,语气僵硬,“修道之人,自当清心寡欲。”   花佚点了点头一副敷衍模样,在程君一耳边低声说道,“只要心思澄明,又何惧与此?程兄难不成还怕了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成?”   程君一更加羞恼,可又没法反驳,只是偏过头去,脸色都有些发红。   程君一一向温润有礼,这幅模样倒是少见的别扭可爱,花佚舔了舔唇,不再废话,一把拉起程君一往那边走去,笑着说道,“程兄说要带我见识谷阳城的繁华景象,这柳条儿街最是繁华有趣,花佚没见过世面,今天就劳烦程兄带我开开眼了。”   程君一没有说话,竟也没有挣脱,就这样任凭这花佚将他拖向了一个自己从未涉足过的繁华烟火处。   柳条儿街上因为多值柳树而得名,这条街背靠湖水,尤其是到了夜晚都是时候,一条街灯火通明,街上的人肆意寻欢作乐,笑声,曲声,低吟声,此起彼伏,通宵达旦。   程君一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涉足这片地方,在他师门的教导下,他向来洁身自好,清心寡欲,对着这种地方向来是敬而远之的。可是他就这样任由花佚牵着他的手将他拖了进来,就像是被花佚生生的拖入了这绚丽沉迷的尘世之中,再无法自-拔。   程君一和花佚进来的时候正是整条街最为繁华的时候,他们今天去集市见识了不少新鲜东西,想要回去的时候天色本就有些暗了,这却让花佚注意到了这条街上亮起的灯火。   五彩缤纷的灯火氤氲着湖面的水汽,伴随着娇嗔笑语,让整条街都显得如梦如幻。这热闹的地方显然是引起了花佚的兴趣,于是他不管不顾的就拖着程君一来见见世面。   一走进柳条儿街就可以看见几家店门口人来人往,一些穿着薄纱肌肤若隐若现的女人在门口笑着迎客,整条街都充斥着那些女子的脂粉味。   这些楼的门口都挂着牌子,倚红楼、暖玉阁、销魂坊名字各不相同,但门口的景象和它们里面的勾当大抵都是一模一样的。   花佚也不管程君一的反应,找了个看起来最大的,最热闹的就拉着程君一往里走。   程君一看了上面写着销魂坊三字,皱了皱眉头就想出去,可是花佚偏生拉着他往里走,这时候推辞出去也说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往里走。   花佚他们刚走到门口,一个打扮艳丽的女人就走了过来,笑着说道,“这两位公子可是生面孔,花娘可是第一次这么俊俏的公子,看着真和天上的神仙似得。”   这个自称为花娘的女人看着很年轻,大概三十多岁,穿着大红色的衣裙,身形婀娜,五官精致,笑的相当妩媚多情,似乎眉角都带了春意,她看见花佚和程君一便走了过来。   花娘看了他们一眼,嘴角噙着笑意说道,“两位公子是来找人的,还是来看舞的?公子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出来便是,花娘好给公子安排。”   花佚摆摆手回道,“第一次来,我们先随意看看,要是有什么事情,我们会再叫你。”   花娘听了,掩着嘴笑道,“我这个地方,光看可是看不出意思的。”   程君一一时听了,不由得羞红了脸,花佚倒是没多大反应,和那花娘说笑了几句,花娘便笑着走开了。   花娘笑着走开了,花佚回头看了程君一一眼,看着程君一难得一见的别扭样儿,存心戏弄,笑着说道,“没想到程兄来这种地方,就跟一个刚出嫁的大姑娘一样,实在是让花佚想不到。”   程君一一时气恼,甩开花佚的手边走了进去,花佚跟着后面笑嘻嘻的赔罪,也不知到底是知道自己错了,还是存心逗弄。   进了销魂坊,程君一不由得皱起眉头,这里面的男男女女仿佛脱下来外面的伪装,显露出最不为人知的一面。这儿的女子都穿着隐隐可见的薄纱,有的坐在男子身边斟酒,有的坐在男人腿上肆意嬉戏,而那些男子更是毛手毛脚,有些按捺不住的竟然已经显露出兽性,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亲吻撕咬,还有不少男男女女往房间中走去。   大厅的最中间是一个舞台,有穿着若隐若现的红纱的舞女在其中翩翩起舞,有不少人直勾勾的看着台上,眼中充斥着欲-望。   这是程君一从未见过的场景,如此淫-糜露骨,纵情享乐。这是人世中如此隐蔽而不为人知的一面,不少人脱下来伪装,显露出他们被道义廉耻包裹起来的欲-望。   这个大厅中的空气有如带着一股脂粉味,听着耳边时不时传来的娇嗔艳语,程君一觉得自己浑身难受的厉害,有几个女人凑过来笑嘻嘻给程君一倒酒,程君一脸色却显得越发局促不安。   而反观花佚,虽然和程君一一样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确相当坦然的接过了酒杯,轻轻勾起唇角和那些女人说笑着,弄得那些女人不住的捂着嘴娇笑,和程君一比起来,花佚就像一个流连于风月场所的浪子,嘴角微微扬起,也不知是他勾引了别人还是别人勾引了他。   程君一见此更加气闷,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周身犹如带了一股寒意,弄得周围的女子都被他吓走了。   程君一喝了几杯闷酒,努力让自己不要受这些周围的影响,闭上眼睛,默念了几遍清心诀,将内心的不适稍稍压下去了一些,可是心头那种莫名的焦虑感却挥之不去。程君一也没有办法,只能作罢,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花佚和那几个女人已经不见了。   程君一的脸色突然沉了下去,修仙之人,自当薄情寡欲,可他花佚从来不在乎这些,他们昳阳派向来随心所欲,肆意而为。   程君一看了一眼这四周的景象,想着花佚可能去做什么了,脸色瞬间变了,尽管理智告诉他花佚不会如此,可是那种想法却本能的刺痛着他。   程君一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觉得自己的手脚微微发凉,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指责花佚,因为昳阳派的人和他们不同,他们向来随心所欲,如果花佚真的一时贪恋女色,他也不能说什么,只是心头却不受控制的发凉,发痛。这是一种奇怪的反应,他也不知道原因,却也无法去思考。   程君一再喝了几杯酒,失神的看着台上,神情有些微微恍惚,他看见台上的帷幕再次拉开了,中间出现了一个人,一袭红衣,艳丽妖冶。   那人桃花眼微微上挑,红唇微抿,身体随着琴声慢慢舞动,腰肢柔软,动作洒脱流畅,肆意灵动,整个人就像是一只绝美的妖肆意的张扬着自己的美艳妖冶。   乐声未停,花佚足尖轻点,动作轻缓柔美,却又不显女气,那张雌雄莫辨的面孔与他的舞姿构成了一种噬人心魂的绝艳妖娆。   程君一怔怔的看着舞台上的人,他早已忘记了呼吸,全身上下,似乎连他的心跳都一起停止了,只是怔怔的看着台上的人,说不出一句话。   大厅一时前所未有的寂静,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台上那只艳丽灼人的妖仍在肆意放纵。 第14章 第 14 章   程君一走出了销魂坊,进入这地方本就是违背师门训诫,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个地方太过奇怪,所以他才起了这样不正常的心思。   远离那喧闹的街道就像是走出了那个世界,回到了正常的世界之中,宁静昏暗的小道,只有一点点微弱的灯光,伴随着虫鸣蛙叫,让人从那让人迷乱的环境中一步步冷却下自己的头脑。   “喂,你怎么先走了?”花佚从后面拍一下程君一的肩膀,程君一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又很快的别过视线。   花佚换回了一身白衣,他们还是站在之前准备回去的街道上,耳边传来的依旧是简单干净的虫鸣蛙叫,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变,刚刚的经历就像是一场荒唐无比的梦,可是那改变又确确实实的落在了心底,并且生根发芽,无法遏制。   花佚一如之前一样,笑的没心没肺,“刚刚那舞程兄觉得如何?”   程君一没有看花佚,只是别过脸,神情有些不自然的问道,“花兄怎么会上台跳舞?”   “之前我和那几个女子聊天,正好其中一个是下一曲舞的舞娘,我一时兴起,便向她借了衣服来玩玩罢了。”花佚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说道。   程君一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确实是花佚会做出来的事情,青楼戏子皆是为人不齿,可他花佚却偏生没有这种念头,一时兴起,登台献舞又有何不可?   花佚仍旧是花佚,是初见的时候那个带着师弟们一起下河摸鱼,是修仙大比中可以随便将胜利拱手相让,他向来如此,肆意妄为,无拘无束。   程君一知道,花佚没有变,只是他的心却变了。   程君一没有看花佚,只是冷声说道,“花兄虽然不拘小节,可是此等风尘场所,花兄未免有些失了身份。”   花佚颇为诧异的看了程君一一眼,从认识之初程君一一向是以礼待人,这还是他第一次拉下脸来如此说话。   “程兄是觉得花某的作为给程兄蒙羞了?”花佚冷不丁的一问。   程君一脸色本就难看,听花佚如此一问,只冷声答道,“这些秦楼楚馆最是肮脏龌龊,花兄纵然肆意妄为,可是也要注意分寸,今夜之事花兄实在……”   程君一说不下去,他今夜实在是有些不对劲,从进了那个地方就乱了规矩,乱了方寸,乱了心神,他的情绪很变得不稳定,就像是心头积了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出不去,让他心烦意乱,焦躁不安,就像一只焦躁难安的却只能待在原地的困兽。   他本想出来将心头那奇怪的感觉压下来,可是花佚的再一次靠近便是是一个引子,将他胸中的那股郁结的情绪一下子点燃了引线,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极点。   花佚看着程君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果然是名门正派,我昳阳派向来只是山野小派,没贵派这么多讲究,不过我想问程兄一句,道济天下,难道程兄的道中居然也分了三六九等?这青楼歌姬纵然身份卑微,难道是她心甘情愿为人差遣?不过出生寒门便是低人一等,这柳条儿街上皆是些苦命的人求一条活路,说白了也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交易,花某想问问程兄,这到底是哪里谈得上肮脏龌龊四个字了?”   花佚看着程君一,桃花眼微微眯起,艳丽的几乎灼伤了人的视线。   程君一哑口无言,一时没有说话。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沉闷了起来,整条街上只能听见田野中杂乱的虫鸣以及此起彼伏的蛙叫声。   花佚眯着眼睛看着他,视线又微微移开,看着他身后的街道,程君一一时有些奇怪。正在这时,花佚突然向前走了两步,眼神突然锐利了起来。   程君一内心一动,转过身来,皱眉盯着街转角处那片昏暗的地方。   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两条街的交汇处,一条通向柳条儿的街,一条便是普通的民居,现在这个时候天色早已黯淡下来,黑暗将整个世界笼罩起来,只有有人的地方会有一些灯光,而花佚和程君一看的那个街转角处,那片黑暗中犹如笼罩着一个怪物,只要稍不留心,就会将他们吞的尸骨无存。   花佚盯着那个角落,黑暗之中传出几声森然的笑声,在这暗夜中听起来格外渗人。   “是人是鬼有本事出来露个脸,别跟臭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地底下见不得人!”   花佚的话音刚落,便听见那暗处又传来一阵笑声,声音听来应该是个老人,声音中带着腐朽与死气,让人听起来骨头都有些发寒。   程君一伸手握着剑,警惕的盯那片地方。   那暗处只有一点点投过去的光亮,有一个人影从那黑暗中渐渐显出了自己的身形,他全身裹着一块黑布,微微佝偻着身子,一张老皮包裹着自己的骨头,撑着一只年头久远的拐杖。花佚借着这光亮打量着这个人,隐隐觉得有几分眼熟。   “全书老者。”程君一皱着眉叫出了对方的名号,放在剑上的手不但没有松开反倒是握的更紧了。   程君一警惕的看着对方朗声问道,“不知前辈深夜相见,有何要事?”   全书老者没有说话,他的全身裹着黑布,一张脸皱皱巴巴的,只有那眼睛有点光亮,一双老鼠眼泛着诡异的光亮,整个人从骨子里透出腐朽与死亡的味道。   花佚皱着眉头看着对方,他想起了眼前这个人,这是那天他们听戏的时候见过的那个古怪的老头。这个老家伙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邪门,就这么被对方看一眼,花佚都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   “昳阳派弟子花佚。”全书老者双眼泛着光,看着花佚然后突然笑了起来,继续用他那嘶哑的声音说道,“有趣,有趣。”   花佚冷冷的看着他,“你有事?”   全书老者看着他,笑的极其古怪。   花佚懒得搭理他,抬起腿便准备往前走,可是刚跨出去一步,那苍老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昳阳派可藏了一个大秘密,白曳费了那么大工夫瞒天过海,可是这秘密还是没逃过我的眼睛。”全书老者苍老而嘶哑的声音想起,在这宁静的街道听的很是清楚。   花佚不想理会这个老头的风言风语,向着街道的另一端走去,可是不过五六步,这老头的下一句话却让花佚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白曳对你可真是非同寻常。”全书老者笑着说道,那双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就像只偷到了粮食的老耗子。   “你八岁便上了昳阳山,白曳虽是没有明说,将你送到了别处,可是每一年都会托人带书信给你,指导你的功法心境,我可有说错?”   花佚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泠泠,冷声说道,“是又如何?”   全书老者嘻嘻一笑,一张老皮挤出更多的褶子,“昳阳派上上下下,白曳从未如此指导过其他弟子,你虽然远在他处,可你却是真真正正的嫡传弟子。”   花佚皱着眉头看着他,这些隐秘的事情只有乐儒、师尊和他自己知道,连昳阳派本派的弟子都不清楚,眼前这个古怪的老头是从何得知?   全书老者看着他,森然一笑,“白曳这一生一共收了三个徒儿,你可好奇,除了你,那两位前辈去了何处?”   花佚心头一怔,三个徒儿?他在昳阳山待到八岁却从未听人提起过师尊曾收过徒弟,不仅是修真界,甚至昳阳山都不曾有人提起过半分,若师尊真的收了两个徒弟,那这二人怎会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若真是师尊的弟子,又怎么如此不为人知。   花佚突然想到了他在后山看见的那个山洞,里面完完整整的保存着一个昳阳派弟子的房间,如若师尊真的曾经收过弟子,难道那房间便是师尊所为?   全书老者看着花佚的表情,笑的古怪,“我全书老人这一辈子便是为了知尽天下事,解尽世间谜。而你昳阳派的实在是个变数,我琢磨了这么些年也弄不明白,实在是闭不上眼,我是没办法了,不过你就不一定了。”   花佚皱眉看着他,冷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全书老者一双眼睛盯着他,眼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五百年前,昳阳派曾经出了一个魔头,入主魔宫,称霸一方,可是后来却悄无声息的消失了,现在这世上居然都没人知道有这号人物了,你说,这不奇怪吗?你觉得,那个魔头是何人?这一切又是何人所为呢?”   全书老者说完再次笑了起来,然后再没有说话,拐杖着地的声音渐渐远去,他一个人慢慢地再回归了黑暗之中,夜色将他的存在抹杀的干干净净,仿佛刚刚的事情只是一个荒诞的梦。   “花兄。”程君一看着发呆的花佚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花佚回过神来,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腿向前走去,程君一也就跟了上去。 第15章 第 15 章   这天明论真人找了个名头便将程君一叫了过去,花佚知道这明论真人对自己没什么好感,同样他对明论真人这个刻板严肃的老头子也没什么好感。相看相厌,便索性不去理他了。   这些天他和程君一走遍了谷阳城的大街小巷,打从一开始他只不过打算再谷阳城停留几日,可程君一相当热情友善再加上这谷阳城也确实是新奇有趣,这才多留了些日子。   花佚盘算着,这两天他也该走了。这谷阳城的景致人情他都已看了个七七八八,这上阳山也是枯燥乏味,这世间繁华,他还远远没有尝足滋味。他自八岁便到了水天一线,那是一座孤岛,四面环水,目之所及,只有一望无际的海以及辽阔无边的天,远处水天交接,犹如一个将他包裹起来的牢笼。   水天一线与世隔绝,在岛上最可怕的不是海风不是寒冷而是那永远望不到头的孤寂,在水天一线的第一个月,他将自己弄得伤痕累累,无边的恐惧绝望孤寂简直让他崩溃,他渴求着有人能将他从这炼狱中带走,这儿的每分每秒都是一种煎熬,然后他死心了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自己的过往,变成了岛上的一块石头。最后他变得像海一样平静祥和,学会坐在海边聆听海水泛起的一点点波澜。   上岛的第一个月里,他无时无刻不再怨恨白曳,将他流放的这样一个荒凉的孤岛上,不闻不问,任他自生自灭,随后那种绝望又逼迫他在心里乞求着幻想着某一天白曳突然出现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最后他平静的接受了,在岛上生活了十年后,再次见到白曳,他跪在地上,恭敬地唤了白曳一声,师尊。   花佚躺在树干上听着鸟儿的啼叫,这是上阳山的一个树林里,这儿的树不过百余年,比昳阳山小得多,这鸟的叫声听着也没有那么舒服,战战兢兢的,声音微弱而带着恐惧。   花佚翻了一个身,他又想起了昳阳山,想起了白曳那清冷无情的脸,也不知道他就这样跑出来白曳会怎么处置他?他觉得自己没有错,松岚派的那几个家伙浑身都是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那副表皮下包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下作心思,他们不知死活的觊觎着昳阳山,他不过是将这几只老鼠清理干净,他有什么错?   若是放任他们,这天地之间少不得又因为他们的贪婪多添了几条人命,既然如此,为何仍要放任他们为祸于天地之间。   花佚又翻了一个身,他实在不想回去,水天一线实在是太过清冷无趣了,习惯是一回事,喜不喜欢是一回事,他不想回去,这尘世是如此热闹繁华,他喜欢这样有趣的地方,他喜欢看见那些新奇古怪的玩意,他喜欢看见尘世中人们来来往往的样子。   太阳透过树叶的缝隙将星星点点的碎片洒在花佚的身上,花佚懒懒的眯起眼睛,四周静悄悄的,连鸟叫声都低沉了下来,真是一个适宜睡觉的地方。   花佚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香味将他从沉睡中唤醒,花佚微微睁开眼睛,从树干上坐了起来,他透着树叶间的缝隙往下面一瞧,有一个身形富态的中年男子在那里烤着什么,一股奇异的香味从那里蔓延开来,勾得人馋虫作祟。   罗般真人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里的鸟肉,现在火候正好,鸟肉烤出的香味撩拨得他胃口大开,火舌在肉身舔过,滋滋的冒出油花,罗般真人将鸟肉放到鼻尖闻了闻,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也不枉他忙活这么长时间。   这上阳山上的鸟那都是喝甘泉吃灵草长大的,肉质异常的鲜美可口,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鸟生在上阳山上,也多了那么几分灵性,异常的矫捷灵活,抓起来实在是有些麻烦。   罗般真人身为一派之尊教导着弟子们道义礼仪,他怎好带头破坏规矩,所以只好偷偷摸摸的来隔三差五的来打打牙祭罢了。   罗般真人看着那一小口美味眼里泛出绿光,从自己的兜里鼓捣出调味品,抹上之后那就是色香味俱全的极品美味,罗般真人一切准备就绪正准备下口,结果东西刚拿起来还没碰着嘴皮,一只手突然将他的美味拿了去,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罗般真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抬头一看是个穿了红衣的年轻男子,再仔细一看又突然觉得这人有些面熟。   这鸟本就没有几口肉,花佚两三口下去,便见了骨架,吃完舔舔嘴唇下了评语,“味道挺好。”   罗般真人这才回过神来,一时怒从心起,指着花佚,破口大骂,“老子辛辛苦苦忙活这么半天,你这么一口就给吃了?不告而取,强取豪夺,如此行径,简直可耻!”   花佚看着此时的罗般真人犹如看着一脸怒相的弥勒佛,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滑稽,噗嗤一声便笑出了声。   罗般真人看着这小子如此行径,却没有半分羞愧,更是恼怒,看着花佚笑得那张脸,内心一动,突然开口问道,“你是昳阳派弟子花佚?”   “正是。你是罗般真人?”   “你怎么知道?”   “程兄告诉我,罗般真人最是贪嘴,望江楼的临江仙居每次去了,都是让掌柜抬着回来的,前辈功力高深,看起来又并非与阳派弟子,除了罗般真人外,难道还有别人?”   罗般真人看了他一眼,愤愤嘀咕道,“君一那小子什么都往外说。”   说完,罗般真人又瞪了花佚一眼,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你小子怎么回事?你看着我一个前辈忙活大半天,就为了这么一口肉,你上去一口就给吃了,你们昳阳派就是这么教导弟子的?”   花佚看着堂堂一派之尊就因为一口肉和他争执不休,不免有些滑稽。看着这罗般真人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花佚索性将自己刚刚拿过来的酒递给了罗般真人。   “晚辈一时失礼,用这个给前辈赔罪可好。”   罗般真人本来还在呶呶不休,一看见酒,先闻了闻味儿,面上一喜,一下子接了过去,对着花佚说道,“那我大人有大量,你再去给我抓几只鸟来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   这罗般真人倒是个通透爽快的性子,花佚听了也没多说,转身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捉回了四五只。   罗般真人看了也不多说,干净利落的处理了,很快便又传出一阵香味。   “小子,这烤鸟要连骨头一起吃,这才香。”罗般真人喝了一口酒,咬了一口鸟肉,连带着骨头都一起嚼了,咔嚓咔嚓的响。   花佚听了,试了一下,那鸟骨头本就小,经这么一烤,那香味都进了骨头里,这烤过的骨头脆的很,咔嚓一口香味都在嘴里散了开来,确实美味。   “来,喝口酒。”罗般真人笑着递过来,花佚接了抱起酒坛子痛快的喝了一口,然后又将酒坛子丢给罗般真人。   “唉,你们这酒怎么酿的?我喝遍了天下美酒,却还是第一次喝到这种味道的酒。”   “天下美酒,那你活了多久?”花佚笑着看着他。   “快四百年了。”罗般真人颇为得意的比了个数字。   “四百年。”花佚低声重复道,忽然内心一动,又抬起头来,问道,“那前辈可听说过五百年前,昳阳派发生过什么事?”   “昳阳派?”罗般真人迷迷糊糊的看了花佚一眼,笑着说道,“你自己门派的事情还问我做什么?何况你昳阳派一向隐世不出,也就是这几年,才渐渐传出来名声。不过我记得大概是四五百年前,我好像听说……”   “听说什么?”   罗般真人看了一眼花佚,拍拍酒坛子,笑的颇为无赖,“你这酒的是怎么做的?”   花佚一噎,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这酒是我师兄酿的,你要是喜欢,我回头问问我师兄。”   罗般真人笑的像只偷腥的猫,听罢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才继续开口说道,“这当年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不过我隐隐约约听提过,白曳创派之初便收了一个徒儿,后来这徒儿入了魔,再后来,这世间便没了他的踪影。”   “那人叫什么名字?”花佚盯着罗般真人问道。他想起后山的那个房间,说不清缘由,一颗心就这么悬着,等着罗般真人开口。   罗般真人想了想,断断续续的说道,“我记不大清,好像叫……叫……任逸。”   花佚一听这名字愣了片刻,追问道,“你确定是这个名字?”   罗般真人摆了摆手,“这么久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记得清,不过应该差不了多少。”   花佚不再说话,眼前就像有一团迷雾,怎么也解不开,得到的线索非但没有让事情变得清晰,反倒是让事情更加的扑朔迷离。   “你打听这个干什么?”罗般真人摸着下巴一脸好奇的看着他。   “没什么,一时好奇罢了。”   罗般真人点了点头,几只鸟儿一坛子酒都都已经吃喝殆尽了,罗般真人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说了声不要忘了他的酒方,然后便懒洋洋的起身走了。   花佚应了一声,坐在原地,想了半天,还是毫无头绪,干脆起身回去了。 第16章 第 16 章   修仙之人穷尽毕生之力不过为了二字——成仙。   可是谁又想过成仙之后的事情,天上的日子未必有人间那样丰富有趣,终究也不过是一日又一日的挨日子罢了。   丹炉老人掌管着天上丹药的炼制,说白了就是个人间的郎中,可是却还比不上人家的郎中过的有趣,天上都是些仙人,各个术法精通,大病小病人家通通没有,小伤不需要你治,大伤你多半也治不好。   神仙的日子说起来自在,无拘无束却也是无聊透顶,丹炉老人的丹霞宫一共就两个人,他和一个刚刚成仙不久的小弟子,实际要他说,就他那个宫殿,根本一个人都不需要,几百年连只苍蝇都没飞进去过。   隐隐白云间,纵然得了长生,成了长生的仙者,仙者在想着法来打发光阴,想来实在是有些可笑。   丹炉老人今天和南海真君下了一盘棋,直到弄了个一败涂地这才不情不愿的回了他的丹霞宫。   宫殿精美缥缈,可是却毫无用处,不过是因为天上总有那么多的闲人,所以才有了这些闲工夫。   丹霞宫向来无事,丹炉老人和往常一样踏进了宫殿,准备去看看自己的仙草,这一天就算是过去了。可是那小童却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   “师父,今天来了个奇怪的人。”   “如何奇怪?”丹炉老人问道。   小童想了想,说道,“看着面生,也不像是天上的仙君,我问他是谁,他也不说,只进来拿了点东西就走了,实在是古怪至极。”   “那人容貌如何?”   “穿了一袭白衣,是个容貌俊美的男子,看着十分冷淡,从头到尾也没说过一句话,不过他对师父您的药房好像很熟悉。”   丹炉老人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这会是哪号人物,何况这丹霞宫的药品除了那些十分要紧的外,这些仙者都是可以随意取用的,若是那人只是拿了些寻常丹药,倒也没什么要紧的。   “他拿了些什么?”丹炉老人问道。   小童想了想,指着水边的一棵白色仙草说道,“他就取了水边那颗草上的果实。”   丹炉老人的脸色突然变了,他看着水边的那颗白色仙草,白色的叶片接近于透明,那草上的果实早已消失,那草便像失了生气,已经开始慢慢透明枯萎了。   “以后若再见此人,勿要冒犯他。”过了良久,丹炉老人才神色复杂的说出这句话。   小童看着丹炉老人的脸色,不由得好奇问道,“这个人是很厉害吗?”   “自然。”   “有多厉害,比天帝还厉害吗?”   “他呀,可是连天帝都要让他三分。”   心芷仙草,你当年托我保管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你那样清冷的人有一天会真的用上它。   心芷入药,心如止水。   是谁让你动了心?   你却又为何执意要心如止水?   程君一回到院子的时候,花佚已经走了,桌子上只留了一封信,说是感谢他这些日子的照顾,他向来不喜离别所以便不当面道别了等等。   程君一看着这空空的院子,手里握紧了那张纸,可是手里握的越紧心里却显得越空。   花佚出了谷阳城,也没个目的地,就这么随心所欲的走着,走哪儿算哪儿,要是缺了银子,便看看哪儿是否有些妖邪作祟,进去替人家安宅驱邪,讨点盘缠继续闲逛。   这天他走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镇,正好是下午,他进了茶棚便听见有人说书,周围的人听的津津有味,花佚也凑热闹要了一碗茶,听着这说书人瞎扯。   说书人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看着精瘦精瘦的,眼睛带着狡黠的光,绘声绘色的在那儿掰扯着。   “这鸿蒙之初,生于太荒,天地初始,阴阳未分,故有二神应运而生,兄者以阳,弟者以阴,遂阴阳有序,天地初行。后天地荒芜,神女孕育万物,应阴阳之道,和五行之法,这天地轮廓粗具。后又有众神应万物而生,管四时,调风雨,人畜得以生息,这天地始成。”   “我今天就给各位说一说,这管风雨的神仙龙津公的故事。”   花佚听得新鲜,要了一叠茴香豆听他慢慢说着,突然这时来了一伙人呢,叫了声上茶,这说书人赶忙住了嘴,笑着迎了上去。   花佚也不着急,喝了口茶吃了几颗茴香豆慢慢等着。   这茶棚虽然简陋,可是人却不少,加上这地段不错,处于必经之道,却又偏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生意也是不错。这茶棚一共有两个人打理,看起来应该是一对夫妻,这男人没事的时候就说点书招揽生意,这女人招呼客人,要是人多这男人便也来帮忙。   刚刚来了一伙人,这店家也就顾不上说书了,相当热络的给那波人招呼茶水座位。   花佚眯着眼睛打量了一番,这新来的人有十来个,穿着统一的弟子衣服,估摸着应该是某个修仙门派。带头的是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熊一样,表情也有些凶狠,对这个店挑挑拣拣的,看着实在是让人厌烦。   一时人多这店家也是忙得脚不沾地,那头的客人催着他快点去说书,这头的人又在说来了半天怎生还不上茶。那店家对这头笑着赔罪,那头赶忙就拿了大茶壶去倒茶,那女人忙着给那波人上茶碗和随嘴的茶点。   两头都在催,这店家一时着急拿了茶壶便走了过去,结果没成想一时错手这水便泼到了那领头的大汉的身上。那大汉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嘭的一声便站了起来,瞪着那战战兢兢的店家厉声喝道,“瞎了你的狗眼不成?你这什么东西也敢往我身上泼?”   身后的弟子随着这一身怒吼,纷纷拔剑,气势汹汹的看着店家。   那店家吓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战战兢兢的说道,“小人一时不开眼,爷大人有大量,求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那女人也被眼前的阵仗吓坏了,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跟着男人一起跪下磕头求情。   那汉子一行十来个,看着各个气势逼人,一看便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儿,这汉子更是一脸凶神恶煞,实在是让人心生恐惧。店家两口子一时吓坏了,这男人还能说几句求情,这女人没见过这架势,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跟着磕头求情。   茶棚里的其他人也都噤了声,虽然对这个店家心存怜悯,可是谁也不敢上去为他们说句公道话,都只能战战兢兢的坐在原地,生怕惹祸上身。   那店家仍旧在求饶,领头的大汉一把将他抓了起来,恶狠狠地问道,“知道我是谁吗?你这等下作的东西竟敢往我身上泼,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那店家一时吓得不敢说话,脸色煞白。   那大汉身后的弟子脸上都带着轻蔑嘲讽的笑意,颇为得意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花佚将茶碗放在了桌上,看着眼前这一幕,突然漫不经心的开口说道,“这等下作的东西,如果不是泼在了你的衣服上,本来是该喝进你嘴里的。”   这声音带着几分散漫,可偏偏在这个时候让人听得分明,一时间茶棚里突然静了下来。   那汉子送了手里的店家,恶狠狠地看了花佚一眼,狞笑着问道,“你是何人?也敢在我熊归面前逞英雄。”   身后的弟子纷纷拔刀戒备的看着花佚,花佚抬起头看了他们一样,桃花眼微微上挑,嘴唇扬起一个勾人的弧度,熊归见了眼前一幕突然内心一动,想起来修仙大比上的那一幕,一时脱口而出。   “昳阳派弟子花佚。”   话音刚落,一把寒光凛凛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身后的一个小弟子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的剑被人拿去了,一时脸色大变。   这个茶棚里的人都惊讶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个穿红衣的男子便将刀架到了熊归的脖子上,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熊归感觉到他脖子上的剑贴着他的肉的冰冷,这剑只要在向前一寸,他必死无疑。   “花佚,我乃临涣派的掌门熊归,你如此作为,怎么向同道中人交代?”   花佚听了,非但没有将剑放下的意思,反倒是将剑更近一步,在熊归的脖子上开了个口子,流出来殷红热腾的血。   “这年头,真是阿猫阿狗都能当掌门。之前那个松岚派也是,和你一样没用不说,行径还都一样的下作恶心。”   熊归听了脸色大变,“松岚派的武进真,他果真是你昳阳派杀的?”   花佚听了,笑着轻声说道,“不是昳阳派,是我杀的。我将他们送下了万仞崖,死的干干净净,尸骨无存。”   熊归听了后背发寒,可是还是强装镇定,“此等恶行,我一定会让各位道友向你昳阳派讨个公道!”   花佚颇为可惜的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   熊归脸色煞白,一时情急突然说道,“昳阳派近来有大祸将至,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便给你指一条明路。”   “你先说来听听,我看它值不值得你一条命。”   眼看着刀子又要再近一步,熊归突然开口说道,“武进真他上昳阳山之前曾经跟我们通过书信,现在松岚派的人消失了这么久,我们各大修真门派已经联合起来,准备上昳阳山讨个说法,我临涣派现在就是去汇合的。”   “讨说法,我看是准备分赃吧。”花佚说完,直接一剑挥过,将熊归的人头割了下来,其他弟子见此脸色大变,纷纷拿剑自卫,可是又没人敢上前来。   “我没兴趣帮他收拾喽啰,滚吧。”花佚说完,其余弟子纷纷逃命。   花佚颇为怜悯的踢了踢地上熊归的尸体,轻声感叹,“真是可怜,连个愿意给你收尸的人都没有。”   茶棚中的人见此场景都纷纷远离了,那店家想和花佚道谢,可是又没胆子上前,那女人更是脸色煞白的躲在男人身后,一言不发。   花佚将茶钱往桌上一放,笑着说道,“那故事讲得不错,甚是新鲜,从哪里看来的。”   “是我祖辈给我讲的,小时候记下了。”   花佚听了,点点头说道,“行,下次再来听你讲故事。”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一袭红衣渐渐消失在了店家的视线中。 第17章 第 17 章   “各大门派联手围攻昳阳山?”明论真人颇为惊讶的看着罗般真人递给他的纸条,神色复杂。   罗般真人吃了几颗花生米,颇为悠哉的说道,“是呀,前不久松岚派的武进真带着几名弟子一起上了昳阳山,结果这一个月的功夫过去了,居然音信全无,松岚派的弟子坐不住了,集结了各派说要上昳阳山讨说法。”   明论真人听了,冷笑着说道,“讨说法,我看是听了那个传言一心上昳阳山寻宝还差不多。”   “他们也给我们发来了书信,说是让我们一起上昳阳山去质问白曳。掌门如今正在闭关,师兄觉得我们与阳派应当如何?”罗般真人吃着花生,笑眯眯的看着明论真人。   “如何?昳阳派不是好相与的,这众派联合他也讨不了好。说白了不过是他昳阳派的一趟浑水,我们与阳派既不贪图他昳阳山那传说中的神物,和他昳阳派又没有什么交情,何必将自己拉下水。”   “师兄说的有理,不过这昳阳山的美酒倒是确实不错,实在是可惜了。”罗般真人感叹的说了一句,然后继续笑眯眯的吃着自己的花生。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突然开了,程君一走了进来,看着两位师尊,神色少见的带了点慌张。   “启禀师尊,弟子刚刚得到消息,说各派围攻昳阳派,准备向昳阳派逼问松岚派掌门的下落。”   明论真人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喝了口茶开口说道,“你还挺关心昳阳派的。”   程君一低着头,没有说话。   罗般真人丢了几颗花生在嘴里,笑眯眯的看着他说道,“君一呀,松岚派的掌门在昳阳山丢了,各派这是去为他讨个说法,这合情合理,这等事情,我们有什么可参合的呢。”   程君一一怔,看着罗般真人迟疑的说道,“师尊的意思是……”   明论真人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冷声说道,“昳阳山的事情我们参合不了,这各派的事情,我们也阻止不了,我们与阳派一心求道,这些杂事既与我们无关,我们又何必弄得自己不干不净的。”   “可是师尊明明知道这松岚派的事情只是个解口,他们分明是为了……”   “君一。”明论真人突然厉声喝道。   程君一住了嘴,顿了片刻方才抬起头,神色严肃的看着明论真人说道,“师尊的意思是放任他们不管?”   罗般真人回答道,“我们有什么理由去管?他们的理由都是合情合理,人家一派之掌丢了,怎么也不能就这样算了。”   程君一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局面,抬头看着他们,咬牙问道,“师尊自小教导君一,行天地之道,扬浩然正气,我们如此袖手旁观,怎能算得上道义?”   明论真人看着他,一拍桌子大怒道,“你这是在对自己的师尊说话?”   程君一低着头,没有说话。   明论真人见此,继续说道,“我们与阳派不贪他昳阳派一分一毫,各派更是出师有名,我们有什么理由去掺上一脚,君一,你如此挂心昳阳山,只怕不是为了你所谓的天地正气吧?”   程君一浑身一震,脸色大变,说不出一句话。   明论真人抬头看着他,冷笑着说道,“君一,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最有仙缘的,可是自从你去了一趟昳阳山后,便时常心不在焉,最近更是整天魂不守舍,这修仙之路难免迷茫不解,但是师尊提醒你一句,不要忘了你是谁!”   说道最后一句,明论真人声量突然提高,站了起来,看起来是极其气愤。罗般真人劝了几句,明论真人便留下一句,让程君一好好想想,说完便走了。   程君一站在那里,垂着头,一言不发。   罗般真人见此也只是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便离开了。   花佚匆匆赶回了昳阳山,他虽然只在昳阳山待到八岁,可是在他的心里昳阳山却是他真正的家,是世界上最干净的地方,可是现在那群贪婪污浊的畜生成片的聚集在昳阳山脚,这实在是让他感到浑身不适。   昳阳山三面为悬崖,只有一条吊桥在空中悬浮,这便是上昳阳山的唯一通道。上昳阳山便要从山脚登到山腰,再通过那吊桥才算是到了真正的昳阳山。   花佚赶到昳阳山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山脚下那与平常不同的气息,时常冷冷清清的山上此刻聚集了不少心怀不轨的人。花佚顾不上这些,直接回了昳阳山。   昳阳派虽是人才辈出,但是弟子数量极少,而善于打斗的弟子更是稀少,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昳阳派怕是要吃大亏。一些小师弟甚至还没有摸到修行的门路。更何况昳阳派素来不与众派来往,一时间恐怕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花佚赶回去的时候,昳阳山一片宁静,可是仔细想来,确实有些奇怪,这时候那群小师弟怎么会这么安静,实在是于理不合。   花佚心下一惊,去弟子住所一看,居然已经空无一人,花佚再去会客厅,推门一看,只见乐儒和数十名修行较高的师兄都在其中,见了他具是一惊。   “花师弟。”乐儒看着他,面露喜色,走了过来。   一见到乐儒,花佚稍稍安下心来,这才问道,“怎么回事?其他师弟呢?我之前去了弟子住所,没有看见一个人。”   乐儒听了,叹了口气,“师弟应该是知道众派围攻昳阳派的传闻才赶回来的吧?小师弟们道行尚浅,我怕他们被人所伤,就让他们去了后山的一个密室,只留了术法深厚的几位师兄在此。”   花佚一听,皱眉问道,“师尊呢?”   若是白曳在此,昳阳派怎么会显得如此被动。   “师尊前不久说是有事远行,现在不在昳阳山,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花佚一听,脸色的神色突然严肃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在座的十来位师兄,可以说每个都有对方一派之尊的实力,可以这各派人数众多,要是一时动起手来,双方都讨不了好。   而这昳阳山更是会变得乌烟瘴气,生灵涂炭。   花佚看了眼这昳阳山的风光美景,眼前的古树一如既往的遮天蔽日,这平凡无奇的房屋也是他们亲手所建,每一寸土地都是他们所珍视的,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让山脚的那群喽啰踏进这儿一步。   可是现在白曳不在,对方人数众多,一时硬拼他们少不得弄个鱼死网破,实在是不值得。   想到这里,花佚看着乐儒,正色问道,“师兄打算如何?”   乐儒沉声说道,“硬拼我们讨不了好,现在看来,这争斗我们也是能免则免。”   就在这时,一个师兄突然骂道,“那群该死的东西,打着什么找人的旗号,说到底不就是听了那些传言想来我昳阳山找那什么劳什子神物吗?一个个伪君子!”   众人都没有说话,他们本就是在山中自在逍遥的一群山中人,不求名利,不问世事,一心一意安居于自己的世外桃源,可是现在却被一个子虚乌有的传言好端端的被卷入这无妄之灾,这数年的清净便将因为那群道貌岸然的修仙之人的贪婪无知一时化为乌有,这实在是令人气愤难平。   夜幕将至,花佚没有回房休息,他躺在那棵古树上,看着山脚下密密麻麻的灯火,每一盏灯就代表着他们面对的一个敌人,每一份亮光,都是他们对昳阳山觊觎的野心。   花佚突然有点后悔,是不是他不那么草率的杀了松岚派的那几个人,这群家伙就不会出现,可是很快他便释然了,这山脚下的家伙又有几个是因为那个叫做武进真的家伙而出现的?他们不过是看中了这昳阳山,听说了昳阳山有神物,所以他们的贪婪将他们带到了这个地方。   就算不是松岚派,他们也会有别的理由找上门来。   花佚翻了个身,不再看他们,他又想白曳去了哪里。从他见过白曳起,这个人从来没有过朋友,或者和人有过分毫情谊,他就像是一个真正的仙者,同这尘世没有任何联系。   若白曳出了远门,那他回去哪里,这昳阳派有难的消息应该早就天下皆知了,是他听见了但是没有回来,还是他去的地方罕无人迹?   花佚想着,如果白曳现在处于昳阳山,那么他们一定不会这样窝囊,白曳一定可以将这件事情处理的很好,世间之事,有何可让他困苦难解呢?   花佚正想着,突然听见了有人的脚步声,往下一看,却是乐儒。   “怎么还未曾休息?”乐儒抬头看着他问道,一如往昔的平静温和。   花佚还未曾答话,乐儒便又嘱咐道。   “明天可有一场恶战,好好休息。”   花佚听了点点头,看着乐儒渐渐远去,他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几百年的古树好像有了灵魂,树干之中仿佛有血液在流动,茂盛古朴的树木宛如一个守护者一般盘踞于此,守护着昳阳山。花佚躺在树上,闻着那种令人安心的木香,渐渐停止了思绪。 第18章 第 18 章   翌日,在太阳穿过云层将第一缕光芒挥洒在缥缈如仙境的昳阳山的时候,一向安静沉睡于世间的昳阳山终于迎来了第一次大规模来自于尘世的污浊。   那些传说中清高无比的修仙者此时站在吊桥的另一边,用他们那无比贪婪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宁静安详的昳阳山。   花佚一袭红衣,脚下乘着木剑,出现在了桥的另一端,冷冷的看着他们,朗声说道,“不知各位道友不辞千里来我昳阳,有何贵干?”   塔离派的掌门听了,站了出来,冷声说道,“松岚派的掌门与我是多年的至交好友,前些日子他曾传书信与我,说是要上昳阳山与贵派一同探讨修行之法,可是这武掌门数日不归,我等特意上你昳阳来问一问?”   身后的众派听了纷纷附和,松岚派的一位长老也站了出来,恶狠狠地看着花佚,“我们众多弟子和掌门上你昳阳山不过数日,便音信全无,你们昳阳派今天若不给我们一个说法,怎么担得起你天下修仙第一大派的称号?”   花佚冷眼看着他们,一袭红衣,衣袂飞扬,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祇,让人无法冒犯。   “这天下修仙第一大派的名号我们昳阳不稀罕,也不知是那个多事的传出来的,既没好处不说,倒是无端端的生了许多烦恼,如若你们哪位愿意接过手去,花佚倒是感激不尽。”   众派闻之色变,花佚如此言论,实在是太过猖狂,众派心下微怒,可是碍于昳阳派的实力,一时不便发作,只能忍下。   就在此时,拉姑道人突然冒了出来,对着花佚喊道,“你们昳阳派懂不懂规矩呀,我们各位道友远来辛苦,你昳阳派就让我们站在这里说话?”   塔离派掌门听了,也是冷笑着看着花佚,沉声说道,“你们昳阳派如此惧怕我们进昳阳山,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花佚听了,不怒反笑,桃花眼眯起,勾唇说道,“莫掌门说的哪里话,不过我昳阳派向来是山野小派,比不得各位,请各位里面就坐,要是一时招待不周,还望各位前辈宽恕。”   花佚说完,做出来一副邀请的姿态,对面的人各个心怀鬼胎,花佚一时如此作为,倒是有些让人摸不清他的意图,一时竟有些畏手畏脚。   拉姑道人向来疯癫胆大,见了如此,说了句如此甚好便飞身过去,花佚前方带路,说了句各位自便,便引路离开,众人见了此等场面,微微放下了心,怀着自己内心那些隐秘而不可告人的心思也都跟了上去。   原本安静祥和的昳阳山终于揭开了她的面纱,将自己鲜为人知的面目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这群伪君子面前。   花佚心里看着这群人好奇又贪婪的目光冷笑,刚刚的一瞬间他几乎想将吊桥一剑砍断,好让这昳阳山真正的与世隔绝,成为一块永远的净土。可这群人的野心向来是是无法估量的,不过百米的距离,远远不能阻挡他们的贪婪。   花佚现下只能同他们虚与委蛇,盼望着在白曳不在的时候让这昳阳山少受一份苦楚。   众人进了昳阳山一路上都没有停止过他们的惊奇的目光,拉姑道人最为活跃,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着,感叹这儿的美景,又嫌弃的看着昳阳山的房屋。   众派反应不一,有的惊叹于昳阳派真正的隐士情怀,有的为昳阳派如此清苦简朴的条件感到诧异,还有的对于昳阳派如此不成气候的门户感到嘲讽。各人议论纷纷,最终到了昳阳派的会客厅。   拉姑道人见到所谓的会客厅的第一眼就控制不住的叫出了声,“这便是昳阳派的会客厅?看起来还没与阳派的厨房华贵精致。你不会是在耍我们吧?”   众人本就心存疑惑,听了此言看着花佚的目光更是不善。   就在此时,会客厅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众人道友远来辛苦,乐儒已再此恭候了。”话音刚落,乐儒走了出来,依旧是简单的粗布蓝衫,一副憨厚老实的笑容。   拉姑道人瞥了他一眼,“你是谁?”   乐儒脸上没有半分不悦之色,只是平静的说道,“昳阳派大弟子,乐儒。”   “啊,昳阳派的大弟子就长这样呀,我还以为你是这儿的厨子呢!”拉姑道人瞪大眼睛看着乐儒,夸张的叫了一声。   身后的人看着乐儒的目光中都透出讶异,就这样一个容貌平庸,五大三粗的伙夫相貌,谁能想到会是天下修仙第一大派昳阳派的大弟子,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乐儒目光澄澈而平静,对着众人做了个邀请的姿态,恭敬有礼的说了声请。   一行人进了屋,有几个弟子给他们倒茶,面色沉静清冷,众人落了座,有几个细心地试着打探了一下这几个弟子的修为,却没有一个可以摸清,各派掌门心下暗惊,这几个弟子的修为居然连他们都摸不清底细,这昳阳派实在是深不可测。   有人暗自收敛了神色,有人却大大咧咧,毫无察觉。   拉姑道人喝了一口茶,突然叫了一声,“这茶味道太淡了吧?你们昳阳派就拿这种东西招呼各位道友?”   乐儒笑着答道,“这是我昳阳山的冷泉,入口甘甜清冽,静心却尘,一口平淡无味,二口初感润泽,三口才能品出其滋味,若是各位道友喝不惯,还请包涵。”   众人听了,倒是觉得新奇,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细细品味,刚刚平淡无味的白水此刻却有种说不出的润泽甘甜,众人再喝了一口,那清冽的茶水入味,竟渐渐生出些奇异的滋味,就如一时间草木新生所晕染开了的清新甘甜从口中渐渐蔓延在心底。   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   花佚看着这群家伙嘴角带了一丝冷笑,这冷泉本就是静心去欲,于这心思澄澈之人都不过是清水,也只有那些心思污浊之辈才能将其中那刹那清心之感感受的如此明显彻底。   塔离派的掌门莫泰没有碰茶,突然开口问道,“敢问贵派的白掌门为何还不现身?我们与白掌门有事相商,还请二位前去知会一下贵派师尊。”   花佚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冷笑着说道,“众位来之前不曾与家师通过书信,不巧,师尊现在正在闭关,怕是无法与各位商谈。”   乐儒也站起来,对着在座各位正色说道,“师尊正在闭关,望各位见谅,家师闭关之前交代派中大小事务皆由我主张,若是各位有事,告知乐儒便可。”   莫泰一听,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冷冷的看着花佚和乐儒,“岂有此理,我等远道而来,不过为松岚派讨个说法,他白曳推三阻四,现在又闭门不见,这是什么意思?”   乐儒平静的看着他,沉声说道,“师尊确实在闭关,怠慢了各位,是我昳阳派的疏忽,还请各位见谅。”   莫泰冷笑着说道,“到底是在闭关,还是心里有鬼。”   “莫掌门。”花佚突然开口冷眼看着他,眼神锐利,唇角微扬,越发显得妖冶乖戾,气势逼人。   “我昳阳派一直对各位以礼相待,莫掌门却如此咄咄逼人,难不成是想动手?”   此言一出,会客厅里的气氛顿时沉重起来,昳阳派的弟子冷眼看着众人,各派也纷纷拔剑示威,双方剑拔弩张,却谁都没有踏出下一步。   各派此时摸不清昳阳派的深浅,这在场的几个昳阳弟子修为高深,他们各派虽然人多,可是却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昳阳派的白曳修为更是不可估量,他们贸然出手,实在是讨不了好,而这花佚突然发难,更是让他们心里没底。可这昳阳派推三阻四,现在连掌门都不见身影,又确实透着古怪。   一时间,原本喧闹的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连一路吵闹的拉姑道人都没有在说话。   花佚冷眼看着这群人,心里却仿佛悬着一把刀,他们不能让这群人知道白曳此刻不在昳阳,否则这昳阳山只能任人宰割,他们只能赌,赌这群人忌惮昳阳派,忌惮白曳,赌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一时间,会客厅里人心惶惶,心思各异。   “晚辈来迟了,还望各位前辈见谅。”一道温润而清朗的声音将会客厅里的气氛打破,一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花佚抬眼一看,突然一怔。   程君一穿着一袭素色白衣出现在门口,他面色沉静,一举一动都诠释着温润有礼,举手投足都显出恰到好处的恭敬稳重。   天勒派的掌门徐备礼首先反应了过来,对着程君一点了点头,说道,“君一贤侄,许久不见。”   程君一恭敬地行礼,沉声说道,“君一来迟了,还望各位前辈不要见怪。”   众人看着程君一,脸上神色不定,程君一他们都知道,是与阳派的大弟子,自小天资聪颖,如今更是修为颇高,也是明论真人的嫡传弟子,他的出现基本就代表了与阳派的意思。   他们上山之前曾试图拉拢与阳派,可是与阳派一直置之不理,现下又派了这个大弟子来,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与阳派是修仙门派的中流砥柱,无论现在昳阳派被传的如何神乎其神,与阳派那千年的历史和众多弟子都不是他们这些门派可以相提并论的,一时间在场的各派心中都有了计较。   “与阳派向来行天地正道,扬浩然正气,君一受师尊所托,听说松岚派的武掌门失踪一事特来做个见证,望昳阳派秉公办理,早日找到武掌门下落。” 第19章 第 19 章   程君一说着视线在这个大厅里一扫,然后微微皱眉,面带疑惑地问道,“晚辈来迟了,不知这是什么缘故?”   花佚冷笑一声,说道,“各派掌门想向我们昳阳讨个说法,可是偏不赶巧,我们师尊正在闭关,众位前辈一时羞恼罢了。”   塔离派的掌门莫泰一听,拍案而起,怒声说道,“满口胡言!分明是你们昳阳派心里有鬼!”   “诸位稍安勿躁。”程君一突然出声让双方的争执停了下来,声音温润而沉稳,让各派将目光都聚集到他的身上。   程君一平静的说道,“既然白掌门正在闭关,我们也只好便宜行事。既是为了找松岚派的武掌门下落,我们不妨问问昳阳派的弟子这武掌门现在可能身在何处?也许这武掌门不过是在昳阳山迷了路,或者遇上了其他变故也说不定。各位都是武掌门多年的同道好友,必定是挂心武掌门的安危为上,不妨让我们先找到武掌门,再来理论这责任,如何?”   此言一出,各派的脸色纷纷古怪了起来。   谁都知道这松岚派不过是个名头,现在依着程君一的意思,倒是真的把找松岚派掌门当成了首要大事。各门派不远万里来这昳阳山多半是听了那昳阳派神物的传言,谁管他武进真是死是活?   花佚见此冷笑一声,视线在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身上扫过,笑着开口,“各位不是为了武掌门才不远万里来我昳阳山吗?怎么听见要找武掌门却看起来不是很满意呀?”   塔离派的莫掌门拍案而起,怒视着花佚,“武掌门上山多日却音讯全无,现在更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你昳阳派敢说此事与你昳阳一点关系都没有?”   花佚反唇相讥,“我昳阳山一向清静祥和,若不是存了别的心思,怎么无缘无故招来这么多心存不轨之人!这几百年间昳阳派素来隐世不出,何曾去杀害不相干的人?”   莫泰脸色涨红,指着花佚,胸口剧烈起伏。   乐儒起身回道,“师弟一时无礼,还望莫掌门见谅。”   各派一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就在此时天勒派的掌门徐备礼站了起来,目光凝重,看着他们说道,“我们上山本就是为了武掌门的下落,不知道昳阳派将如何处置此事,也给我们各派一个交代。”   花佚勾起唇角,“各位前辈想如何?”   徐备礼保持着一副君子作态,可是那双眼睛分明闪烁着贪婪二字,嘴角浮现出笑意,看着昳阳派的弟子清晰的说出两个字。   “搜山。”   此言一出,各派纷纷不约而同的浮现出笑意,搜山,早就听说昳阳山与众不同,那传说中的神物更是牵引着所有的的目光,若是能将这昳阳山里里外外搜查一遍,什么的神物珍宝不都大白于天下。   这意见毫不意外的得到了众派的支持。   松岚派的弟子率先站了起来,“对,搜山,不管掌门是生是死,我们都要自己搜个明白!”   莫泰也是抚掌大赞,“如此甚好,若你昳阳派真的问心无愧,便让我们里里外外搜查一番,若你昳阳真是清白的,自当给你们一个公正。”   “对,搜山!是非公道,让我们搜上一搜便可明了。”   花佚冷眼看着这群道貌岸然的家伙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突然冷不丁的吐出一句,“我昳阳派也是你们说搜就搜的?”   各派突然静了下来,徐备礼正色看着花佚,沉声说道,“花佚,你昳阳派既然问心无愧,那又何惧与此?”   花佚唇角扬起,刹那妖媚入骨。   “你天勒派竟然是清白的,那也无惧于让我昳阳弟子随意的上你天勒派搜查一番吗?”   徐备礼一噎,说不出话。   乐儒看着各派,目光如炬,“家师正在闭关,实在是不宜扰了清静,还请各位包涵。”   莫泰见昳阳派如此不肯退让,突然开口问道,“君一贤侄,你与阳派的意思如何?”   目光再次聚集在程君一身上,各派人数众多,可是白曳他们却不能不忌惮,一时他们的心思都集中到了程君一身上,若是有了与阳派的助力,他们的胜算便会大大增加,在这次谈判中占据上风。   程君一素色白衣,面色沉稳,一举一动都显出良好的修养,他对着各派行了个礼,在大家热切的目光中慢慢开了口。   “君一只是晚辈,本不该说话,不过既然各位前辈垂询,君一便斗胆说说自己的意思。”   程君一脸上带着微不可见的笑意,声音清润温和,让人感觉到沉稳而舒适。   “诸位既然是来找武掌门的,若是要搜山自然也不失为一个公允的办法。也可以给松岚派还有各位一个交代。”   各派微微松了一口气后,程君一却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过,这搜山一事,对昳阳派实在是太过侮辱,武掌门失踪不假,他曾说过上了昳阳山也不假,可没有人可以确认武掌门是在昳阳山遇害的,或者说武掌门上没上过昳阳山都还是一个问题,仅仅因为这样虚无缥缈的理由便要搜山,君一以为,实在是不妥。”   众派一听,脸色一变。   徐备礼心下大惊,可还是皱着眉头脸色平静的问道,“君一的意思是……”   程君一举止仍一如既往的得体有礼可是说出的话却让在座的各派脸色大变。   “与阳派一向遵循公道二字,晚辈觉得,这搜山之事不可为。”   场内本就安静,程君一一句话更是吐字清楚,掷地有声。   各派的脸色都不好看,这与阳派是修仙中的大派,不是他们可以相提并论的,这昳阳派更是近年来突飞猛进,若不是他们人多势众,一时也不敢轻易发难,而现下,这与阳派的态度一直摇摆不定,却在这时候突然倒向了昳阳派,这实在是让各派始料未及。   若是凭借他们这么多人,又加上白曳一直没有露面,他们才有了几分底气和昳阳派分庭抗礼,可若加上与阳派,这无疑是给了各派沉重的一击,告诫他们将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再次收敛起来。   就在此时,松岚派的长老突然站了起来,气势汹汹的逼问道,“难不成我们掌门生死未卜的就这么置之不理吗?”   塔离派的掌门莫泰也在此时出了声,看着昳阳派的弟子,冷声说道,“我们众道友远道而来,昳阳派难道就让我们打道回府?”   局面争锋相对,乐儒却在这时突然出了声,沉声说道,“昳阳派向来问心无愧,若是不给大家一个明白,各位也是心存不快。既然如此,我昳阳派行的行的正坐得直,这搜山固然不可,不过各位若是心存疑虑,明天我昳阳弟子便陪着各位在这昳阳山查看各仔仔细细,到时候还望各位还我昳阳山一个清静。”   话说到这个份上,各派虽心存不满,却终究不敢太过,这多多少少算是昳阳派给出的让步,他们也不敢在得寸进尺。一时间倒是没有多少反对的声音。   乐儒安排弟子带着众人前去歇息,这一天的唇枪舌战下来,这紧张的局势终究是得到了片刻的喘息。   夜幕再次降临,今夜的昳阳山自然不安宁,山上再也没有那份世外桃源一般的安宁祥和,嘈杂的人生此起彼伏,拉姑道人对昳阳派那相当质朴的居住条件大呼小叫,塔离派的掌门带着弟子在山外安营扎寨,一些好奇的弟子更是在昳阳山四处乱窜,探头探脑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也不知道安了什么心思。   花佚照旧躺在会客厅前的古树上,繁密的枝叶将他与外界隔绝开来,脱离地面的距离让他感觉远离了那烦心的俗世,古树上静谧安宁的氛围让他觉得心安,可以将自己内心那股烦闷焦躁的心思稍稍化去。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程君一突然出现在一旁,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坐在了花佚一旁的另一根树干上。   这棵古树很大,枝干粗的让人能够如履平地。   “一晃一个多月没见了,上次你突然就不告而别了,这一个多月过的还好吗?”程君一坐在花佚身旁,说话间带着温和的笑意。   花佚嘴角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挺好的,尘世热闹繁华,见识了很多新鲜的东西。”   程君笑着听着,两个人就这样并排坐在古树上,茂密的枝叶将二人包裹起来,仿佛这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他们二人,凡尘中的其他事情皆可以不去理会。一种平淡舒适的感觉在二人之间游走。   花佚看着程君一那温和的面容感受到了一种少见的安心,就像是就在海上漂泊的船只看见了彼岸。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不知道为何出现,也不知道这感觉去向何处,只在心间微微闪过,便不见了踪影。   “怎么了?”程君一看着他。   花佚抬起头,眼底露出少见的迷惑,“你今天为何要帮我?”   程君一微微别过脸,“他们多半是心存不轨,借着松岚派这个引子,背地里都是些见不得光的心思,我只是行正道之事罢了。”   “松岚派的武进真是我杀的,我亲手将他们一行人送下了万仞崖。”花佚突然开口说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怔怔的看着程君一。 第20章 第 20 章   程君一的身形微不可见的一僵,良久,才听见了他的声音。   “为什么?”   “他们脏了昳阳山的地。”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还有吗?”   “我杀了临涣派的掌门,熊归,两天之前。”   “……原因。”   花佚沉默了片刻,过一会才轻轻地说道,“他们都不是好人。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为什么告诉我?”程君一抬头看着花佚。   花佚抬眼看着程君一,那双桃花眼一如既往的妖冶艳丽,风流多情,可是此刻偏生没了任何情感,就那么毫无掩饰的出现在程君一的眼前,目若琉璃,心思澄澈。   “我不想骗你。”花佚想了想继续说道,“你说你是为了天地正道,所以才帮我们,可是我做的事情算不上正道。虽然我觉得没错,但是你应该是因为我们的交情才相信我,我不想隐瞒这个事实,让你做出错误的判断。”   程君一盯着花佚看了一会儿,终究什么都没说,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准备走了,临走之前,他突然回身问道,“你不怕我将这件事情告诉他们?”   花佚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你不会的。”   “那你不担心我偏向各派?”   花佚沉默片刻,抬起头来看着程君一说道,“这是你的事。”   程君一听了,什么都没说,便离开了。   当这日的清晨刚刚来临的之时,昳阳山上的各派人物早已整装待发,乐儒和几名师弟出现在他们面前,按照昨天的谈判的结果,今天,乐儒将陪同这群人一起来搜查他们的昳阳山。   各个门派的大部分弟子留了在了原地,只有各派的掌门和少数几个心腹弟子随着乐儒前往。而塔离派的掌门莫泰据说是因为昨天晚上住在野外,一时身体不适,只派了弟子随行。   花佚并没有随着这群人前去,昳阳派就像一个山野小派,没什么值得看的,也没什么不能让他们看的,他只是不想看见自己所珍视的东西因为自己的无能就这样曝光在这群歹徒面前。   程君一因为代表与阳派不得不随行,今天早上他没和花佚说一句话,但是也没有向各派透漏一个字。   花佚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   昳阳山不大,昳阳派所占的地方尤其狭小,乐儒带领他们去看的时候,他们恨不得将这些地方扒开了一寸寸研究,可是当看完了昳阳山的全貌他们才发现,这个传说中的天下修仙第一大派简直是平凡无奇,他们的住所简单的与山野小民无异,他们从房屋到了藏书阁,到了山顶,走遍了这个昳阳山的每一寸地方,在他们眼里,这儿不过就是一个风景昳丽的山头,全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各派掌门本就是存了寻神物的心思,见了如此场景不免有些失望,可是即使心里再过失望不满,这地方也给你看了,这山的每寸地方都找遍了,别说神物了,连点像样的灵物都找不到。   乐儒带着众位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掌门回来了,花佚斜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懒洋洋的说道,“如何?各位前辈,在我昳阳山可曾看见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众人面上有些挂不住,不少人都没有说话,可是这松岚派的弟子却忍不住,突然开口嚷道,“这是你们的地方,若是想要藏污纳垢那是再容易不过了,我师尊上了你昳阳山便不见了踪影,此事除了你们昳阳派的人外,难道还能有其他人不成?”   花佚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眼前这群人那令人生厌的面孔,心底的愤怒愈演愈烈,难以抑制。   就在此时拉姑道人突然嚷了起来,“哎,我们不是还有一个地方没看过吗?白掌门所在的地方我们就没看过!”   各派听的分明,一时间那些心有不甘的人都嚷了起来。   “对呀,不是还有一个地方吗?”   “既然昳阳派问心无愧,不如让我们去查看一番,你们昳阳派也干净,大家也放心呀!”   “要我说,这白掌门的地方是最有可能的。”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但是意思大抵都是相同的,他们还要去白曳的房间搜查一番。   花佚冷眼看着眼前这群贪得无厌的修仙之人,忍着怒气开口,“各位前辈,莫要欺人太甚!”   天勒派的掌门徐备礼站了出来,举止有礼的说道,“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你们与其推三阻四,还不如让我们一下看个明白,这也是为你们昳阳派求个安心。”   拉姑道人跳了出来,笑着看着花佚,张大嘴巴说道,“你们昳阳山就差那么一个地方了,不要最后落了话柄,难道你们掌门的地方有什么见不到人的?”   各派纷纷出声附和,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他自然不敢让你们看,因为白曳根本不在昳阳山!”   塔离派掌门莫泰笑着从后面走了出来,一步一步的走向花佚,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笑意说道,“我昨天晚上将你昳阳山探了个仔仔细细,白曳的住所根本就没人。”   花佚看着眼前这群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承受他们那种轻蔑贪婪的目光,浑身血气上涌,从昨天这种屈辱的感觉一幕幕出现在他的心头,因为他的无能,只能任这群人宰割,因为他的无能此刻这群人才在这儿作威作福。   心头的那股屈辱与愤怒一时难以遏制,花佚目若寒冰,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群人。   莫泰张狂的看着花佚,冷声说道,“我说你们怎么推三阻四的,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白曳居然都不出面,原来白曳不在呀!”   各派眼里露出了得意的目光,白曳不在昳阳山,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们可以肆意的在昳阳山搜寻那传说中的神物。   程君一却突然站了出来,看着眼前的这群人正色说道,“各位前辈,虽然白掌门不在山中,可是昳阳派已经按照他的承诺让我们查看,我们是否也该遵守承诺,还昳阳派一个清静。”   莫泰古怪的看着程君一,笑着说道,“君一贤侄,你在开什么玩笑?这昳阳派不是还有一个地方没有搜过吗?你们与阳派不远千里来这儿,难道真的是为了武进真那个蠢材吗?”   程君一的脸色一下沉了下来,冷眼看着莫泰,“莫掌门,请您自重,君一说的很清楚,与阳派此行是为了行正道之事,绝不是为了什么莫须有的传言!”   “是吗?”莫泰看着程君一,笑的分外古怪,“正道之事?”   程君一皱眉看着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泰笑着说道,“今天一大早我接到了临涣派弟子的书信,说是他们的掌门在赶来这儿的途中被人杀害了,而杀他的人身着一袭红衣,名唤——花佚。”   莫泰扬了扬手里的书信,得意洋洋的看着程君一,开口问道,“你与阳派不是要主持正义吗?杀人凶手就在那儿。”   各派的目光再次聚集在花佚身上,花佚站在那儿,昳阳派的弟子在他身后,双方形成了争锋相对的两派势力。   花佚一袭红衣分外显眼,他就站在那儿,任凭众人将各种嘲讽,幸灾乐祸,贪婪的目光投到他身上,然后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开口说道,“没错,临涣派的人是我杀的,武进真也是我杀的。”   “果然是你!”莫泰冷笑着看着花佚,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花佚看着他,冷笑着看着他们,“是我又如何?你们难道上这昳阳山是为了武进真?还是为了那个临涣派的那个废物?大家心知肚明,你们又何必拿这个当借口。”   莫泰眼眶发红,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你知道便好,神物在哪儿?交出来,我便可饶你们昳阳派一条生路。”   花佚目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伸手将自己头顶的发簪取下,长发刹那披散开来,整个人在妖冶艳丽之中无端端的添了一种邪性。   “昳阳山从无神物。”   花佚冷笑着说完,莫泰却在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拔刀冲了上去。   其他人与昳阳派的弟子也是纷纷开战,从无神物,简直笑话!你们昳阳从山野小派转眼便成为天下第一大派,若是没有神物,这一切如何能办到?   花佚双眼渐渐猩红,嗜血的疯狂从他的骨子里透了出来,红衣如血,肆意张扬,他手中只持有一只白玉素簪,当莫泰大刀袭来的时候,簪子轻轻一刺居然让那刀在近不得半分,莫泰反手一掌,花佚划过一道利刃,向莫泰袭去,莫泰倒退数步,再看那手掌居然生生的劈出了森森白骨。   其他几个掌门联手围攻花佚,纵然花佚手速极快,修为深厚,却耐不住几个掌门联手,前方一掌袭来,花佚躲闪之中,后方却突然有一把剑冲着他的胸口而去。   就在这时,一把剑横空出现,突然一挑,将那偷袭的剑挑开,徐备礼偷袭不成,怨恨的看了来人,大喝一声,“程君一,你这是助纣为虐!”   程君一冷笑一声,避过一剑,回身反刺,冷声说道,“几个掌门联手对付一个晚辈,好不无耻!”   两人一时间缠斗在一起。   乐儒内息雄浑,面对几名弟子的围攻,变掌为拳,每一拳都仿若带起一阵风,招招作响,尘土飞扬。 第21章 第 21 章   原本祥和宁静的昳阳山刹那便成为了修罗场,血液染红了土地,倒下的人虽多,可是新来的人却丝毫不见少。   原本稳居上风的昳阳派弟子身上渐渐添了伤痕,对抗渐渐变得吃力,他们逐渐的围成了一团,背靠着背,用警惕的目光死死地看着四周不断增加的对手。   那些负伤的人坐在地上,冷眼旁观这着昳阳派的垂死挣扎,就像是猫玩老鼠一样等候着对方筋疲力尽的那一刻。昳阳派的弟子虽然修为高深,可是在他们的车轮战之下却也渐渐地落了下风。   花佚眼底通红一片,这遍地血色仿佛唤醒了他心中的邪性,长发披散,一袭红衣染上鲜血,手中的簪子完全被鲜血所浸染,整个人仿佛一个从地狱血海中爬出的鬼魅。   伤口又添伤口,敌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花佚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当他终于体力不支,几乎跪倒在地上的时候,身后却有一个人将他拉起,两人背靠对敌。   程君一挥舞着长剑,他不是昳阳派的人,所以特意围攻他的人不多,可是因为他的加入而攻击他的人也不少,他现在也只是咬牙撑着,他将花佚拉起来,不肯在这堆人面前露出一点怯色,只是恶狠狠地看着他们。   现在,他们几乎快束手无策了。   那些已经负伤的人看着他们眼里也是一片惊恐,怨恨,还有那志在必得的贪婪。   随着昳阳派体力的不断下降,新增加的人越来越占了上风。花佚的身上满身伤口,鲜血和红衣构成了一副鬼魅妖冶的景象。   就在此时,一把大刀袭来,程君一眼疾手快将花佚拉了过来,自己却被刺伤了手臂,鲜血大片大片的涌出。   由于花佚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以及在修仙大比上大出风头,所以各派掌门都不约而同的将力量集中在对付花佚身上,可是他们没想到花佚居然在他们众多袭击中全身而退,更别说撑到现在一刻。   花佚用尽最后一掌击中刺伤程君一的人,终于体力不支的跪在了第上。他的脸上带着血迹,一身红衣破破烂烂,不知道哪里是血,哪里是衣服原本的颜色,长发凌乱的贴在身上,整个人充满了一种艳丽残忍的美感。   程君一再也支撑不住,长剑支撑于地,最终也和花佚一起无力的跪在了地上。   各派眼里露出了兴奋而贪婪的光芒,这一刻这些人早已恭候多少了。   现在,他们真的到了绝路了。   “何人,竟敢在我昳阳放肆!”   一道极其清冷无情地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就如天上的仙者即将降下天罚,清冷,无情,高高在上,难以抗拒。   各派原本带着笑意的面孔在那一刻僵化,看着那一袭白衣的人不染纤尘的降临在这遍布鲜血的地面,各派的眼神中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畏惧之色。   白曳犹如一位仙者,身着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就像是用洁白无瑕的的等身白玉打造的一尊完美塑像,在他的身上看不见一点俗世的烟火。他的眼神是如此的高高在上,看着那面露惊恐之色的众人犹如看见了一群蝼蚁一般轻视。   白曳落在了花佚身旁,花佚微微抬起自己的头吃力的看了白曳一眼,低低的唤了声师尊,然后整个人就像是松了最后一口气一般彻底的瘫倒在了地上,破碎的红衣与满地的鲜血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副魅惑妖冶的景色。   白曳脚步微动,随着白色衣袂舒展与收敛,以一种相当平静却不容抗拒的姿态向着那群人走去。他一袭白衣走过布满血迹的战场,就如在血海中盛开的一朵白莲,圣洁高雅,质性如初。   明明只有他一个人,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没有做出一丝一毫发怒的姿态,可是各派看着白曳靠近的时候眼神中都纷纷露出了惊讶,恐惧,敬畏。   白曳在离他们不过数步距离的时候止住了脚步,平静的看着他们,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无情。   “昳阳不曾主动招惹过各位,可各位却挑起了争端。昳阳派从无神物,而你们的贪婪却放纵了这个谎言。所以,你们是有罪的。”   白曳就如高高在上的天神宣布了他们的罪责,各派无端端的冒出来一股寒意,颇为惊恐的看着白曳。   莫泰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四周仿佛有无形的压力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说不出一句话。天勒派的徐备礼也是惊讶的看着白曳,白曳身上的威压太强,那种毫不收敛的压力让他简直无法呼吸。   徐备礼惊恐的看着白曳,却固执的断断续续争辩道,“松岚派武进真和临涣派的熊归都……都死于你们昳阳派弟子手上,难道你们就没……没罪吗?”   白曳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同他争辩,他的眼神中含着怜悯,就如一个俯视众生的神祇,只是伸出一只手指在徐备礼的额头一轻轻点。   徐备礼瞪大了眼睛是说不出一句话,身体抱成一团,浑身都颤抖起来,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水,整个人看起来非常痛苦。   白曳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如法炮制在塔离派掌门莫泰的眉心也是一点,其他各派的人虽想逃走,可这身体就像是被定住了一眼,不能移动寸步,白曳看似随手的又在几个带头的掌门额头轻轻一点,很快他们就出现了相似的症状。   “你……你到底做了什么?!”莫泰脑门冒出大滴汗水,浑身颤抖的对着白曳吼道。   白曳平静的看着他,那双眸子一如既往的清冷平静,澄澈无心。   “你们的贪欲不适宜修仙,你们今后也不必修了。”白曳说完,这一行人都瞪大了眼睛,像是看见了厉鬼一般看着他。   断了仙缘,了了仙质,他们这些人都已上百岁,一旦坏了修为,剩下的日子屈指可数,不过是在等死罢了。   白曳居然如此轻描淡写的就可以断人仙缘,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这个人的修为到底有多高,他的力量到底有多大,他们不敢想,也不能想。   “把他们带回去吧,从今往后,再有不告而入我昳阳山者,皆为此例。”   白曳说完便不再理会,转身走向花佚,将已经失去意识的花佚拦腰抱起,白曳的面上依旧清冷,全身清冷淡泊的白色与手中人那艳丽妖冶的红色形成了强烈对比,却又出乎意料的和谐。   花佚的头顺从的靠在了白曳的胸口,本是不染纤尘的白衣却在此刻染上了颜色。   程君一看着白曳抱起花佚的画面,一种十分复杂微妙的感觉突然从他的心间流过,那感觉一闪而逝,带着怅然,无力,心痛,还有嫉妒。那感觉实在是太过复杂古怪,当程君一还来不及细细品味,身体的疼痛无力突然袭来,他最终眼前一黑,彻底的晕了过去。   白曳将花佚放到了白玉床上,洁白温润的玉石让红衣包裹的花佚显得格外艳丽。花佚身上的红衣已经破烂不堪,白曳动作轻柔的将那薄薄的一层红衣解开,花佚全身上下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痕,白皙细腻的皮肤上红色的伤痕深深浅浅,充满了一种鬼魅般的诱惑。   白曳的目光依旧澄澈而清冷,他平静的看着这些伤口,查看了一下花佚的伤势,给他做了简单的治疗。   花佚无意识的嘤咛了一声,似乎是因为伤口被碰触而发出的抗议,白曳停顿了片刻,用手指将花佚在脸侧散乱的头发一一拨开,露出一张极其精致艳丽的脸,白曳用袖子将花佚脸上的污渍细心擦去,然后看了片刻,给花佚盖上了被子,然后便起身离开了。   花佚此战受到了几大掌门的围攻,是所有人中受伤最重的,乐儒和各位师弟也是纷纷负伤,但却可以勉强行动。   昳阳派的小弟子们被放了出来,他们被好好地保护起来,彻底的远离了这场血腥而阴暗的争斗,仍旧保持着一颗澄澈天真的心。   昳阳派的入道之初,便是要心无杂念,若是被那尘世的仇恨杀戮所影响,一旦渲染上了颜色,那便再也洗不掉了。   白曳的出现给了各派极大的震撼,几大掌门断了仙缘,一时间成为了废人,一时间昳阳派的威名大震,那几大门派却在数日内衰退了,这给昳阳山也越发让人敬畏。   随着那些不相干的人的离开,昳阳山经历了洗礼后又再度回到了以前的清静安宁。   程君一大约过了三天才醒了过来,这时候大家都已经恢复了过来,只剩下花佚还在昏迷之中。   程君一醒了之后便去探望花佚,经过乐儒指路,一进门便看见白曳坐在花佚的床头给花佚擦汗,白曳的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一如既往的清冷,可是程君一心里却有种相当怪异的感觉。   白曳看见程君一过来,便让他进来,然后转身出去了。 第22章 第 22 章   花佚没过几天也醒了过来,身上连点皮外伤都没剩下,程君一不由得暗暗诧异白曳的修为高深。   花佚刚刚醒的这段时间,虽然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可终究还是动了筋骨,需要静养,所以但是倒是难得的消停了几天,程君一这几日就陪着他在屋里看看书,说说话。   这天,程君一受到了来自师门的信件,明论真人对他所为大发雷霆,勒令他立刻回去,程君一看着信,将嘴抿成一条线。   “与阳派的信?”花佚的突然出现在身后,倒是把程君一吓了一跳,程君一心头一惊,面色淡定,不动神色的将信件放在身后,转过身来看着他。   重伤初愈的花佚脸上的气色看着有些虚弱,整个人的色彩都淡了几分,可这份虚弱淡然的感觉却让程君一有一种相当微妙的感觉在心头游走,让他不能将视线从花佚身上移开半分。   花佚看着他将信件藏了起来,挑眉看着他,笑着说道,“挨骂了?”   程君一颇为疑惑地看了花佚一眼。   花佚微微的勾起唇角,看着并不艳丽,淡淡的唇色,淡淡的笑容,以及罕见的平静而带有微妙情愫的神情,他抬起头来看着程君一,笑着轻声说道。   “我又不是傻子,与阳派与昳阳派素来没有交情,更何况我做的事情又占不到理,你们与阳派怎么可能来帮我们?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你,是你程君一想帮我,对吗?”   声音听起来少见的温和,就像是羽毛一样在程君一的心头拂过,程君一停顿片刻,抬头看着花佚,颇为狼狈的移开了视线,低声说了一个字,“是。”   “你对我好的过分了。”花佚看着他,突然轻声说了一句。   程君一的心却因为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突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这种感觉是他在过去二十多年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就像将他心底隐藏多时自以为不为人知的秘密突然暴露在阳光之下,程君一感觉自己的手脚在发凉,他的呼吸是如此的沉重而明显,心跳是如此的剧烈不安,以至于他全身上下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的存在。   “之前在谷阳城的时候你对我好,那也许是热情好客,可是过了那么多天你却热情不减,甚至想方设法的将我留下来,这便有些说不过去了。这次的事情从名义上我并不占理,你不惜违背师命来帮我,甚至在我告诉你,我便是杀了武进真和熊归的凶手之后,你却依旧选择帮我,若是仅仅是朋友,也太说不过去了。”花佚说着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惶恐不安的程君一。   程君一低着头,神情狼狈,手脚微微发寒,这种极其隐秘复杂的心思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却这样被当事人撞破,如此清晰明了在他的面前说了出来,羞愧与恐惧让程君一手脚具寒。   花佚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看着程君一的神情,微微皱起眉头,一只手将对方的脸侧过来,看着对方的眼睛,继续开口轻声说道。   “君一,你喜欢我吗?”   两人的脸靠得是如此之近,花佚双手捧着程君一的脸,让程君一不能从对方的视线中逃离半分,两个人的呼吸相互交错,这给人一种相当亲昵缠绵的错觉。   程君一握紧了自己的手,他既没有推开花佚,也没有回答他,两个人的姿态给他一种他们即将要亲吻的错觉,一想到这个念头,程君一就觉得一股血气冲上脑门,让他浑身战栗,脑海中再也容不下任何念头。   花佚得不到回答并没有气馁,更是得寸进尺的将自己的额头靠在程君一的额头上,两个人形成一种相当亲昵信任的姿态,继续开口问道。   “君一,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这声音相当轻微,听起来就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带着蛊惑一般的味道传入程君一的脑海,程君一感觉到了他和花佚贴在一起的额头传过来的温度,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最终他终于给出了让步,像是认命一样,自暴自弃的说出了两个字。   “喜欢。”   花佚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微微勾起唇角,轻声哄诱着对方,继续说道。   “再说一遍。”   一旦开了口,那以前的种种便都回不了头,所有的恐惧原则在那一瞬间便消亡了,程君一这次没有迟疑,而是顺从了花佚的意思,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宿命一般,激动的有些颤抖的开口,语无伦次的说道。   “喜欢,我喜欢你,非常喜欢,喜欢到骨子里的那种。”   话音未落,程君一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唇上传来一种相当柔软温热的触感,程君一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有丝毫动作,就像是一桩石像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   片刻之后,花佚便松开了程君一,桃花眼微微眯起,眉眼含笑的看着程君一。   “挺巧的,我也挺喜欢你的。”   花佚这话说的极轻,一双眼睛中都带着笑意,其中风流四溢,牙齿轻轻地咬着下唇,让那略显苍白的唇露出极其媚人的颜色,唇角微微扬起,艳丽灼人。   程君一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说不出一句话,这事情的转变太过突然,太过惊喜,让他实在是措手不及。   花佚戏谑的看了对方一眼,伸手在对方脑门上弹了一下,轻声骂了句。   “呆子。”   程君一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一天,初见时花佚一袭红衣独立于修仙大比之中,那一刻的他惊为天人,后来相处中,花佚更是少见的的澄澈随性,一举一动都吸引着他的目光,程君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入了魔,脑子中不自觉的便会被花佚的事情所占据,视线更是从未能从花佚身上移开半分,大概,他真的已经无药可救了。   而现在,花佚躺在他的旁边午睡,那极其轻微的呼吸声却一点点焦灼着程君一的心。   花佚依旧身着红衣,程君一问花佚为什么会喜欢他,花佚笑着说道,看见他便觉得安心,有种找到了家的感觉。花佚说,他喜欢他那种温润如玉的感觉,从一开始便喜欢,所以在他上了昳阳山之后和他一起胡闹,下山之后便去寻了他。   程君一看着自己身旁熟睡的花佚,他甚至还不敢伸手碰触对方,只是将自己的手指轻轻地靠近对方的脸部的轮廓,却又不敢触碰,只能一点点的描绘着那张极端艳丽精致的面孔。   他慢慢地靠近,轻轻地在对方的颈窝处吸了一口气,一种极大地满足与安心的感觉从他的心底升起。   真没想到,这样的人会是他的。   真好,这个人是他的。   程君一想着,看着花佚触手可及的面容,渐渐闭上了眼睛。   白曳走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这一幕,两个人面对面的侧卧在一张床上,他们一人穿着艳丽红衣,一人身着素色白衣,两个人呼吸匀速平稳,看起来异常协调祥和。   白曳怔怔的看了片刻,然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关上门,走了出去。   白曳回房之后,乐儒走了进来,恭敬地说道,“师尊,与阳派的信件。”   “何事?”   “罗般真人让程道友尽快回去。”乐儒说着抬眼看了一眼白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白曳听见了程君一,手中的笔微微滞留片刻,随即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笔尖继续在雪白的纸上流转。   乐儒看了白曳一眼,最终还是开了口,说道,“师尊,与阳派没有帮我们的意思,这次的事情,恐怕是程君一冒用他们师门的名头来帮我们的,我们昳阳欠了对方一份情。”   白曳听了,没做任何反应,只是说了声知道了,乐儒便退下了。   白曳将笔搁在一旁的笔枕上,一如数百年间他所做过的一样看着窗外,一句话也没有说。   他依旧是如所有人印象中一般一袭白衣,不染纤尘,那张极其清冷俊美的脸上从不曾染上半分凡尘,他只是看着远处,不知道这数百年间他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将自己的一只手放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一向清冷的神色中居然流露出少见的复杂神色,那神色极其隐秘细微,带着难得一见的失落,痛苦,诧异,迷惑,实在是让人摸不透。   白曳感受着自己心口传来的异样,突然极其少见的带了几分苦笑的神情,自言自语的说道。   “真是奇怪,纠缠了几百年都不曾痛过,怎么在这时候居然会痛了?”   这声音说的很轻,轻的当白曳再次抬头恢复那素来清冷无情的表情时,让人觉得刚刚的那一句话只不过是一场幻觉,转眼便可以被风吹的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一丝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了,估计更新就慢了……   其次,我最近被告知自己三观好像有点问题,要是不小心雷到了各位,请见谅…… 第23章 第 23 章   在与阳派书信的再三催促下,程君一虽然心存不舍但终究还是离开了昳阳山。花佚依旧没有来送他,只是笑着说了句,望江楼的菜色很好,这些日子十分想念,过几日便去看他。   这最后几日的时间过得像是梦一样,程君一始终觉得自己仿佛飘在云端,可是花佚又确确实实的出现在他身边,两个人较之以往更为亲密无间,甚至连乐儒都看出了些端倪。程君一觉得有些紧张,可是花佚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让程君一安心不少。   这是程君一第三次离开昳阳山,他看着那犹如仙境的昳阳山,突然脑袋里冒出一个相当古怪的念头,他觉得这昳阳山还有这山上这些人本就不该出现于人间,他们与世不容,就像是与这尘世格格不入的一块净土,只是因为天神的一个疏忽才降落到了人世。   这念头实在是奇怪,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从脑袋里冒了出来,程君一暗暗笑了一下自己的迂腐,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程君一走的时候,花佚就被白曳叫到了身边。   花佚恭敬地跪在地上,微微低着头,长发顺从的披在身后,看起来异常温顺。   白曳站在他身前,眼中并无太多情绪,一贯的清冷平静。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知道。”花佚跪在地上,眉眼之间看起来很温顺平和,开口答道,“弟子又添了人命。”   白曳俯下身,将一支白玉素簪轻轻的插在花佚头上,声音清冷而平静。   “不要随意将它取下。”   花佚微微低着头,任凭白曳的动作,没有说话。   “束长发,正衣冠。”白曳看着花佚,神色复杂,轻声说道,“佚儿,你的心性过野,性情偏激,视人命如草芥,长此以往,必将入魔。”   花佚神色一怔,没有抬头,固执却又温和的说道,“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没有错。”   “你杀人的时候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白曳突然轻声问了一句。   花佚身体一僵,将脚边散落的红衣抓紧,慌乱惶恐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咬紧了牙,固执的不肯说一句话。   白曳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半跪了下来,视线与花佚齐平,他伸手摸着花佚的头顶,轻声说道,“佚儿,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有心魔,你过于看重世间阴暗的一面,却又固执的追求的绝对的光明,而尘世之人的贪婪虚伪便是诱因,你会固执而又残忍的将他们的痕迹全部抹去。”   花佚始终低着头,可是神情却不再温顺而是渐渐的显露出他固执而又倔强的本性,花佚将自己的手握的紧紧地,却还是只咬牙吐出来一句话。   “我没错!”   白曳久久的看着花佚,没有说一句话,神情渐渐变得复杂,最终他站了起来,依旧是那样的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眼里不再有半分波澜。   “妄自害人性命,此罪一,给人以话柄,此罪二,固执不愿悔改,此罪三。花佚,本尊最后问你一次,你可知罪?”白曳用他清冷无情的声音将花佚的罪状一条条数清楚,居高临下的看着花佚。   花佚跪在地上,他只能看见白曳的站在他面前的鞋子和衣角,他跪在地上,依旧没有抬起头。   “花佚认罚,可是不认错。”   白曳看着花佚固执的样子,这幅样子他太熟悉了,这同几百年前一样,从未变过,同他死的时候一样,即便是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这个人也绝对不会屈服。   花佚就像是那寒冬中盛开的红梅,太过艳丽,太过妖冶,在茫茫一片死寂的天地之间,只剩下他独自一人如此肆意张扬。   而那傲骨寒梅的枝从来只能折断,不可弯曲。   这人的骨头终究是什么做的呢?那么硬,那么固执,却又那样的叫人着迷。   白曳深深地看了花佚一眼,最终开口说道。   “去万仞崖跪着吧,跪到你知错的那一天。”   花佚听了,没有半分反对的意思,相当温顺却又固执的站了起来,然后转身离开了。   万仞崖的一侧便是毫无任何阻隔的天际,这崖边终年刮着入骨的寒风,让人的脸感受到犹如刀刮一般的疼痛。   花佚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跪在崖边,毫无波澜的看着万仞崖那头天地之间仿佛毫无阻碍一般的壮阔景色。他的心里没有一丝杂念,整个人就像是变成了一尊石像一般没了任何生气。   他没错。   白曳也没说错。   他怨恨世间的污秽邪念,并且肆意的将他们抹杀。   既是他的师尊要罚他,他受着便是。   任他风吹雨打,日晒雨淋,即使在这儿变成一尊石像,既是他师尊的命令,他认罚!   可是,他绝不认错!   太阳升起了又落下,狂风没有片刻停歇,花佚跪在万仞崖边,神情中依旧没有半分波澜。   白曳神情恍惚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就像是几百年前的那个弟子固执的跪在自己门前,在滂沱大雨中那双眼睛亮的发光,红衣上满上泥污,可是他还是固执的看着自己咬牙说道。   我没错!   都是一样的固执,过了多少年都一样,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变过,即使自己封住了他的记忆,几世轮回,终究洗不掉他一身傲骨。   只是这一世,你却不再痴迷于我。   缠了上千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这情义终究也该了了。   我陪你耗尽千年,只为了了了这不该有的情缘,可当你的情思全部付诸他人,我的心境却变了。   佚儿,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若是可以,真愿我们从未相见。 第24章 第 24 章   夜色渐凉,四下寂静,白曳将手中的一本书轻轻地放在桌上,这时候突然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师尊。”乐儒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何事?”   “师尊,下雨了。”   白曳停了片刻没有说话,乐儒的声音继续传来。   “师尊,花师弟已经在万仞崖跪了近两个月了。”   白曳微微垂下眸子,脸上没有半分波澜,只是平静的说道,“我并未罚他,他随时可以起身。”   乐儒听了,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这房门,然后颇为无奈的离开了。   白曳走到了窗前,再次看着窗外的景色,阴郁沉顿,漆黑一片,看这气象,今夜必定大雨倾盆。   花佚跪在万仞崖,他本天资聪颖,又得了白曳的指导,自是修为高深,但这万仞崖不比其他,险拔陡峭,风刀如割,这两个月,对花佚来说虽无性命之虞,却也是一场酷刑。   夜色渐渐深了,今夜无星无月,四下漆黑,看来该是有一场大雨了,花佚想着。   其实下雨也好,万仞崖地势奇高,又无任何荫蔽之处,烈日灼人,寒夜彻骨,若是能下场雨,倒是也能将这身上的不适之感减轻一二。   山崖的风声渐渐变大,从耳边呼啸而过,还未到半夜,大雨如期而至。繁密畅快的大雨应声而落,尽情的冲刷着这世间的污秽与罪恶,将人间洗出他的本来面目。   花佚仰着头让大雨淋在他的脸上,流水顺着他的脖子往下滑,红衣因为雨水而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有些杂乱的长发也因为这雨水变得温顺而贴在了花佚的脸侧,脖子。墨黑温顺的头发与白皙的皮肤交相映衬,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妖冶魅色。   花佚平静的承受着雨水的冲刷,他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从跪在万仞崖的时候就只知道两件事。   他没有错。   他的师尊要罚他。   所以他跪在这里,看便日升日落,受尽烈日寒风。   他不怨白曳,他只是秉公办事,他也不认为自己有错,所以他跪在这里,没有怨恨,可是也绝对没有屈服的理由。   若是白曳不叫他起来,他可以在这儿一直跪下去。   花佚本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山崖,他的神色平静,无喜亦无悲。然而一侧那氤氲着的灯光却渐渐引起了花佚的注意。   白曳撑了一把素色青伞,手里提着一个泛着暖光的灯笼,一袭白衣,不染纤尘,在这磅礴大雨中向着他缓缓走来。   花佚怔怔的看着他,一把伞遮住了他头顶的雨水,撑着伞,灯笼在这寒夜里发出阵阵暖光,氤氲的灯光,一伞的荫蔽,在这漫天风雨中为他们形成了一个只有彼此的净土。   “回去吧。”白曳看着他,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是声音依旧是清冷平静。   “松岚派的五人,临涣派的熊归,六条人命,六十日便也够了。”白曳看着花佚,轻声重复道,“回去吧。”   花佚怔了片刻,呆呆的看着白曳,待到他明白了白曳的意思的时候,本能的用手撑着地,试图站起来,结果双腿一下不受控制,狼狈的跌了下去。   白曳见此,没有说话,看着花佚用手撑着地,试图再次站起来,可是却再一次的跌了下去。   白曳将伞和灯笼递在花佚眼前,花佚一时不知道什么意思,呆呆的接了过来。白曳突然伸手搂过花佚的腰身,一手托住花佚的腿部,一下子就将花佚抱了起来。   花佚没想到白曳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手中的伞一下子就失了平衡,大雨顷刻落下,打湿了白曳的肩膀。花佚慌慌张张的将雨伞立好,低着头不敢看白曳。   两个人此刻靠得极近,白曳面色清冷平静,花佚的头无可避免的靠在白曳的胸前,他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见白曳的脖子还有那清冷俊美的侧脸。   风餐露宿的两月,污浊殷红的红衣与纤尘不染的白衣交相辉映,在那毫无尘埃的白衣上肆意渲染着自己的尘泥,一袭白衣便这样渐渐染上了人间的色彩,清冷无情的仙人因此多了几分人情味。   花佚只能尽可能的将自己的头低着,避免将自己的呼吸洒在白曳的脖颈处。   花佚觉得这对白曳来说实在是太不敬了,就如高高在上的仙者刹那堕入了凡尘。在花佚的心中,白曳从来就是清冷的,高高在上的,无法战胜的。他是他的师尊,是一个值得敬仰可是又令人敬畏的人。   花佚尊敬他,敬仰他,畏惧他,可是绝对不会如此亲近他。   而现在,花佚手里撑着伞,拿着一盏昏黄的灯笼,白曳抱着他,一手托着他的腿,一手搂着他的腰。两个人在这瓢泼大雨中徐徐前行。   这不是白曳第一次抱起花佚,却是花佚记忆中的第一次。   在花佚伤重昏迷的时候,白曳抱起昏迷的他离开了那充满血腥的战场,在瓢泼大雨之中,白曳再一次抱起行动不便的他离开那荒无人烟的断崖。   上一次,他是昏迷的,只觉得安心,而这次,花佚的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仿佛自己做了什么大不敬的罪事。   “师尊,已经到了。”花佚看着自己的屋子,颇为急迫开口说道。   白曳听了,却并没有将他放下,而是帮他将雨伞和灯笼放下,然后打开门,向着屋内环视一圈,直接抱着花佚走了进去,然后将花佚放在床上。   “你重伤初愈,灵力郁结,多加调息,数日便无大碍。”白曳看着花佚轻声说道。   “弟子明白,谢师尊厚爱。”花佚低头应道,看上去异常温顺。   白曳看了眼对方,抿了抿唇,又开口说道,“今后,勿要再添业孽。”   花佚低着头,没有说话。   白曳着对方,正色说道,“若非他人想取你性命,不可伤人性命。”   花佚听了,一言不发,沉默良久,终是点了点头。   白曳再看了花佚一眼,迟疑片刻,最终轻声说道,“等会儿把湿衣服换了,好生调养。”   花佚点头应了,白曳便也不再说话,起身走出房门,拿起一旁的伞和灯笼,便渐渐消失在了倾盆大雨之中。   与阳派的大殿上聚集了不少人,他们有的恐惧,有的担忧,有的冷漠,他们的反应各不相同,可是他们的眼睛都是死死地定在前方的戒台上。   明论真人手中的鞭子高高挥起,随着一声让人心惊胆战的响声,在本已伤痕累累的皮肤上再添一道伤痕。   程君一跪在地上,随着一声皮开肉绽的鞭声,他从喉咙里传来一声闷哼,可是又闭紧了牙关,死死地将那声音咽回了喉咙里。   明论真人冷冷的看着程君一,大声喝道,“还有多少?!”   程君一脸上汗如雨下,背部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咬着牙说道,“师尊罚弟子一百二十鞭,现已受了九十七鞭,还有二十三鞭,请师尊执法。”   明论真人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私传与阳旨意,滥杀道友,包庇罪者,陷我与阳于不仁不义的地步,君一,你可知错?”   程君一身负重伤,听了明论真人的话,闭上眼睛,轻声说道,“弟子知错。”   明论真人看着他,冷笑着说道,“是我太过纵容你,你这般肆意妄为,置我与阳派的千年声誉于何处?置我与阳派律法规矩于何处?我今日不给你个教训,怎么向这天下交代!”   明论真人说完,鞭子应声落下,程君一跪在地上,脸色惨白,下唇咬出了殷红的鲜血,却固执的没有发出一声呼喊。   程君一天资聪颖,深的师尊宠爱,待人接物,进退有礼,他是与阳派的大师兄,在与阳派的弟子中有着极高的威望,而此刻,他却跪在戒台上被自己的师尊打的血肉模糊。   与阳派的弟子此刻又惊讶又担心,他们死死的盯着台上,心头随着明论真人手中的鞭子一起一落,他们看到最后一鞭落下的那一刻,程君一终于卸了心力,普通一声倒在了戒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开学了更新就不那么稳定了,但是请相信我的人品   毕竟我是一只有人品的兔子(づ ̄3 ̄)づ╭❤~ 第25章 第 25 章   “师尊。”乐儒站在门外,恭敬地唤了一声。   白曳说了声进来,乐儒便端了东西走了进去。乐儒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简单的瓷碗里冒着热气,鲜美浓郁的香味渐渐散开,鲜嫩可口的蘑菇配上时候正好的野山鸡,一碗汤鲜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白曳微不可见的皱起眉头看着这汤。他多年不食五谷人烟,这旁人看来鲜香四溢的事物在他的眼里却毫无滋味,反倒是多了一股令人不快的腥膻之味。   乐儒自然是知道他的性子,只是恭敬温顺的解释道。   “这是花师弟一大早弄得,他这几天身体已经大好,一大早跟着几个小师弟跑到山上摘了这灵菇,忙活了好一阵子,说是让大家都尝尝。我想着师尊虽然多年不食五谷,但是这灵菇的鲜气也不妨沾一沾唇,解一解口中的淡寡乏味。”   乐儒笑着说着,同时又颇为感叹的开口说道,“师尊也该有数百年不曾尝过人间的烟火了。乐儒虽是活了几百年了,可是资质愚钝,做不出能让师尊动容的菜肴,也只能借花献佛了。”   白曳看了乐儒一眼,对方依旧是那副憨厚老实的样子,一如当年初见时一样,不像个修仙之人,倒是更适合做个伙夫。   “放下吧。”   白曳终于松了口,乐儒微不可见的松了一口气,可是眼里却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白曳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食物,用勺子将一匙送入口中,那鲜香浓郁的滋味在口中渐渐地散开,长年不食人间烟火的味蕾仿佛在那一瞬间苏醒。   食物的味道大同小异,可其中的熟悉感就如很多年前的味道再次在自己的脑海中复苏,将自己属于尘世的口腹之欲尽数唤醒。   他不是不食人间烟火,而是只食那一人的烟火。   随着口腹之欲的苏醒,那属于人间的种种执念似乎也渐渐变得鲜明了起来。   他这一生,只为了那一人入了这尘世烟火。   “师尊。”花佚坐在白玉床边,一身红衣裹身,极致的红与圣洁的白勾勒出一幅鬼魅妖冶的景色。花佚的一双桃花眼肆意流转,眼睛里就像是带了钩子,直勾勾的看着白曳,红唇微微勾起,轻轻地曲起身子向着白曳靠近,就像是一只妖冶慵懒的猫。   “师尊。”   花佚的一只手轻轻地抚过白曳的脸侧,勾起他的下巴,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靠近白曳的耳边,将他的呼吸洒在白曳的耳畔,带着笑意又唤了一声,“师尊。”   低低的嗓音划过心头的勾得人心痒难耐,花佚轻轻地舔了一下白曳的耳垂,又恶作剧一般的笑着退了回来,咬着下唇,笑眯眯的看着白曳,就像是一只修炼千年的狐狸精,勾人心魂,艳丽入骨。   白曳神色清明,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平静的看着他,冷声问道,“你是谁?”   那人笑的肆意风流,一双凤眸眼波流转,潋滟多情,伸手搂住了白曳的脖子,将自己的脸埋在白曳颈窝,低声笑着说道,“师尊,我是佚儿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白曳神色清冷,脸上没有半分波澜,只是平静的开口说道,“你不是他。”   那人笑的更加欢快,眉眼间是挡不住的媚意横生,风流潋滟,那人伸手搂着白曳的脖子,放肆坐在白曳的腿上,笑的艳丽妖冶,犹如天地之间独一无二的妖魅艳物,足以勾得天地众生为之痴狂成魔。   “师尊,你不喜欢吗?”   那人笑意盈盈,肆意天真,艳丽的让人心惊。   他伸出一只手指,用指尖从白曳的脖子处轻轻滑过,渐渐到了胸前。   “师尊,不喜欢佚儿如此待你吗?”   那人眼波流转,说不出的多情缱绻,声音更是勾人入魔的低哑动人,他笑着看着白曳,然后相当肆意大胆的就吻了上去。   却不料白曳突然止住了他,然后一把将他推开,理了理自己的一身白衣站了起来,神色清冷。   “你到底是何人?”白曳冷冷的看着对方,居高临下的问道。   那人戏谑的看着白曳笑了笑,走到白曳身前,用手指指了指白曳的心口,古怪的笑着说道,“我在这儿,我是你。”   白曳看了一眼他面前那张艳丽妖冶的面孔,突然一掌击去,面前的人影却一下子消散了,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幻境。   “师尊,你真是狠心。”   脑海中的声音突然出现,白曳神色一凛,四处环顾,可目之所及除了一张白玉床却再无其他。   “师尊,佚儿累了,陪佚儿一起休息可好?”床头突然出现一人,红衣裹身,露出大片白玉般的肌肤,魅惑摄魂,笑吟吟的看着白曳。   白曳心头一惊,定睛一看,那人影却又在瞬间烟消云散。   随后又有人出现在他的身后,轻轻地拂过他的后颈,热气洒在他的皮肤上,哑着嗓子笑着说道,“师尊,修仙大比之后,你闭关多日,到底是在闭什么呢?”   白曳再一转身,身后却空无一人。   再转身,白曳却突然到了一荒野之地,那地方实在是眼熟,而地上的那人更是让他至死不忘。   那人一袭红衣,胸口涌出大片鲜血,虽是走投无路,却依旧脱不了那与生俱来的妖冶肆意,那人看着白曳,却像是一个天真懵懂的孩子。   “师尊,我错了吗?我倾其一生,不过求你片刻心动,可是偏偏,只是我的痴心妄想!没想到,我竟真的连你这半分情分都讨不到!实在是可笑之极!”   白曳看着对方那猖狂的笑意,没来由心头一痛,犹如细密的针头成千上万的扎进了心里,找不到伤口,却痛的令人发狂。   白曳捂着胸口,倒退数步,再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又出现在了一个山洞中的,洞中的人脸色苍白,一脸淡漠的看着远处,就像是没了魂魄的空壳,轻声说道。   “若有来生,愿不复相见。你既无心,我亦无情。”   那神色中的决绝之色太过平静惊心,染上了丝丝死灰般的寂然,白曳没来由的心头一震,还没来得及出手,便见寒光一闪,一把匕首捅进来那人的胸口,胸口的鲜血大片溢出染红了一身红衣。   白曳心头大震,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向他的心头袭来,让他无法呼吸。   白曳挣扎着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他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他看了眼窗外,夜色已深,四下一片寂静。   白曳身着单衣走到了窗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随着清润的茶水入口渐渐地将自己心头的慌乱压了下去。   白曳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心中的不安却越发严重,最终他只是垂下头,重重的叹了一声,神色复杂的看着窗外,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那人依旧是一身红衣,在茫茫白云之间分外艳丽灼人,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说,他要去俗世历劫。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对了,他好像应了一声,然后收着自己的棋盘,说了声知道了。   “我此去凡间,不设分神,不留仙骨,连神识之灵都脱落个干干净净。”   “这般不妥,你性中阴寒,命带凶邪,邪魔妖道,诡计恶性必当随你一世,若是你什么都不留余地,此去必定有来无回。”   “若非如此,你怎可随我同去?你为了那天下苍生,必定不会放任我危及生命,既然如此,你不妨随我同去,护我安乐,佑我一生,直至三世,可好?”   他并未回答,可是大抵是不愿意的,眼前这人肆意妄为,古灵精怪,也不知道是一时又玩的什么花样。   那人看着他,突然勾唇一笑,艳丽灼人,妖冶张扬,“我缠了你几千年了,我也累了,这凡世三生,权当你和我的一个赌,若是你依旧不能动半分心思,从今往后,我若是再纠缠于你,便神识俱灭,灰飞烟灭于这天地间,如何?”   那人嘴角自是勾起,该是带了笑意,可是看着那双眼睛里却无端端的让人生了几分难过的心思,他抿着嘴,想了半晌,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头。   “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呀。”那人笑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尾音上扬,声音低哑魅惑,摄人心魂。 第26章 第 26 章   白曳独自站在窗边,身形清朗却又带了几分萧索的味道,乐儒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他心头有些讶异,却也没有多言,只是恭敬的将一封信呈上,恭敬的说道,“师尊,与阳派的信件。”   白曳微不可见的皱起眉头,“何事?”   “明论真人派人送来的信件,说是昳阳派修行方式与众不同,请掌门去和他们论一论道,望对两派的修行有所裨益。”   白曳一时没有说话,只是蹙起了眉头,声音清冷,“这道各有不同,他们与阳千年历史,自有一套自己的法子,又有什么好论的?这样看来,怕是有别的意思了。”   乐儒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程道友之前帮了我们,却让他与阳派陷入了为难的地步,这样看来,到底是与阳的掌门想要讨个说法了。”   白曳听了,眉宇之间的不悦之感更甚,这凡人多心思,多说法,动不动的便要讨个说法,又要惦念着情义往来,实在是一件让人厌烦的事情。   乐儒看着白曳的神色,心头也是知道白曳不悦,可是还是恭敬的开口说道,“师尊,程道友对我们昳阳有恩,更何况,我听说这次他回去之后,明论真人罚的很重,于情于理,我们昳阳派都该去过看一看。”   白曳听了,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佚儿呢?”   “花师弟伤势已经完全康复了,昨天他向我讨了几坛子酒,看样子这几日应该是准备去看望友人。”乐儒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白曳的神色。   白曳听了蓦然不应,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我过几日便去上阳山,你告诉他,让他过几日与我同去便好。”   乐儒听了,应了一声是,便退了出去。   白曳一个人站在原地,垂着眸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乐儒走进房间的时候正好看见花佚在收拾东西,看样子该是要出趟远门。旁边是花佚昨天向他讨的几坛子好酒,看样子也该是为了某人而特别带去的。   “师兄有事?”花佚见着乐儒进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着对乐儒说道。   乐儒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花佚眼前的包袱,温和的问道,“师弟准备下山?”   “嗯。”花佚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人世很有趣,师兄何时也该下山去瞧瞧,那望江楼的临江仙居更是人间美味,世人所做的一些小玩意也是格外有趣。”   乐儒看着花佚的脸上的笑意,突然笑着问道,“师弟说的可是上阳山下谷阳城中的景象?”   花佚倒是没想到乐儒一下子说出这话,一时怔了片刻,可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昳阳派向来随心而为,花佚也从未想过要隐瞒什么,坦率大方的笑着说道,“正是。”   “师弟此去可是去寻程道友?”   花佚笑着看着他,挑眉问道,“有何不可?他下山之前我便说过数日之后便去寻他,不过前些日子耽搁了,如今时候正好。”   “与阳派的明论真人来信,邀师尊去与阳派共论道义,师尊让你跟着一块去,现在看来,我来的倒是正是时候。”乐儒笑着看着他。   花佚微微有些惊讶,“明论真人?那个糟老头子又想做什么?师尊素来清冷,怎么会答应此事?”   “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程道友违背师命,与阳派到底是意难平。”乐儒平静的说道,既是陈述又如叹息。   花佚听了,挑了挑眉,嘀咕着说道,“这群老家伙。”   乐儒看着花佚身旁的几坛子酒,还有那收拾的差不多的行李,神色有些复杂,就在这时花佚说了句知道了,乐儒便也没说什么,退了出去。   夜里,白曳一个人来到了那个山洞门口,白衣清冷,不可亵渎,他独身一人走进了那个山洞,里面是一个简单的房间,若不是在这山洞中,这屋子摆在昳阳山的任何一个角落都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白曳走进这屋子,他将这屋子封存在这里,当那个人离开之后,他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思,似乎就想为他留下一点东西,可是他却又固执的不肯踏入这个地方一步。   他们纠缠了上千年了,最后那人逼他定下了一个三世的赌约。   三世之中,他能否让他的动半分心思。   第一世是他杀了他,他已入魔,不得不杀,第二世是他自我了断,求而不得,立下决绝的誓言愿永生不复相见。   白曳的之间轻轻拂过桌面上的画纸,那灵动洒脱的线条仿佛蕴含着一个同样肆意热烈的灵魂,在这简单的画卷之上透露出灼人的温度,不将人灼烧殆尽,誓不罢休。   白曳铺开一张白纸,笔尖在洁白的纸面上流转,从那人的脸侧开始勾勒,那精致妖冶的五官,那眼波流转的眉目,再到那似笑非笑的嘴角,渲染开大片艳丽热烈的红色为他披上一袭红衣,肆意飞扬的长发在身后肆意飞舞。   画中的人渐渐地变得鲜活灵动,那眉眼之中都犹如带了笑意,整个人都显出了一种肆意张扬的光彩。白曳痴痴地看着这画中人,平素清冷无情的眼中竟然流露出少见的温情意味,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拂过那画中人的脸侧,指尖在那人的嘴角微微停顿,眼中是说不出的缱绻情义。   “佚儿。”   白曳轻声唤了一声,不知是叹息还是感慨,轻柔的连片刻都不曾在这世间停留,犹如无意识的呢喃,染上了不知名的情愫,却又在片刻之后归于虚无,在这世间终究不曾留下丝毫痕迹。   几日之后,白曳和花佚终是上了上阳山。   明论真人似乎已经恭候多时了,早就打发了两个弟子过来引路,花佚原以为来的会是程君一,结果没想到只来了两个小弟子,心里微微有些诧异,却也跟在白曳的身后一起去了。   那两个小弟子领着白曳他们到了与阳派的议事厅,花佚不想多留,找了个借口便溜走了,白曳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   花佚对与阳派的路径也是摸了个七七八八,也不需要打招呼,一个人径直去了程君一的院子,结果进了房间这才发现房中空无一人,花佚不免有些泄气,只好将带来的酒放在了房间里,然后便出去了。   花佚出去走了一圈,看见了在那儿扫地的一个小弟子,随手就将对方拉了过来,笑着问道,“这位道友,我是你们大师兄程君一的朋友,特意过来找他,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   小弟子像是愣了一愣,看着花佚然后说道,“大师兄被明论师尊罚去思过了,现在在醒尘堂思过呢。”   花佚一愣,“思过?那醒尘堂怎么走?”   小弟子看了花佚一眼,然后指了一个方向,说了路径,花佚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程君一正处于醒尘堂内,这屋子很大,空的让人心惊,他从昳阳山回来之后本就重伤初愈,可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幸而罗般真人待他不错,数日与各位师弟也是颇有交情,如此而来,两个月光景,身上的伤倒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了。   明论真人这次大概是真气的厉害了,罚他来醒尘堂思过,这地方倒也不算难熬,只是安静的过分,要是以往他反倒是可以当成一个修行的好地方,只是现下看来,他估计是害了世人所言的相思病,如此寂静冷清的地方,那便越发思念起那个红衣如火的人了。   程君一有些漫无目的的想着,临走时花佚曾说过几日便来瞧他,之前他伤势未愈,还怕他看了忧心,可是如今伤好了,盼着他来,他却依旧没了消息。   难道不过是说说罢了?   程君一苦笑着想着,心里却失落难过的厉害。正在这时,他却突然听见了门口有脚步声。   该是谁呢?难不成是交好的师弟?应该不是,这醒尘堂不许探视的规矩他们是知道的。莫非是师尊?可他不是尚未消气,估计还要等好一阵子吗?   程君一正想着,那门突然打开了,久违的光线透了进来,随后进来了一个人,一袭红衣,眉目含笑。   “可算找到你了,叫我好找。”花佚一边走进来一边笑着说道。   程君一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就像是一场梦。   花佚看着他这样,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戏谑的笑道,“傻了?明论真人那老头子该不会一时生气把你打成个傻子了吧?”   程君一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花佚,有些不敢相信的用手尝试着触摸花佚的侧脸。花佚笑着看着对方,将他的手拉在自己脸侧,用脸碰了碰,笑着说道,“好久不见。”   “本来过几天便想来寻你的,可是没想到师尊罚我去万仞崖思过,这几日刚养好伤,碰巧你们明论真人传了书信,我便跟着师尊一起过来了。你呢?明论真人那个老家伙怕是下手不轻吧?”花佚挑眉看着对方。   “师尊仁厚,不过是罚我来醒尘堂待了这些日子罢了。”程君温声回道。   花佚挑眉看着对方,“真的?”   程君一笑了笑,“我骗你作甚?”   花佚突然伸手搂住了程君一的脖子,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看着对方的眼睛,皱着眉开口说道,“那你的伤为何现在仍未痊愈?君一,你的内息比你离开昳阳山的时候更为虚弱,这是什么缘故?”   程君一突然一怔,动动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花佚眯着眼睛看了对方片刻,突然不由分说就解开了对方的腰带,程君一大惊失色,花佚却不管不顾的将他的外衫脱了下来,然后伸手解开了他的里衣。 第27章 第 27 章   花佚一把将程君一的里衣拉开了,露出大片蜜色的肌肤,已经结痂脱落的鞭痕交错在原本平滑的肌肤上,伤痕虽是好了大半,可遗留下的痕迹仍是叫人看着触目惊心。   花佚心头一颤,不顾程君一的阻挡就将他的里衣尽数剥了下来,背部的鞭痕狰狞交错,耀武扬威的盘踞着整个背部,程君一的身后都再找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休养了两个月尚且如此,不难想象当时究竟该是何种光景。   花佚颤颤巍巍的伸出手碰了一下那些伤口,两个月的时间,这些原本面目狰狞的伤口都已经渐渐结痂脱落只留下道道红痕,让原本光滑的肌肤显得面目全非。   “这个老东西,我非去揍他一顿不可!”   花佚突然怒气冲冲的站了起来,一下子就往外走去。程君一见状不好,一把拉住了对方,原本还有些隐隐作痛的伤口因为这牵扯一阵刺痛袭来,让程君一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花佚听见程君一的呼痛声,一下子心头的怒气倒是去了大半,整个人都好像清醒了过来,抿着嘴唇,重新半跪在程君一身边,细细查看他的伤口。   程君一看着花佚颇为紧张的神色,一股暖意从心口涌出,感受着花佚的关切与紧张,程君一的唇角微微扬起。   “已经不痛了。”程君一轻声说道,声音温润如玉,让人听了没来由的少了焦虑不安,又如回归大海一般的平静了下来。   花佚听了心中虽是仍不痛快,可是却没做什么再做出什么举动,只是嘀咕着骂道,“那老东西这是要将你打死吗!将你打死了,看谁给他送终!”   程君一看着花佚此番言行颇似一个孩童一般,嘴角倒是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温声说道,“我本就犯了错,师尊罚我是应该的。”   花佚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看着程君一,“你帮我是做错了?”   程君一目光澄澈,毫无遮掩的看着花佚,轻声说道,“是错了,但是我不后悔。”   花佚看了对方一会儿,一言不发,然后突然跪在了地上,和程君一并肩跪在一起。   “既然你是因为我违背了自己师门,你犯了错,我也该担着,我陪你受罚。”   花佚一双眼睛坦坦荡荡,澄澈清明,看得程君一竟有了几分不知所措。   花佚跪在程君一身侧,整个屋子空荡的厉害,冷清的让人心惊,可是他们彼此却都在对方触手可及的位置,让这个本是清冷寂寞的醒尘堂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花佚跪在程君一的身旁,一袭红衣,艳丽灼人,他突然转过身来,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笑着问道,“我们这样,像不像是在拜堂呀?”   程君一一怔,看着花佚那一刻那眉眼含笑的神情,一袭红衣在身,嘴角是掩不住的笑意,随着那微微扬起的唇角,整个人显露出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艳丽精致,足以令仙者堕尘,神者成魔。   他们齐齐跪在地上,这空荡清幽的醒尘堂,一人素雅温润,一人艳丽灼人,两人彼此对视,结下了此生难解的情缘。   程君一痴痴地看着花佚,若说之前他是入了花佚的魔,那么此刻,他便已经万劫不复。   “白曳道友。”罗般真人看着白曳一副出神的样子,突然出声唤了一声。   白曳回过神来,微微收敛了自己眼底复杂的情思,转过身来,微微笑着说道,“罗般道友,刚刚一时失神,还望见谅。”   明论真人冷哼一声,他本就对昳阳派心存怨言,先有修仙大比上花佚不战而退,令他与阳蒙羞,后有程君一为他昳阳违背师命,令他与阳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这昳阳派在明论真人眼中实在是算不得顺眼,他本是私自传信借此来质问白曳一番,可这白曳口才了得,道法精通,他本是来质问对方,可是却没想到被对方说教了一番,明论真人心头自是更为不快。   罗般真人脸上始终带着笑意,明论真人的不悦之色亦是毫不加掩饰,明论真人的冷哼在寂静的房间里足以让所有人都听见,罗般真人脸色却是不变,只是笑着看着白曳,一副熟稔热络的态度笑着问道。   “不知白曳道友刚刚想起来何事?”   白曳笑了笑,眼底流露出些许的笑意,“不过是跟我来的小徒弟不见了,此刻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所以才一时失了神。”   “白曳道友说的可是贵派的弟子,花佚?”   “正是。”   罗般真人听了,笑着说道,“他与君一倒是往来密切,君一这孩子待人疏远,倒是难得能有几个志同道合的友人。”   白曳听了,轻轻地笑了一声,说道“这次的事情,算起来我们昳阳派欠了你们一份情,白某还想当面向着贵派的程君一道友道一声谢,还请贵派允了我这请求。”   明论真人听了,只是冷笑着说道,“君一是小辈,白掌门如此大礼,怕是受不起。”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无论谁帮了我昳阳,出于什么缘由帮的,我白曳都会记得,昳阳派欠了对方一个情。”白曳声音清冷如玉,不卑不亢,可那一字一句却格外清晰的传到了对方,让人心头一震。   白曳神色清冷平静,平声说道,“还请二位带路,昳阳派欠了的情,我白曳必将还个清清楚楚。”   明论真人脸上不悦,可是却碍于白曳身上的那股威压不敢造次,而又咽不下心中的那口气,只是一声不吭的站了起来,罗般真人倒是颇为热络在前面引路。   白曳跟着罗般真人一路往东南方走去,地方越发偏僻清冷,白曳脸色没有丝毫应有的变化,只是平静的看着前方,跟着罗般真人像前方走去,明论真人走在他的身侧,嘴角抿成一条薄薄的线,没有说一句话。   “君一这阵子犯了错,正在醒尘堂思过,所以地方有些偏僻。”罗般真人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这气氛的冷清,依旧带着笑意对着白曳解释道。   白曳似乎没有任何惊讶,只是点了点,应了一声。   明论真人看了他一眼,冷笑着说道,“程君一违背师命,擅自行事,将我与阳派置于这种浑水之中,这等刑罚,实在是自作自受。”   白曳听了,脸上神色仍未半分波澜,只是依旧平静的走着,明论真人本想羞辱他,可是没想到对方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却也不好发作,只是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三人走到了醒尘堂门前,这是一间极为偏僻空旷的屋子,暗色的大门显出特有的厚重压抑之感,犹如将生灵死死锁住直至窒息的囚笼。   罗般真人将门推开,他看着这带有一丝缝隙的门心头有些微微诧异,可是还是不动神色的将门推开。   当门完全打开的时候,门内的景象完完全全的暴露在三人的面前,让眼前的三人具是一愣。   眼前的两人,一人红衣如火,一人白衣素雅,两人并肩跪在他们面前,风格迥异的两人看起来却构成了一副异常和谐的一幕。   “呀,这是怎么回事呀?怎么罚了一个人,却跪了两个人在这儿?”罗般真人最先反应过来,看着眼前的两人笑嘻嘻的开口说道。   白曳看着眼前两人,平静的问道,“佚儿,这是怎么回事?”   花佚抬起头,坦坦荡荡的看着三人,毫无躲避之意,开口说道,“程君一违背师命,他当罚,我自当同罪,所以自愿与他同跪于此。”   白曳微不可见的皱起眉头看着他,可是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错开身,站在了一边,平声说道。   “逆徒花佚既然认罚,一切全凭两位道友发落。”   明论真人看着跪在眼前的两人,皱起眉头,脸色颇为不悦,可是白曳站在身后,一切也不好太过,否则也太过得理不饶人了。   明论真人看着眼前的两人,两人并身而立,明论真人看着,心里突然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太过荒谬,以至于只是在他的心里一闪而过,甚至连他都没有意识到那到底是什么。   最终,明论真人只是挥挥手让程君一和花佚起身。   程君一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出乎他的意料了,他罚的也重,可到底程君一还是他看着长大的,再加上昳阳派的人远来为客,他与阳派若是得理不饶人,倒是反而没了理。明论真人到了最后,也没有太过为难两人,便让他们起身了。 第28章 第 28 章   夜色渐渐地深了,将这天下分割成为一个与白天截然不同的世界。   程君一在醒尘堂关了数日,一出来,便亟不可待的沐浴更衣一番,去去身上的那股恼人的药草味。   这是海棠花初放的时节,娇羞粉嫩的花蕾在枝头吐露出若有若无的滋味,月亮渐渐的升起,清冷皎洁的明月让这院子更显出一股清幽宁静的意味。   程君一独坐在花下的石桌子旁,身着一袭简单的素色单衣,长发随意的披在身后,带着些许刚刚沐浴之后的润泽香气,桌上放了一大坛子酒,以及两个空荡荡的酒碗。   “花好月圆夜,切切郎君心,兄台月夜相候,不知候的是谁家的佳丽?”一双胳膊悄悄的从身后环上了程君一的脖子,温热的气息洒在他的脖子上,弄得连带着心里都一块儿痒起来了。   程君一轻轻地笑了笑,故作深沉的说道,“我候的,可是一位绝世美人。”   “绝世美人?程兄可是好福气呀,也不知花某有没有这个荣幸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绝世美人是何等风采?”花佚将头搁在程君一的肩膀上,语气中是掩不住的笑意。   程君一回过头,端起一碗酒,笑着说道,“这还不简单,花兄用这酒碗一看便知。”   酒碗中干净透彻的酒水映出了极好的月光以及面前那人精致艳丽的面容。   花佚见状,勾起唇角,坐在了程君一的旁边,饮了一口酒,咂咂嘴,颇为惬意的眯起眼睛,笑着说道,“这可是我特意从昳阳山给你带的,乐儒师兄本来不乐意,结果一听见是给你带的,立马就变了脸,索性把酒窖打开让我拿个痛快,这恩人的名头可真好使。”   程君一看着花佚的脸,笑着说道,“也没帮上什么忙,若非白曳前辈即使赶到,也不知这事情会是何等光景。”   程君一说着,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突然看着花佚,笑着说道,“今日你陪我同跪,是不是料到了之后的事情?料到了师尊他们会去那儿,然后依照师尊的性子,自然不会落个不知进退的名声。”   花佚听了,眯着眼睛看了程君一一眼,笑着说道,“你知道还问,我要是不和你一起跪,你们师尊那个老东西不得让你跪到猴年马月去了。”   程君一听了,也不意外,看着对方的眼神中隐隐带了些暖意。他自幼便是与阳派的弟子,天资聪颖,灵根聪慧,明论真人对他寄予厚望,他从小便是按照与阳派的教导循规蹈矩的活着,而花佚便是那牢笼之外的人,他的灼人的热度温暖着程君一,而一旦尝到过这种温暖之后,便再也不能放手了。   即便飞蛾扑火是如此愚蠢可笑,可是那样的光亮和热度又怎么可能将其拒之门外?纵然万劫不复,又有几人能够迷途知返?   程君一痴痴地看着花佚的眉眼,月色之下的精致面孔更显露出一种异样的疏离艳丽,就像是从指间穿过的风,转眼之间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花佚看了程君一的样子,突然笑了笑,挑了挑眉,含了一口酒,突然一把拉住程君一的脖子,清香润泽的酒一下子滋润了程君一的舌尖,灵巧的舌头肆意的在程君一的口中挑弄缠斗,在微微的醉意与心底的情愫的牵引下,程君一很快反客为主,花佚却也不甘示弱,两人相互缠绵,撕咬,舔舐,交换着他们彼此的气息,彰显着他们彼此的情意。   四周很静,今夜的月色极美,清冷凄清的月光让世间蒙上一层朦胧神秘的面纱,淡淡的海棠花在枝头憩息,一两片花瓣掉落,为眼前的景象增加了几分特有的美感。一人素色白衣的,如水墨渲染出的画中人,一人红衣艳丽,被对方搂着腰,微微向后仰去,长发如瀑,两人紧紧相依,这一幕犹如一幅绝美的画卷,美好的不似人间之景。   一吻终了,花佚松开了对方,眼波流转,潋滟多情,拉着程君一的衣服,在程君一的脖子上轻轻地咬了一口,程君一浑身一僵,心跳如鼓,感觉他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战栗。   花佚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微微扬起唇角,艳丽入骨,他凑近程君一的耳畔,轻声说道,“君一,你可知道男子之间如何行那欢愉之事?”   程君一心中一震,咽了咽口水,脸色微微泛红,带了几分不知所措的意味,呆呆的看着花佚。   花佚轻轻地笑了起来,听起来就像是猫爪子一下一下挠过一般,让人心头痒的慌。   程君一没有丝毫动作,只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等着花佚的下一步动作。   花佚极其恶劣的舔了一下程君一的耳垂,然后故意将自己呼出的热气都洒在程君一的皮肤上,当感觉到程君一的身体微微颤动,花佚咬着程君一的耳朵笑着说道,“酒喝完了,夜深了,我便先回去了。”   程君一一愣,下意识的伸出手拉住对方,可是花佚却转身一跃,便到了这围墙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今夜夜寒,程兄可要好生休息呀。”   花佚笑着说完,转身一跃便消失在了这夜色中。   程君一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诚实的身体,哭笑不得的看着花佚消失的方向,最后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咬咬牙,收拾了东西转身进屋。   花佚眉眼之间尽是笑意,他已经可以预料的程君一那个羞恼窘迫的样子,这让他觉得格外有趣。   花佚此行是和白曳一起作为与阳派的客人居住在与阳派的客房,此时夜色渐深,花佚一转身便跃上了围墙。   程君一的住所和与阳派的厢房实在是有些疏远,若是直接翻墙,那倒是要省去不少功夫。   花佚转身便进入了与阳派的厢房,这也是一个单独的院落,花圃中种了不少花草,白紫相间的小花零星点缀在花圃之中,月色中看来倒也是别有一番独特滋味。   花佚蹑手蹑脚的往院子里走去,这院子里目前只有他和白曳两个人,若是可以,花佚实在是不想引起白曳的注意。   “怎么这时才回来?”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这院中响起,倒是平白无故把花佚吓了一大跳。   随着这声音的出现,白曳渐渐从暗处走了出来,白衣清冷,在这月色中宛若神祇,更加凸显出那不染纤尘的清冷疏离。   花佚讪讪的住了脚,看了白曳颇为局促的笑着说道,“师尊怎么还未休息?”   白曳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明明就是漫不经心的一瞥,可是当白曳那清冷的目光在花佚身上扫过的时候,花佚感觉自己浑身都打了一个寒颤,好像是自己的里里外外都被对方看了个干干净净。   花佚低着头,他不敢直视白曳,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目光,若是这世界上有一样他放于心底,发自内心的敬畏而不敢靠近,对于花佚来说,那便是白曳。   “今夜的月色很美。”白曳突然说了一句。   花佚有些茫然的看了他一眼,随即点了点头,糊里糊涂的应和了一句。   “确实很美。”   白曳看着他,轻声说道,“佚儿,陪师尊赏月可好?”   花佚听了一愣,这话语实在是不像是他那师尊会说出口的,白曳素来清冷无心,不食人间烟火,这话说来却带了几分少见的亲昵滋味,实在是让花佚觉得古怪,可是花佚却还是本能的应了下来,答了声是,便果真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陪着白曳赏起月来。   两个人坐的相当靠近,四下俱静,这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他二人的呼吸声,可他们却又偏偏一句话都没有,实在是古怪的紧。   四周只有些零星小花,他们不曾说过一句话,也不曾有过任何动作,就如一切都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这清冷的月光下,这世间万物都仿佛少了几分生气,一切归于宁静,连那人烟味都单薄了不少。   花佚下意识的敛声屏气,心神渐渐的沉静下来,他悄悄的看了白曳一眼,在月色的映衬下,白曳那本就清冷的气息更加让人难以接近,花佚隐隐觉得今夜的白曳有些古怪,可是细细想来,却又说不出其中的缘由,只是规矩的坐在一旁,沉心静气,归于安宁。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已经上了中天,四周竟已悄悄降了寒气,白曳悄无声息的站了起来,轻声说道。   “这月色细看却也有些乏味,早点歇息吧。”   白曳说着便往回走,看也不看四周一眼,那清冷的月色洒在他的一袭白衣之上,衬的整个人无端端的多了几分不可捉摸的疏冷凄清意味。   花佚心里觉得有些古怪,可是却也不过片刻便在心头消散,随即看了眼天上的月亮,便转身回了屋子。 第29章 第 29 章   这几天,明论真人和白曳借着求仙论道的名头明里暗里过着招,明论真人来势汹汹,寻着由头便趁机发作,却总是被白曳在不动声色之间阻挡回去,罗般真人整天笑眯眯的,倒像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般,时不时的插科打诨,却在三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气氛。   这天,明论真人和白曳本在论这修行的内因与外物之间的关系,不知怎么的,就谈起了这师命,程君一违背师命的事情理所当然的被提了起来,明论真人脸色不好,白曳却是一脸平静淡然,好似万事万物皆不放在眼里一般,这叫明论真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罗般真人笑呵呵的在其中打着圆场,可是这时候却见了花佚和程君一站在那远处的树荫下说话。   明论真人见状更加不悦,看着远处的程君一,突然冷声说道,“这嘴上说的都是虚的,若是要论一论道行,不如让大家比试一番,当时修仙大比上的魁首到现在可还没个定论?”   白曳听了微微蹙眉看着那树荫下的两人,花佚站在树下,背部靠着树,歪着身子倾向程君一的方向,程君一站在他身旁,身形颀长,素色白衣,脸色带着温和的笑意,树隙间透下的光斑洒在两人身上,让这一幕美好的多了几分不真实的缥缈意味。   明论真人见白曳不说话,斜着眼睛看了白曳一眼,冷声说道,“白掌门意下如何?”   白曳还未开口,罗般真人突然笑着开口说道,“白掌门远来是客,哪有在咱们与阳派的地方跟客人动手的道理?这不是存心招人笑话吗?”   明论真人冷眼看着白曳,白曳却只是看着远处的花佚和程君一,那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引得双方眉眼间具是掩不住的笑意。   “既是上了阳山,那便客随主便吧。”白曳突然轻声说了一句,然后移开自己的视线,微微垂下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明论真人嘴角隐隐透出一丝冷笑,招了招手便叫身边的小弟子去叫程君一和花佚过来。   程君一和花佚一时还有些疑惑,当他们抬起头的时候便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明论真人罗般真人和白曳,两人俱是一愣,随即很快走了过来。   “师尊唤弟子何事?”程君一站在明论真人面前,神色微敛,神色谦卑恭敬。   明论真人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声音平静却威严十足,“当日修仙大比昳阳派的花佚自愿退出,所以你才姑且成了这名不正言不顺的魁首,如今你们不妨比试一场,若是你担不得这个名头,也好将这个称号物归原主,你可有异议?”   程君一先是一愣,很快便明白了明论真人的意思,可是他依旧低着头,过了片刻才说了句,“没有。”   明论真人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微微点了头,然后冷眼看着一旁的白曳。   白曳目光平静清冷的看着花佚,轻声说道,“佚儿,你当时任性欠了一场比试,如今也该还了。”   花佚听了,微微扬起唇角,眯起眼睛看了明论真人一眼,笑着说道,“当时是花佚的过错,如今明论真人提了出来,花佚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罗般真人笑着说道,“如此看来,今日可是有一场热闹看了。”   一行人往比试台走去,与阳派的弟子们听说了有这么一回事都不约而同的跑过来凑热闹,台下来了不少弟子,最前面的是白曳明论真人和罗般真人。与阳派是一个大派,程君一更是与阳派人人敬仰的大师兄,这消息一传出来,与阳派从外门弟子到杂役差使都少不得过来开开眼,这阵仗虽不及修仙大比那么热闹,现在看来却也是不容小觑。   花佚一袭红衣站在一方,妖冶艳丽,程君一素色白衣立于另一方,翩翩君子,温润如玉。程君一手持长剑,看着对面的花佚,隐隐想起了他初次见到对方的时候,那时亦是如此,一袭红衣,带着那份骨子里的张扬妖冶,叫人不能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半分。   “今日,你也不用任何兵器?”程君一挑眉看着他,眼底隐隐带着笑意。   花佚耸耸肩,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嘴角微微带了些许笑意,“我用不惯兵器,还是这木条用的顺手,修道之人,自当远离这些带有戾气的物件。”   程君一将剑橫于眼前,寒光一闪,神情严肃的看着花佚,正色说道,“我不会让你的,你也不必留情。”   花佚勾唇一笑,眯着眼睛看着对方,“你挡得住我吗?还大言不惭的说要让我?”   花佚话音刚落,突然身形一闪,木条似剑,一下子便从程君一的咽喉处挥过,动作利落敏捷的叫人看花了眼,程君一向后一闪,以剑防守,一剑一木条,那艳丽的红衣便和这素雅的白衣交缠在了一起,招式往来之间招招惊险,叫人看的目不暇接。   台下的弟子都不由得敛声屏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上面,而坐在前面的白曳和明论真人也是神情严肃,将目光一直放在台上。   花佚飞身向前,程君一本能地向前一刺,却又在片刻之间微微将剑身错开,花佚错身而过,木条却一下子打在了他的手上,浮现出一条淡淡的红痕。   花佚眯起眼睛看着对方,冷声说道,“若是你对敌人都是这么一副菩萨心肠,那便给我滚下去。”   程君一听了,剑光再次闪过,毫不留情的冲着花佚的身前刺去,花佚侧身一闪,微微扬起唇角,“这点招数,也能让我受伤?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说完,花佚再次毫不迟疑的对着程君一进攻,程君一反手格挡,两人的毫无顾虑,程君一的剑意也更加凌厉慑人。   程君一天资聪颖,灵力深厚,花佚也是天资过人,又得白曳的传授,两人皆是道行不浅,一时斗得难解难分。   “你这剑意凌厉而又不失沉稳,实在是难得一见。”花佚说完,对着程君一又是一击,招式往来之间,只见红衣微动,快若闪电,刹那惊心却又于人回过神来之时消失在眼前。   “你这功夫却是来的奇怪,叫人实在是摸不透。”程君一回了句。   “如何奇怪?”   “仙不像仙,妖不似妖,鬼魅难测,捉摸不定,实在是古怪至极。”程君一说着挡住了花佚的进攻,反手一刺。   花佚突然怔在了那里,看着眼前的人白衣清冷,一把寒光凛凛的剑向着他刺来,似乎与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开始重合,将脑海深处的某个画面开始唤醒,而那清冷无情的声音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回响。   “仙不像仙,妖不似妖,如此古怪难测,却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那人白衣胜雪,干净的容不下一丝污秽,而那把锋利无比的剑身便刺入了他的身体,片刻之间,鲜血四涌,眼前的天地一时渐渐归于黑暗。   花佚痴痴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画面,一股剧痛从自己的心口传开,花佚还没来得及寻找自己究竟是何缘故让他没有伤口却感受到了这种窒息般的疼痛,这时候一把剑却刺入了他的身体,就在那个隐隐作痛的地方,与记忆中的某个画面渐渐重合,花佚微微抬头,顺着那剑身看去,程君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睛里满是诧异与惊慌。   白曳突然站起身来,皱着眉头,神色严肃的看着台上,白衣清冷,叫人感受到一种不可冒犯的威压。   花佚的心口大片鲜血涌出,殷红的血液与艳丽的红衣融为一体,叫人看的心惊,花佚渐渐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程君一见了这一幕,双手微微颤抖,跪在了花佚的身旁,颤颤巍巍的摸着花佚的脸,声音轻柔而又带着恐惧慌张,“你刚刚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你明明可以躲开的!”   花佚脸色有些发白,动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可是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一下子失去了意识,倒在了程君一身上。   程君一内心止不住的恐慌,眼前只看得见一片艳丽的红色,花佚的头倒在他的身上,他扶起花佚,颤抖着手想要给对方疗伤,却突然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止住了。   程君一抬头一看,只见白曳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微微抿着嘴,看着他,用一只手将他要为花佚传输的灵力止住了。   “修仙大比之战,与阳派这魁首当之无愧,小徒顽劣,如今也与诸位两不相欠了。”   程君一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试图为花佚挡住胸口不断流出的鲜血,那鲜活的温度几乎让程君一的皮肤被灼伤,他不知道白曳的意图,可是听见这番话却没来由的让程君一心头一震,一股寒意在心头蔓延开来。   白曳说完也不管台下人的反应,突然伸手封住了花佚的几处穴位,然后将花佚从程君一的身侧抱了起来,原本张牙舞爪的人儿此刻温顺脆弱的就像是一只刚刚出生的小猫。   那清冷的白色包裹起了眼里的红,程君一身上的白衣染上了血迹,手上沾满了花佚的鲜血,怔怔的看着白曳抱着花佚远行,程君一脑中极其懊悔混乱,可是看见了这场景,程君一的心头突然出现了一种荒谬的嫉妒失落感,特别是当白曳将花佚从他的身旁抱走的时候,那感觉实在是太过鲜明,那一刻,程君一甚至觉得,白曳是要将这个人从自己的身边永远的带走。 第30章 第 30 章   白曳将花佚放在床上,他之前已经封住了花佚身上的几处穴位,胸口的鲜血已经微微止住了,但是那依旧鲜活的血液依旧将花佚胸前的红衣染的红的发黑。   花佚的身体微微颤动,看上去是遭受到了极大地痛苦,脸色苍白,一向艳丽精致的五官渐渐褪去了平日的颜色,就像是颜色极淡的水墨画,不似往昔的肆意张扬,却远比那肆意张扬更加动人心神。   白曳眉头紧皱,他看着花佚,没有治疗他胸前的伤口,反倒是将手放在了他的额头上,灵力缓缓流淌,那是一段应该永远被掩盖的记忆,当日他花了几个日夜让这段时光沉睡,而现在,这被尘封的记忆,正如一只不安的困兽想要突破那禁锢的牢笼,在这记忆深处彰显自己的存在。   白曳将手轻轻覆在花佚额头,一股力量从他的手中聚集,白曳看着花佚禁闭的双眼,还有那已经有些发白的嘴唇,手中的力量渐渐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让人温顺舒适的灵力渐渐的流入了花佚的身体,让花佚原本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了,就像是一只得到了安抚的小兽。   白曳手上的灵力渐渐轻微了,他的手轻轻的落到了花佚的脸侧,却又不敢放任自己的动作,好似一碰触这个人就会消散一般。花佚的睫毛微微颤抖,似乎因为胸前的伤口而不得安生,那平常张扬惯了的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居然有种极致的凄美脆弱。   “佚儿。”   白曳唤了一声,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温情流过,与平常那清冷无情的师尊判若两人。   “佚儿。”   白曳的声音相当温柔,就像是一道难以被人察觉的风轻轻拂过,却在片刻之后,再无一丝痕迹,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轻,叹息,无奈,怜爱,痛苦,相互交缠在了一起,叫人分不清到底是哪种情绪占的分量更多一点。   花佚微微动了动嘴唇,眉头紧皱,似乎在说什么,白曳俯下-身,将耳朵凑在花佚嘴边,听见花佚轻声说了一个字。   “疼。”   白曳眉头微微一皱,看着对方不断的重复着那个字,白曳将一颗丹药放在了嘴里,然后突然吻上了花佚的唇,舌尖微动,将那丹药渡了过去,白曳将丹药渡到了对方的口中,轻轻一推,花佚便本能地吞了下去。   丹药已经服下了,可那淡淡的药草香却仍停留在口中,唇舌间那柔软温热的感觉让白曳不忍离去,此刻的白曳就像是一个趁主人不在尽情肆虐的盗贼,一向高高在上的他此刻却只能沦为一个卑鄙的小偷,只有在对方丧失神智之时才敢微微释放自己的邪念。   随着侵入的增加,白曳非但没有退出,反而越发沉迷其中,这触碰不但没有减轻他平日的邪念,反而将他内心的欲-望刻画的越发疯狂。   白曳闭上了眼睛,他的动作不再温柔,他咬着花佚的下唇,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态进入了对方的口中,他的呼吸开始渐渐沉重起来,唇舌之间的动作看起来居然带了几分绝望的意味,好似这一吻之后,便再也不能拥有触碰对方的机会。   白曳的手臂渐渐收紧,他想拥抱这个人,他想吻这个人,他想将这个人吞进他的骨血里,打断他的翅膀,让他再也不能如此肆意妄为的将那艳丽入骨的笑意展露于他人。   他活了几千年,自天地之初,他从未有过渴望,从未知道欲-望,他从未动过情,他从未信过这情,而如今,他信了,却晚了。   仙界千年,凡世三生,你终究还是赢了,我动了情,你却将这一切付诸他人。   你求了这么久的东西,我想给了,你却不要了。   佚儿,你说凡世三生,可为何不过两世,你便恋上了他人。   你说过,要缠我三世,赌我一分情思,三世未到,你怎能言而无信?   白曳的动作越发疯狂,花佚一丝嘤咛让白曳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白曳眼底通红一片,渐渐恢复了清明,他微微松开了手臂,唇慢慢地从花佚的唇上离开,看着对方紧皱的眉头,白曳的手指轻轻地抚了上去,在花佚的额头虔诚的应下了一个吻,柔声说道,“乖,很快就不疼了。”   声音很温柔,可是却不知为何掺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味,那绝望悲凉的气氛让这个房间都笼罩着一股无法言说的苦闷。   程君一站在门口,他的手上依旧沾染着鲜血,那刺眼的颜色几乎灼伤了他的双眼,双手不断的颤抖让他几乎不能再拿起自己的剑。   白曳打开门从屋内走了出来,程君一急忙迎了上去,神色间是掩不住的担忧与急切。   “他怎么样?有无大碍?”   白曳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平声说道,“修养几日便无事了。”   程君一听了,微微松了一口气,捏紧拳头,低头说道,“我想进去看看他。”   “修仙大比的欠你的比试,佚儿已经还清了。”白曳平静的说道,与平常相差无几的话语,却无端端的让人觉得疏远冰冷。   程君一错愕的抬起头,看着白曳,有些僵硬的说道,“花佚为我挚友,如今因我而伤,我理当探望。”   白曳转过身来,看着程君一,突然开口说道,“你是我昳阳山的恩人,昳阳山既承了你的恩,我自然会还的清清楚楚,我白曳许你一个承诺,你且记下,若是日后有何要求,便上昳阳山来。”   程君一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白曳,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甚至觉得白曳对他有种难以言喻的敌意,不仅仅是因为花佚受伤的事情,而是从一开始,白曳就对他抱着一种发自内心敌意。   程君一听了白曳的话,不知道作何反应,只是有些不自在的开口说道,“晚辈并不是为了……”   白曳止住了对方即将说出口的话语,神色清冷,看也不看程君一,只是开口说道,“昳阳山不欠他人恩情,清楚便好。”   “回去吧,佚儿我自会照顾。”白曳轻声说了一句,便转身进去了。   程君一站在原地,看着白曳走进了屋子,将那扇门关了起来,程君一站在原地,看着那紧闭的房门,微微垂下眸子,素色白衣,整个人都仿佛失去神魂。   花佚感觉整个人都处于梦境之中,他隐隐看见面前有一个人,白衣清冷,如若神祇,那人拿着剑,慢慢地向他走来。   你既已入魔,这世间便容不得你。   那声音清冷决然,就如天神对众生的审判,公正无私,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地上的人一袭红衣,如妖如魔,没有丝毫躲避,只是冷笑着看着对方,看着那把剑刺入他的心口,看着血液肆意涌出,看着眼前的这人微微的蹙起眉头。   师尊,你果真如此狠心。   一声叹息突然在花佚的脑海中响起,随着心口处传来一阵剧痛,花佚突然惊醒的睁开了眼睛,他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白曳坐在床边,一边轻声询问,一边用毛巾给他擦汗。   花佚有些错愕,下意识的错开了身,白曳的手停了片刻,随即不动声色的将毛巾收了回来,起身去将毛巾放在水盆里,将它再次打湿拧干。   花佚隐隐觉得这氛围有些奇怪,可是又说不出缘由,看着自己身着单衣坐在床上,心口处还隐隐传来痛感,花佚突然开口问道,   “师尊,我这是怎么了?”   白曳并没有回过身来,只是一边继续着自己手上的动作,一边回答道,“你与与阳派的弟子程君一比试时,不小心受伤了。”   花佚听了,微微皱起眉头,疑惑的说道,“奇怪?虽然伤到了心口,我怎么会到了这步田地?”   白曳走了过来,给花佚擦着额头上的汗,花佚似乎在想事情,一时倒没有察觉。   “对了,君一呢?”   白曳的手微不可见的一顿,随即继续给花佚擦着汗,然后轻声说道,“在屋外。”   “在屋外做什么?师尊,你帮我把他叫进来吧。”   白曳将毛巾收了回来,放在了盆子里,然后低声应了一句,转身走了出去。   程君一在这里站了一天一夜了,眉眼之间是掩不住的憔悴忧虑,当他看见白曳出来的时候,眉眼之间俱是一亮。   “进去吧。”   白曳看也不看对方一眼,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程君一有些错愕的站在原地,白曳一袭白衣,依旧是那副清冷无情的样子,可是却无端端的带了些许落寞意味。   程君一忧心花佚,无心多想,只是匆匆的看了对方一眼,便转身进去了。 第31章 第 31 章   程君一进去的时候花佚正坐在床头,身着单衣,眉眼间少了几分艳丽滋味,虽是脸色有些虚弱,但细看内息吐纳却已无甚大碍。   “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花佚抬眼看着程君一,皱眉说道。   程君一微微愣了片刻,随即向着屋内的一面铜镜看去,这才发现不过是一日光景,他的脸色竟然看起来憔悴灰白的近乎狼狈。程君一无心多想,只是屈膝半跪于花佚的身边,焦急的抓起他的一只手,似乎相当急迫的想要感受眼前这人那依旧温热的体温,方可以让他那一夜惊慌不安的心得到片刻的安宁。   程君一抓起花佚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脸侧,看着花佚,颇为急迫的问道,“你的伤势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花佚怔了片刻,没有回答,感受到对方身形微微颤抖,花佚反手握住了程君一的双手,轻声问道,“你在害怕?”   花佚看程君一低着头,脸色憔悴神情低落,突然开口说道,“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你才变成这个样子的吧?”   程君一有些诧异的抬起头,看着他,眼神中满是疑惑。   花佚嗤笑一声,看着他说道,“你的剑术虽然世间罕有,可也不过令我颇为赞许,以你的剑术,要想将我伤成这个样子,实在是笑话。”   花佚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看着程君一疑惑的目光,缓缓开口说道,“我比试的时候突然有些不适,所以才侥幸让你赢了。不过既是你赢了,我便暂且将这魁首之名让你,等我伤好了,我们再一决高下,如何?”   程君一看着花佚,眼睛干净透彻,又含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义,良久,程君一动了动嘴唇,只说了一个字。   “好。”   花佚听了,嘴角微微扬起隐隐带着笑意看着他说道,“虽是我自己的缘故,可是毕竟是你伤了我,这几日服侍照料,你可有意见?”   “没有,心甘情愿。”程君一看着花佚脸色温和了几分,轻声说道。   “那去给我倒杯水过来,嗓子有点干。”   程君一听了没有动,只是看着花佚,花佚微微蹙眉,刚想张嘴再说什么,可是还未说出口,程君一却一把吻上了他,让花佚将所有话语咽回了肚子里。   花佚可以感觉到程君一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似乎遭受了极大地恐惧担忧,以至于现在仍然不敢相信,花佚没有半分抵抗,反倒是双手环住了对方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   舌尖轻轻试探,交缠,相互慰藉,就如同一只伤痕累累的野兽得到了安抚,让人从心底感到了舒适惬意。   程君一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那些不安,恐惧,愧疚都渐渐的消散在心间,那压在自己心头的石头一下子消失了,花佚的气息环绕在他的身边,就如冬天里那带着几分暖意的阳光,驱散了严寒压抑,只余下那惬意安适的余韵。   “安心了吗?”花佚抱着他的脖子,微微离开他的嘴唇,两人的额头相贴,鼻尖碰在一起,呼吸交汇,唇间还残留着对方的痕迹。   程君一垂着眸子,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舔花佚的上唇,然后低声应了一句,“嗯”   花佚微微勾起唇角,桃花眼一挑,眼波潋滟,风流勾人,“我要喝茶。”   “好。”程君一微微一笑,起身走向了桌子旁边。   一连几日,程君一都留着这儿照顾花佚,花佚的伤势看起来严重,实际却没养两天便没了大碍,程君一仍觉得有些不放心,坚持让花佚多养两天。   明论真人知道这一消息之后倒是难得的没说什么,花佚毕竟是因程君一所伤,于情于理他们都处于下风,若是太过苛责,反倒是落了话柄。   这天花佚正躺在床上睡着,隐隐感觉到一只手靠近他的侧脸,花佚心中一动,玩心一起,突然一把抓住那只手的手腕,然后将那人猛地拉了下来。   那人似乎也没预料的花佚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一时顺着花佚的牵引,跌在床上,重重的压在花佚身上,呼吸洒在花佚的脖颈处。   “你今……”   花佚刚笑着转身,白曳清冷的面孔猝不及防的映入眼帘,花佚一惊急忙就将手放开了,别开脸恭敬地叫了声,“师尊。”   白曳微微垂着眸子,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现今整个人压在花佚上方,与平常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让花佚的心头突然闪过些许微妙奇异的感觉。   白曳的呼吸洒在花佚的脖颈处,花佚微微错开脸,不敢看他,可是白曳压在他的上方,身体隔着被子压在他的身上,一举一动都让花佚分外清楚明了。   “师尊有事?”花佚暗暗叫苦,这气氛实在是有些尴尬,姿态也实在是暧昧的过分,可白曳不起身,他也没法动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问道。   白曳看也不看他,过了片刻终于松开了对方,坐在了床边,好像刚刚的一切都是一场错觉,脸色没有半分波澜,只是一如平常的语气清冷,“你的伤如何了?”   “已无大碍。”   “若是无碍了,便回昳阳山吧。我们出来也够久了。”   花佚一怔,他本想和程君一好好地游玩几日,可现下气氛古怪,花佚也不知怎么的开不了口,只是低头应了一声,说了声,“是。”   白曳说完站起来,看了花佚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又什么都没有说。   就在这时程君一突然走了进来,看起来还有些匆忙,身上带了点露水,有了几分风尘仆仆的意味,看起来应该是赶了一段路,他走进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意,可是当他看见白曳的时候,突然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收敛了神色,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问了声好。   白曳微不可见的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看了看他手上的东西,最终也没说什么,只是留下一句话。   “好好照顾他。”   白曳说完便出了门,程君一总觉得有种不自在的感觉,特别是白曳刚刚看他的神色,还有那双带着寒意的眸子,程君一隐隐觉得有种不安感,就如在一片宁静的海面航行,可是海底却又充满暗礁,程君一不知道这感觉源于何处,无法言说,只能暂时按下。   “你一大早去哪儿了?”花佚的提问打断了程君一的思绪,程君一抬眼看着花佚,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嘴角隐隐带了一丝笑意。   “望江楼的豆腐皮包子,上次见你喜欢,便去寻了来,一大早刚刚蒸好的,现在还热着呢。”   程君一说着将一个油纸包打开,一个个白白嫩嫩的包子便展露在花佚面前,顷刻浓香扑鼻,花佚见了大喜,说话间便和程君一两人一人一个的吃了起来。   两人吃完,程君一用湿毛巾给花佚擦了手,突然开口问道,“白掌门有什么事吗?”   花佚听了,颇为无奈的开口说道,“师尊问我伤好了没有,若是无碍,过几日便可回昳阳山了。”   程君一的身形一僵,看着花佚皱眉问道,“回去?”   花佚有些苦恼的点了点头,“这次下山见面还不过几日,怎么便要回去了?”   程君一一听也是有些黯然,两人分别了两个月,这才不过相处了几日,怎么又到了分别的时刻。他平时还嘲笑那些惜别伤离之人小儿女姿态,如今看来,该是轮到他了。   花佚看着他,突然挑眉笑道,“不如你随我回昳阳山,我把你娶回去,到时候你我便可朝夕相处,如何?”   程君一听了这话也是不由得笑出了声,眉宇之间一时也少了几分忧愁的意味。   “这次师尊对与阳派是没什么好印象了,我只好先回了昳阳山,过几日再找个机会再遛下来了。”花佚叹了口气,看着程君一笑得有几分无奈。   程君一听了,脑中闪现出白曳这几日对他的种种情形,突然皱着眉头说道,“白掌门是不是很讨厌我?”   花佚听了一怔,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程君一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程君一皱眉想了想,说道,“就是白掌门对人的态度,让我觉得奇怪,好像有些敌视。”   “师尊素来清冷,你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程君一听了,虽仍是不安,可是细想下来,自己确实没有什么让白曳敌视的缘由,这也不过是自己的一方的感受,倒也不再多想,只是笑着说了句。   “也许吧。” 第32章 第 32 章   白曳缓步走进房间,却见房中空无一人,白曳微不可见的蹙起眉头,转身走了出来,见了罗般真人,罗般真人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凡尘俗世,半分不曾叨扰心间,活像尊弥勒佛。   “白掌门这是要做什么去?”罗般真人身穿着宽松的道袍,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轻松而惬意。   “只是来探病。”   罗般真人应了一声,笑着继续说道,“白掌门恐怕是扑了个空吧,刚刚看着那两个小子在那棵大树下,现在时节正好,那处风景实在不错,白掌门也不妨过去看看。”   白曳听了,微微颔首应了一声,便移步离开了。   花佚站在一棵大树下,看着远处的风景,上阳山地势颇高,此处看去整个谷阳城的烟火景象尽收眼底。   “昳阳山风景昳丽,可是终日不见人烟,而这上阳山却是人烟密集,如此看来,倒是各有各的风味了。”花佚看着程君一,笑着说道。   程君一站在花佚旁边,听了他的话,微微一笑,伸手指着一处,笑着说道,“那便是望江楼,当日舌尖的鲜活滋味,实在是让人回味至今。”   花佚唇角微微扬起,突然眉梢一挑,伸手指着一处,笑着说道,“那儿可是当日我们去的那柳条儿街?即使隔了这么远,好像还能听见那条街上的笑声。”   程君一怔了怔,往那儿看了一眼,想起那日花佚一袭红纱,于灯火中翩翩起舞,脸色有些不自然。   花佚见了,突然挑起对方的下巴,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笑着看着程君一说道,“君一这眼带桃花,也不知是想起来那街上的哪个漂亮姑娘,花佚可是记得初次去那处时,程兄那脸可比刚出嫁的大姑娘还红的厉害。”   这话揶揄中带了点酸味,可是细细品来又透着点甜意。   程君一一时只觉得好气又好笑,可是看着花佚噙着笑意的嘴角,一时之间竟又说不出反驳的话语,只是别开眼说了句。   “你又在说些什么胡话?”   话没说什么,脸倒是带了几分羞恼的意味,程君一下意识的错开自己的视线,看了看前方的景色,说道。   “此处风大,你重伤未愈,不好久留,再过片刻我们便回去吧?”   花佚看程君一的反应确实有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之间俱是挡不住的笑意,精致艳丽的眉眼间更是透出一股媚入骨髓的妖冶意味,那轻轻扬起的嘴角竟透出了一股灼人的艳意,将人的魂识心神统统勾了个干干净净。   “你这傻子,我不过说笑而已,你还真恼了不成?”   白曳站在远处看着,远处那人一如既往的穿着艳丽惹眼的红衣,笑的依旧犹如摄人心魂的狐狸精,只是那艳丽如此的笑意却不再是为了他。   白曳看着花佚艳丽到灼人的笑意,那是缠了他上千年的模样,那是曾经他不屑一顾的情形,那是他多少岁月之中于他梦中反复浮现的神态,可是为何,当这一切不再属于他的时候,他竟会觉得那笑容竟刺眼的厉害,那艳丽的神色似乎能将他的心割出道道血痕。   程君一看花佚笑的没心没肺,一时竟也无可奈何,只是看着花佚,颇为无奈的说了句,“你呀。”   程君一伸手想敲一敲对方的脑门,可是手刚刚伸出来,突然见到了身后的人,一下子讪讪的住了手,下意识的收敛了神色,恭敬的叫了一声,“白掌门。”   花佚一下子反应了过来,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看见了一旁的白曳,也规矩了自己的仪态,看着白曳,花佚的神色有些略微的尴尬,然后微微扬起唇角。   “师尊。”   花佚的脸上仍然带着笑容,可却不似刚刚那般艳丽惊心,反倒是带着些许礼节与尊敬的笑意,还带着几分掩饰的尴尬,这笑意淡淡的,不曾流过眼底,也未能蔓延心间。   “此处风大,还是尽快回去吧。”   白曳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或者这世间之事向来不曾引起过他心中的涟漪,他的神色依旧清冷,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可是细细看来,却又会发现他的眼神和平常有些不同,那看似平静淡然的眼底似乎隐藏着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痴狂。   花佚点头应了一声,白曳也并未多留,只是看了程君一一眼,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程君一觉得那白曳的那一眼说不出的古怪,可是也未放在心上,两人再说笑片刻,程君一便觉得此处有些寒凉,催着花佚回屋子里去,花佚虽然嘴上说着对方恼人,可是却也不再多留。   白曳转身回了院落,他独身一人坐在了院子中,花圃里的小花紫白相间开的热闹,可白曳独身一人却没来由的觉得凄清孤寂。   白曳掏出一个药丸,那东西温润如玉,通体雪白,白曳定睛看了那东西一会儿,将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感受着心口隐隐传来的钝痛,白曳的目光隐隐的痛苦无奈直至绝望,他将手中的药丸拿起,过了片刻,却又将它放下,白曳的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随即将那东西收进了自己的怀中。   白曳闭上眼睛,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细细品味那复杂的滋味,刺痛,嫉妒,懊悔,愤怒,统统在心间绕成了一道绳,勒得他心头发痛,胸口发闷,甚至连呼吸都变成一件痛苦而奢侈的事情。   这便是人间令人向往的情爱吗?   白曳不懂。   他从未有过情,从未动过情,他一生之中所有的情义缘由都系在了那一人的身上,当初,他没有要,如今,他想要了,别人却不想给了。   他白曳的情,伴随着羞恼厌烦无奈叹息直至如今的嫉妒怨恨不甘懊悔,从头至尾,没有半分令人欣喜的意味。   可是,即便如此,他仍然不想放手。   这是他从神识之初第一次感到了情,第一次感到了痛,第一次感到如此束手无策,这感觉很难受,令人狂躁不安,心烦意乱,然而即便如此,他仍然沉迷于此,不肯抽身。   白曳将手放下,闭着眼睛,只是不断轻声的叫道,“佚儿,佚儿……”   一声一声不断的出现,不断地在空中散去,这份隐秘疯狂却无法宣之于口的心思在这空无一人的院落中随着这一声声呼唤渐渐显露了端倪,却又在这空无一人的院落再次隐没于世间。   “这几日日日吃药,连带着整个身上都有股药味,实在是难受的很。”花佚前几日伤势严重,几日不曾沐浴,如今好了几分,便索性想随将这几天的药气去一去。   程君一听了,皱着眉说道,“你身子才好,若是染了寒气,更是得不偿失了,要不我打点水给你擦擦,你便再忍耐几日,如何?”   程君一这话说的在情在理,花佚听了,斜着眼睛看了程君一一眼,嘴角微微扬起,点了点头,笑的甚是古怪。   程君一去打了水来,兑了大半温水,打湿了毛巾,而一旁花佚索性只穿了单衣,解开身前的衣襟,似笑非笑的看着程君一。   “既然你不许我沐浴,那便要记得给我擦个仔细才好。”   程君一看着花佚身着单衣卧在榻上,身前的衣襟大开,可以看见其中白皙如玉的肌肤,眼波潋滟,风流四溢,如此看来,当真是魅惑逼人。   花佚更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态度,随意的躺在那榻上,竟犹如一副任君享用的姿态,直教人堕仙成魔。   程君一咽了口口水,下意识的收敛心神,可是花佚身上的每一寸地方竟都像是灼人眼球一般,程君一屏气凝神,竟是不敢再往一旁边看上一眼。   程君一将毛巾拧干,然后一点一点擦拭着花佚的皮肤,带着湿气的毛巾从细腻白皙的皮肤一点点的滑过,那皮肤传来的温热柔软的以及那皮肤下一点点流动的血液灵魂让程君一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君一。”   花佚目光灼灼,笑的狡黠。花佚轻轻地翻过身去,光滑白皙的后脊连接着引人遐想的下方,线条之间勾勒出一道令人疯狂成魔的弧度。   程君一的呼吸更加沉重灼热,手紧紧握住,手上的青筋凸起,眼底渐渐染上了几分火热的欲-望。他现在可以确认,眼前这个人在勾引他,如此毫不掩饰的勾引他,或许这只是对方一个恶作剧,或许不过是一个玩笑,可是如此没心没肺的人此刻的每一次呼吸都让他从心底感觉到一种隐秘而疯狂的渴望。   花佚笑的艳丽邪恶,他将程君一的一只手抓住,手覆在程君一的手上,让那毛巾在他的身上细细擦过。   “花佚,不要玩了。”程君一咬着牙对方花佚低喝道。   花佚听了,乖乖的应了一声,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狐狸。   “那好,我擦完了,你走吧。”   花佚笑的没心没肺,程君一忍住自己内心的火气,深吸一口气,端起水盆,打开了门。 第33章 第 33 章   程君一的指尖刚刚碰到门,那门隐隐透开了一条缝,程君一却突然转过身,一盆子水哐当一声洒了一地,程君一眼底隐隐有些发红,一把拉过花佚,便急不可待的吻了下去。   花佚倒是毫不意外的模样,唇角隐隐透露出些许笑意,他顺从的接受了这个吻,两人相互缠绕,戏弄,花佚的双手渐渐收紧,搂住程君一的腰,直至两人都仿佛感受到了对方心脏的跳动。   花佚的衣衫本就单薄,此时衣襟大开,白皙细腻的肌肤在素色的单衣中若隐若现,呈现出一种极度诱人的姿态。程君一看的眼底发红,脑中的神智道义在这一刻尽数湮灭,只剩下心底那不断涌现出的渴望,与那一份前所未有叫嚣着的欲-望。   “花佚。”   程君一低哑着嗓子叫了一声,声音低沉而沙哑,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色意味,他眼底带着灼人神智的热度,带着些狂热的意味就这样看着花佚,警告,询问,渴望,神色复杂而让人的心都烫了起来。   花佚咬着嘴唇,桃花眼微微挑起,伸手搂住了程君一,靠近他的耳畔,将温热的呼吸洒在程君一灼热的皮肤上,好似不将对方的神智烧个灰飞烟灭他便誓不罢休。   “君一现在可知道,这男人,如何行那鱼水之欢?”   花佚的声音低低的,缓缓的,带着笑意,就像是小猫爪子一下一下挠着程君一那躁动难安的心,程君一的心里痒的发慌,身体烫的惊人。   花佚的睫毛从下微微抬起,那双潋滟多情的眼睛渐渐将视线与程君一的重合,他的唇角微微勾起,艳丽的让人心惊。   程君一身体有些微微发颤,他将花佚抱紧,一只手顺着衣襟便摸了进去,他微微拉开那衣服,将花佚那白皙修长的脖颈与颈窝处露出来,然后轻轻地咬了上去,就像是在品尝一份极其精致美味的食物一般,啃咬舔舐,却不忍心下口。   “若是我不会,你教我,如何?”   程君一说着隐隐带了些笑意,花佚听了,也不由得在眉眼间染上了几分愉悦之色。   一时房间中布满了旖旎情义,暧昧的气息在空气中肆意波动,更为涌动的渴望却在两人的心中苏醒叫嚣,让这二人那隐忍多日的情愫有如决堤洪水,刹那倾泻。   两人的动作越发疯狂,口舌之间的撕咬,肌肤之间的接触,这欲-火愈演愈烈,将这二人多日埋藏于心底的情愫与人本性中那天生的渴望勾起,引导,发酵直至痴狂。   这火烧的猛烈迅速,叫人招架不得,程君一将花佚压在床上,两人口里都穿着沉重的粗气,眼底满是对彼此的渴望,口舌再次紧密交缠,撕咬,追逐。   就在两人难分难舍之时,这门却在两人毫无知觉的时候慢慢打开了,随着一道温和的阳光射了过来,门口的人不由得引起了两人的注意,让他们一时住了手。   “孽畜,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明论真人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他的额头青筋隐隐浮现,他伸出手指着指着面前的两人,胸口剧烈起伏,看起来是气到了极点。   随着一声厉喝,程君一脸上的情-色意味退了个干干净净,苍白着一张脸看着明论真人,手脚渐渐僵硬了。   程君一将花佚的衣服重新收拢系好,那白皙的肌肤上留下的点点红痕就如雪中红梅一般暧昧显眼,而此刻,这东西却让明论真人眼中的怒火更甚。   程君一草草的将自己的衣服收拢,然后神色慌张的走到了明论真人面前,这行动虽是仍带了几分礼仪姿态,却仍是掩不住程君一仪态中的狼狈。   “师尊。”   程君一刚刚站好,话音未落,明论真人就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厉声喝道。   “孽障,你们竟然……竟然做这种……”   明论真人看起来当真是气到了极点,颤抖的指着程君一却又似乎不耻说出口,只是咬着牙,最后恶狠狠地说道。   “简直败坏师门,令我与阳蒙羞!”   程君一跪了下来,低着头,不说一句话。   “我们欲结为道侣,不过是人之本性,有何过错?”   花佚突然站了起来,一袭红衣,艳丽灼人,他冷冷的看着明论真人,眼底没有半分退让之意。   “你……”   明论真人指着花佚,怒火难平,却又无可奈何,只是厉声骂道,“你这邪魔歪道,如此不知廉耻,实在是让我正派之人蒙羞!”   花佚听了,脸色没有怒色,反倒是微微勾起唇角,冷笑着说道,“我花佚不属正派,不为邪魔,又哪里来的那个面子让你们正派之人担这种名声。我和君一不过是你情我愿,不知是哪里碍着这天地道义了?”   明论真人听了,怒火更甚,开口骂道,“一派胡言,你不知廉耻,败坏伦常,实在是为人不齿!”   明论真人此时就如那芸芸众生一般,在这等怒火之中脱下了素日修养的表皮,显露出人的本性来。他指着花佚,见花佚那不屑一顾的样子,明论真人几欲开口再骂。   “何故在此喧哗?”   随着一声清冷的声音,白曳出现在门口,一袭白衣,宛如冰雪削成,他微微抿着嘴,皱着眉头,看起来却比平常更加不可冒犯。   明论真人看了白曳一眼,余怒未消,指着程君一和花佚,冷声说道,“白掌门来的正好,此事,白掌门该是给我一个交代?”   白曳神色平静,看也不看明论真人,只是开口淡淡的说道,“佚儿欠你们的早已还清,我们昳阳欠程君一的也算了清楚,这又是何事,我们要给真人一个交代?”   明论真人气的浑身颤抖,指着程君一和花佚,咬牙说道,“这等败坏伦常之事,白掌门难道要置之不理?”   白曳听了,视线落在了花佚身上,花佚依旧是一袭红衣,可是那略微凌乱的衣衫与脖颈处的痕迹不难看出刚刚此处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明论真人要说的交代是何种意思?”白曳见了,脸上并未太大波澜,只是仍旧声音清冷,不可亵渎。   明论真人听了,朗声说道,“此等下作之事,于与阳昳阳皆是不耻,这二人犯下此等罪过,实在应该严惩!”   白曳听了,突然冷笑了一声,那本是毫无波澜的脸上少见的带了几分波澜,一双眼睛清冷透彻,却又带着十足的冷意,虽只是轻轻地一声,在这房间中却显得格外清楚,让在场的人心中具是一惊。   “你与阳弟子冒犯我徒儿,我没找你与阳讨个说法,你竟还寻出我们的不是了?”这话语实在是讽刺意味十足,可从素来清冷的白曳口中说出,确实在是叫人有些难以置信。   “白掌门,你这是何意?”明论真人恶狠狠地看着白曳,眼中满是诧异。   白曳却没有搭理他,只是微微曲下-身,将自己的视线和程君一齐平,抬起他的下巴,让程君一看着他,冷声问道,“你跪于此处,可是知错?”   程君一看着白曳那双素来清冷的眼睛,此刻他居然有一种从心底冒出的寒意,他的手心渐渐地出了汗,一种前所未有的威压几乎让他不能呼吸,白曳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却几乎让他浑身战栗。   “晚辈,无错。”   “无错?”白曳看着他,继续问道,“既然无错,那又为何要跪?”   程君一忍住那无法抗拒的威压,咬着牙说道,“教养之恩,自当遵从。”   白曳听了,没有说话,他站了起来,那居高临下的样子,竟然让程君一感受到了一种轻蔑的意味,不是一种轻视,而是犹如天神对待世间蝼蚁一般,不值一提。   “本座的徒儿,我自会处置,还望明论真人管好自己的徒弟。”   白曳说完,不理会一旁的明论真人气的浑身发抖,只是脸色依旧清冷宁静,转身走了出去。   花佚见了,知道白曳的意思,也没有说话,便转身跟了上去。   白曳进了房间,花佚走在后面,将门关上,这房间中只有他们两个人,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些沉闷。   “刚刚的事情是怎么回事?”白曳突然看着花佚,开口问道。   花佚慢慢跪下了身,神色平静,开口说道,“师尊应该知道。”   “我要听你说。”   白曳的声音格外清楚,竟然无端端的生出一种让人心寒的意味。   “明论真人看见了一些事情。”   “何事?”   花佚有些难以启齿,动动嘴唇却没有说话,这时候白曳突然俯下身来,眼神平静的看着他,开口问道。   “你们在接吻?”   花佚心头一惊,白曳的脸色依旧平静,就如平常一般,可是听见素来清冷无情的师尊口中吐出这等言语,却让花佚的心头生出一种相当古怪羞恼的感觉。   白曳平静的看着花佚,用手抬起对方的下巴,让花佚不能将视线转向别处,继续开口说道。   “还是,不止如此?”   白曳就这样看着花佚,那目光好似能将人看个通透,让花佚没来由的有些不知所措,这感觉实在是古怪的厉害,花佚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白曳会有一天以这样平静的态度和他说出这样的话,可这明明平静的语调又隐隐透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白曳见花佚的反应,慢慢地站了起来,看着跪在地上的花佚,默然开口问道,“你现在跪在地上,又是为了何事?”   花佚慢慢地抬起头,看着白曳的眼睛,眼睛明亮透彻,他看着白曳,清楚而坚定的说道。   “徒儿愿和程君一结为道侣,望师尊许可。” 第34章 第 34 章   白曳没有说话,他的一举一动都和平常相差无几,一如既往的清冷无情,可是花佚就是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古怪。花佚没有抬头,但是他可以感觉到白曳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不懂白曳在看什么,也不懂白曳到底在犹豫什么,他甚至有种荒谬的感觉,他觉得白曳的呼吸间甚至带了几分悲凉的意味,连带着让这屋子里的空气都染上了几分沉闷抑郁的气息。   可是这感觉实在是来的古怪而没有道理,花佚也觉得自己是异想天开,白曳向来目空一切,就如那天上的仙者,无欲无求,清冷无心,这样的人从来不曾走入人世,不曾染上人烟,又何谈悲凉之感。   “师尊。”   花佚试探性的唤了一声,他的心里有股莫名的不安,他向来肆意任性,也只有在白曳面前他心甘情愿的低下自己的头颅,就像是一匹被驯服的野马,只有白曳可以为他套上缰绳,收敛起那份猖狂肆意,渐渐的显露出那鲜为人知的温顺来。   花佚见白曳仍旧不说话,心里更加不安慌乱,悄悄地看了白曳一眼。   白曳仍旧是那副清冷缥缈的样子,他的眼眸微微垂下,遮住了他眼底情愫,花佚看不出的神色,却在白曳身上见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寂寥,落寞,这感觉很淡,可是却将白曳的身体缠个严严实实,就这样从白曳的骨子里渗了出来,叫人无法忽视。   花佚的心头古怪更甚,白曳本就清冷俊美,而这样一来,整个人都犹如冰雪雕成一般,细细看来,居然仿若没了半点生气,整个人如若笼罩在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之中。   花佚心头感到说不出的诧异古怪,可是又不能品出个中缘由,仔细看来又疑心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你想和与阳派的弟子程君一结为道友?”   白曳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清冷,可是又隐隐带了些难以言喻的意味,让人听了心里有些发凉。   “是。”花佚跪在地上,长发披在身后,一如之前许多次他所做的一般,微微低着头,眉眼之间具是温顺。   “你们都是男子。”白曳轻声说了一句。   “修仙的女子本就稀少,男子结为道侣并不少见。”花佚说着,微微抬起头来,看着白曳有些疑惑的问道,“我以为师尊不会在意此事?”   白曳听了,没有回答,看着花佚,眼神竟带了些许说不出的温柔缱绻,他微微动了动唇角,笑的颇为嘲讽。   白曳俯下身来,抬起花佚的下巴,清冷透彻的眼睛带了些许蛊惑的意味,唇角更是少见的噙了一丝笑意,可是看起来却叫人觉得分外古怪。   “佚儿认为我是如何?”   在白曳的目光仿佛带了几分掠夺之态,将人看得通透,蛊惑人的神灵,叫人无法抽身,花佚有些慌乱的将头偏向一边,低声说道。   “师尊心怀坦荡,道法通达,花佚认为师尊不会在意此等世俗观念。”   白曳轻轻的笑了一声,那笑声短促又轻蔑,叫人摸不着头脑,花佚实在是想不明白其中的缘故之时,白曳又站直了身体,一如往昔,一袭白衣,不染纤尘。   “佚儿,你要记住,这世间之物皆有他不为人知的一面,你看到的,向来不过冰山一隅。”   白曳的声音清冷而缓慢,就如以前他对花佚教诲时一样,那时他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师尊,而花佚也只是一个仰望着他的孩子。   “程君一是与阳派的大弟子,明论真人对他有教养之恩,你的性子太野,程君一在师门与你之间妄图求一个安稳那无异于是痴人说梦,佚儿,到那个时候,若是你,你是弃了生你养你的师门,还是不过相识素日的友人?”白曳说的平静,可是一字一句就像是一把刀将这事情切成一片片血淋淋的摆在花佚面前,逼着花佚睁着眼睛看将自己面前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花佚握紧拳头,抬起头看着白曳,却仍旧是咬牙说道,“师尊纵然说的有理,但是花佚不试上一试总归是不甘心的。师尊的心思花佚懂了,可是请恕花佚无法回头。”   花佚对着白曳磕了一个头,恭敬的说道,“师尊,这路是花佚自己选的,花佚知道自己做什么,在水天一线那么多年,若是出来了也不做些让自己痛快的事情,还不如回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当自己就是个石头算了。”   白曳定定的看着花佚,神色复杂,片刻之后,白曳突然开口说道。   “若是我仍是不允,你当如何?”   花佚听了,微微垂下眸子,慢慢地再次磕了一个头,轻声说道,“师尊可记得,当日花佚在修仙大比上说过的话,花佚的道,不过二字,随心。”   白曳缓缓闭上了眼睛,“如此看来,我该是劝不住你了。”   花佚看着这一幕实在是古怪不安,可是张张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好闭上了嘴,垂着头不再言语。   白曳看起来有些疲惫,他挥了挥手,示意花佚下去了,花佚也觉得这气氛有些沉闷,便也退了下去。   待到花佚出了屋子,白曳微微睁开眼,眼底不复以往的清明,渐渐染上了几分血色,白曳扯起唇角,那模样应当是在笑,可是看起来却比哭还让人感到绝望,那笑声渐渐溢出唇间,竟是从那嘲讽冷漠中生出了些许疯狂绝望的念头来了。   原来求而不得,竟是这般感受。   佚儿,你受了千年的滋味,竟然悉数落到了我的头上。   这一世,你果真不再对我动半分心思!   若我只是你眼中的师尊,我们从此便可桥归桥,路归路,这千年的孽缘终究是寻到了一条挣脱之路了。   可是佚儿,这次,偏生是我放不了手了。   程君一跪在原地,明论真人当真是气急,最终竟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骂了些败坏伦常丢人现眼的话,最终竟也不知拿他如何是好,只是气急败坏的转身走了。   程君一只是一声不吭的听着,花佚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劫,他一生中所有的责罚都只是为了那一个人,他一生中所有的情思也都只给了那一个人。   花佚拖着他走进了那俗世的烟火,从此,他便无路可退了。   程君一跪在地上,他从记事起他便处于上阳山,从小天资聪颖,勤奋异常,明论真人待人严厉,虽是常年见不到一句好话,可多年的教养之恩也将二人的羁绊牵扯的越发深厚。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若非偶然上了昳阳山,程君一定如明论真人所言,一心修道,心无旁骛,可既上了昳阳山,入了魔,遇了劫,一颗心落了,便找不回来了。   程君一微微垂着头,一袭红衣渐渐出现在了他的视线,程君一顺着红衣往上看去,便见到了花佚一张精致艳丽的面孔。   花佚微微曲下-身,看着程君一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这老头今天居然这么容易就放过了你,还真是稀奇。”   程君一听了,扯出一个笑容,看着花佚笑着应道,“约莫是看我如此冥顽不灵,师尊都懒得骂我了。”   花佚靠近程君一,双眼平静的看着他,神色有些复杂,轻声开口说道,“君一,若是你的师尊和我必弃其一,你会怎么选?”   程君一诧异的看着花佚,花佚看着他,笑着说道,“我这人性子野,不守规矩,你是与阳派的大弟子,明论真人教养多年,如师如父,明论真人是断然不会让你我相见的,我这人讨厌拖泥带水的,更是受不了委屈难堪,你懂了吗?”   程君一看着他,眼底神色晦暗苦涩,却不知该如何应对。   花佚看着他,歪着头笑着说道,“我让师尊答应我和你结为道侣,师尊便告诉了我这番话,养育你多年的师门和不过数日的友人,师尊说你必定弃了后者,如果是我来选,我恐怕也会如此。”   程君一看着他,身边的手握的死紧,却仍旧是一言不发的听着。   “君一,这并非我逼你,而是这事实确实如此。”花佚看着他,神色相当平静,继续开口说道,“常听话本子上说,这各地风景人情甚是有趣,上次下山也不过数日便住了脚,现在却想到处去看看了。”   花佚说着,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不过认识数日,便让你担了许多无妄之灾,师尊说我这人命带凶邪,不宜太过与人亲近,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了。”   程君一目光一直追随这花佚,看着花佚渐渐地出了门口,程君一的手上渐渐显出了青筋,眼底的痛苦挣扎无奈让本来透彻的眼眸渐渐染上了血丝。他死死地看着花佚,似乎就想将这人一把抓回来,绑在自己的身边,可是花佚的话却又不断回响在他的耳边,让他的心几乎窒息却仍旧不能踏出一步。   花佚走到门口,突然回过身来,看着程君一,笑了笑,说道,“三日之后,谷阳城门口,若是你想要送行,也可来讨杯酒水。” 第35章 第 35 章   谷阳城门口时候正好,今早刚下了一场小雨,微微润泽了一旁的新柳,打湿了空气里中的尘埃。   谷阳城是个颇为繁华的城市,其中往来的行人商旅络绎不绝,花佚一大早便来到了这城门口的一个茶肆中要了茶水点心,就这样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的吃点随嘴的点心喝几口茶。   程君一引他在谷阳城游玩的时候常常路过这茶肆,两人玩的兴起偶尔便也在这个地方歇歇脚,借他家的茶水润润口,一来二去,两人又都长得出众,这店家便也识的他们了。   这谷阳城中,何处风景昳丽,何处玩意有趣,何处饮食鲜美,程君一引得他领会了个十足十。   而今日,也不知到底该是怎么个光景。   花佚喝了一口茶,也不着急,就这么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一边漫不经心的吃几口茶点,这城门路口,最不缺的便是离别场景。   其实花佚说了谎,他的的确确是在逼程君一,逼着他看清这事实然后做出一个抉择。   他花佚向来干脆利落,若是这衣角染了尘埃,那便割去便是,若是这肌肤染了污渍,他便要将这污渍连着血肉从自己身上生生剜去,若是这情义带了优柔寡断的牵扯,那即便是连着他的心头血,他也要将这东西挖个干干净净。   白曳曾说过,他性子太野,太烈,执念过深,偏执难容,花佚也懂,可人生不过数载,他也不打算改了。   他的道,不过二字,随心。   他任性偏执,他在赌,他在逼程君一做一个决断。   三日之后,谷阳城门,我想看看,你到底会不会给我一杯送别酒?   若是我们能够放开这些束缚,携手江湖,看遍这名山大川,那是我赌赢了;我若是输了,独身一人,浪迹天涯,也不过尔尔。   君一,花佚设局于此,你来是不来?   茶添了三巡,日头渐渐西斜,茶肆中的人散了又来,说书的段子不绝于耳,花佚一手支撑着头,一手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木质的桌子上慢慢地画着那三个字。   程君一。   你我相识不过数日,我带你游玩山野小径,你引我看尽尘世繁华,我觉得你似曾相识,察觉了不同寻常的心思便抽身离去,可你却为我违抗师命。   你是与阳派的大弟子,那是你的师尊,你的师门,你的归所。我花佚不过是一个俗人,性子偏执狭隘,这场赌,我可否有一丝胜算?   花佚看着这太阳渐渐地垂下,这正午早已过了,日头最毒的时候也早已过去了,天地间的生气渐渐地散了,余下的不过是一天之中的苟延残喘的余温罢了。   花佚垂下眸子,看着自己面前已经消失不见的水渍,桌子上依旧带着岁月的伤痕,犹如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花佚站起身来叫了一声,“小二,结账。”   君一,我花佚命带凶邪,偏执自私,若是你不来,也不失为一件益事。   那伙计应了一声,麻溜的跑了过来,算了茶钱,接过钱,看着花佚笑着说道,“公子今天怎么一个人来了?往日不都是和程公子一起来的吗?两位公子站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这等凡夫俗子那可是都不敢正眼瞧呢!”   花佚听了,微微笑着说道,“本就是等他,可是他却偏生忘了来。”   那伙计听的似懂非懂,看着情形古怪,也没敢多问。   花佚拿着一旁的东西,转身便出了茶肆,这时候突然见那落霞漫天处渐渐走来了一个人,那人一袭白衣,清冷如玉。   花佚神情恍惚,忽然回过了神来,走到那人身前,恭敬地微微低下头,开口叫了声。   “师尊。”   白曳看着他,神情清冷,双眸落在花佚身上,微微蹙起眉头,开口说道,“你这是要去何处?”   花佚听了,神情落寞,苦笑着说道,“师尊所言确实不假,花佚执意一试,如今看来,这段缘分是该了了。”   “既是了了,又何必挂心?”   “师尊不曾染这俗世烟火,又怎会知道,这凡尘俗世的种种愁绪,又哪里理的清呢?”   花佚看着白曳,微微垂下眸子,唇角微微扬起,却又看不出半分喜悦之色,“花佚本就想去看看这山川风景,在世间这些时日,想来倒是应该多看些风景才好。”   白曳听了,一时也没说话,过了片刻才微微抿着唇说道,“既是要走,先回一趟昳阳山吧,这一去不知时日,也好先同师兄师弟们告别。”   花佚听了,微微觉得有些古怪,这昳阳山上来去随心,想来不必太过挂心,而他亦是素来不喜离别,可是既是白曳开了口,花佚心思一时也却是低落苦涩,便也没多想便点头应下了。   这与阳派不待见他们,他们也犯不着去讨人嫌,思来想去,若是和程君一断了联系,这上阳山还真是没有半分值得人留恋的东西了。   夜里昳阳山的风景如平常一样寂寥空旷,这四下安静的过分,白曳独身在那被掩埋起来的房间之中,伸手轻轻的抚过画卷中的人,眼中是难以掩饰的缱绻深情。   “佚儿,你可否告诉师尊,如何才能让一个人动心?”   轻柔温情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在这空旷宁静的房间里可以让人连这语句中的每一丝叹息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既花了千年,缠了三生,我是否也该如此?”   白曳的神情中出现些许迷惑的神色,他由神识之初便未曾知晓这情恨愁苦,如今他的心动了,可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既等了千年,缠了三生,那我亦是如此,你能否也对我动同样的心思?   画中的人一如既往的带着张扬肆意的艳丽,白曳看了片刻,渐渐地垂下眸子,又轻声开口说道,“不过数日,你的心思便可付诸他人,我该如何才能将它守住呢?”   画中的人注定无法回答他分毫,白曳微微动了动唇角,笑的颇为悲凉,许久,只听见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便将这画卷收了起来,然后再次铺开一张雪白的画纸,笔尖轻轻地蘸了绛红,笔尖再次在雪白的宣纸上流转勾勒出那艳丽的红衣之人。   日落西斜,花佚躺在古树下的一块青石板上懒懒的晒着太阳,树缝中漏下的霞光将这红衣衬的瑰丽非常。   从上阳山回来之后,花佚便有些倦怠了,成天懒懒的躺在这树下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发呆。乐儒看了几次,问了几句,却也见怪不怪了。   花佚的这几天便如一只过冬的懒猫一般,成天的躺在这儿,他不是伤心,不是怨恨,而是如若一种从骨子里透出了的疲惫。   花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那天在在城门口等着程君一,可是他看着那条路,他就隐隐有种感觉,这个人不会出现了,就如这般被抛弃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一次又一次在自己的生命中重复。   这感觉来的古怪却也让人无可奈何,结果正如他下意识感受到的那样,程君一没有来,他输的一塌涂地,可是却感觉到理所当然。   花佚觉得他累了,从骨子里透出一股疲惫的意味,他只想懒懒的躺在这微凉的青石板上,感受着山间的清风微微拂过,受着那一缕缕从树缝间透下来的温暖,如若可以,花佚真想变成一块树下的石头,无心无情,无喜无悲。   花佚闭着眼睛,听见了步子踩在树叶上的声音,花佚睫毛微颤,这感觉实在是惬意懒散,花佚最终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半梦半醒的间疑惑的开口问道,   “师兄?”   来人没有应声,花佚也没有动弹,过了片刻,花佚以为对方该走了,结果没想到那人却坐到了他的身边,举止相当轻,就像是怕吓走一旁野花上停留的蝴蝶。   “乐儒说你这几日分外倦怠,可是有哪里不适?”   这声音说的极轻,可是却叫花佚心头一惊,急忙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便见白曳坐在了一旁,正平静的看着他。   花佚见状有些慌张的站了起来,对着白曳恭敬地说道,“弟子还以为是师兄呢?一时无礼,还望师尊见谅。”   白曳见此微不可见的蹙起眉头,开口说道,“不必如此多礼。”   花佚没有回话,只是微微垂着眸子站在白曳身前,白曳看着他,可是终究没有说一句话,这气氛宁静而古怪,连一片树叶掉下来的声息都叫人察觉的一清二楚。   师尊和弟子之间,除了遵命和教诲之外似乎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联系。   过了片刻,白曳才开口说道,“听闻人间的灯火极美,既是懒了几日,今晚便随我下山走走吧。”   花佚隐隐觉得有些古怪,心里大抵是有些不愿意的,可是对于白曳的话语他向来便是遵从的,最终他也只是俯下-身,低声说道,“弟子遵命。” 第36章 第 36 章   仙者天地同寿,却肆意蹉跎着光阴,凡者不过百年,却尽力装点着生活。   不过转瞬即逝的东西总是有令人着迷的美丽,繁华富贵,从来不属于一成不变的仙者。   这是昳阳山下的小镇,昳阳山和上阳山不同,昳阳山偏僻隐蔽,连下了山最繁华的去处都不过是一个小镇,上面为数不多的居民打点着自己的家常琐事,而上阳山的山脚下却是谷阳城,繁华通达,人口密集,其中的盛世美景实实在在迷花了人眼。   这个小镇本就偏僻,镇上的人不多,可是却异常的古朴勤劳,而今夜更是相当热闹。   镇上的灯笼从街头一直挂到了街尾,灯笼也做的精致,氤氲着灯光让这街上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暧昧的意味。街上的行人比起平常来也算的上十分热闹,大多数都是一些年轻人,手里都提着灯笼。   花佚看着有趣,便也随着一旁的小摊想买上一个。   卖灯笼的是一个看着很和蔼的老人家,她看着花佚递给了一盏红灯笼,模样简单可是有透出了几分精致,笑着说道,“老婆子在这镇子上可是有年头的了,可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客人难道是那上山的仙人?我常听人说,这山上有什么仙人的地方,我们这些人不懂,也不敢冒犯,可自从这仙人来了之后,我们镇子风调雨顺,年年丰收,看来,也是有福。”   花佚接过灯笼,笑着答道,“哪里有什么仙人,不过是这些人胡说的,我们就是跟着师傅修行,装一装那仙人的架势罢了。”   花佚将钱递给那个老人家,那老人家却一下子着急了,慌忙的摆着手,说道,“这可不能收,今天是花灯节,这花灯都是缘分,能送出去都是我老婆子的福气,自古也没听人说收过钱的。”   花佚听了,惭愧的笑了笑,说道,“是我不懂规矩,还希望您不要见怪。”   老人家看着他,和气的笑着说道,“这花灯节可是结缘的日子,若是遇上了和缘的人,对方收了你的灯,便可促成一桩姻缘,这阎王薄上也可以给你记上一桩功德,客人也不妨在这儿逛上一逛,若是有了缘分,我这老婆子也好沾沾喜气。”   花佚听的有趣,回头看着白曳,试探性的笑着问道,“师尊也挑一盏?”   白曳听了,看了眼花佚眼前的灯笼,说道,“不必。”   花佚听了,知道白曳素来就是这般清冷的样子,也不意外,和那个老人家道了谢之后便提着灯笼走了。   花佚走在前面,一袭红衣提着一盏红灯笼,白曳就在他身后,一袭白衣,相伴而行。两人保持着一臂的距离,不靠近也不疏远。   四周都是年轻人说笑低语的声音,五颜六色的灯笼在这街头点缀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场五彩斑斓的梦境。   两人的气氛宁静的有些诡异,白曳素来清冷寡言,花佚这些日子也是倦怠不爱说话,对着白曳花佚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两个人只能这样走着,看着这四周热闹的氛围,两个人实在是安静的有些格格不入。   前方盘踞着一棵大树,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灯笼,远远看上去分外美丽,树的周围都是一些提着灯笼的男男女女,他们有的在轻声说笑,有的颇为落寞的提着灯笼看着眼前的大树,有的用不胜娇羞的用眼睛偷偷地瞧着一旁的人。   听周围的人说,这是他们镇上的情人树,若是有情人对它许愿,那便可永生永世不再分离。   花佚听了,只是笑了笑,这种东西在人世实在是不新鲜,信者恒信,说到底也不过是多了个虚妄的寄托罢了。   他本就有些倦怠,先前见了那些花灯好看,有了几分兴致可是这会儿也都差不多用尽了,他看了眼旁边的白曳,对方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与看着那些经书别无二致。   花佚想回去了,他累了,此处人尽成双成对,他和白曳在这儿算是怎么个事?若是那日程君一来了,与他同来,互相嬉戏打闹说不定还有几分意思,可是现在,这一切也不过只能想想了。   白曳看着花佚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他,开口问道,“累了?”   花佚听了,点了点头,颇为忐忑的看了白曳一眼。   白曳见了,抬头看着眼前的大树,说道,“即然来了,把灯挂上,便回去吧。”   花佚看了眼前方的大树,颇为古怪的看了白曳一眼,那儿不少男男女女若是成了缘分,便将这灯笼挂上去,求一个好兆头,花佚看着不少男子在树上挂着灯笼,女子便在树下看着,相视一笑。   这情人间挂灯笼,他好端端的将这灯笼挂上去做什么?难不成还真求这灯笼替他找个有缘人吗?   白曳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突然伸出来手,花佚怔了怔,下意识的就将灯笼递给了对方,白曳接了灯笼垂下眼眸看了片刻,然后转身向那棵大树走去。   花佚看着那红灯笼泛出的灯光将白曳的白衣上染上了些许暖意,他看着白曳提着灯笼站在树下,然后轻轻一挥手,这灯笼就这般轻轻的挂在了一旁的树枝上,那火光在那灯笼里微微颤动,然后相当平稳的散发出它的氤氲暖意。   花佚看着这场景微微愣了愣,他总觉得这场景有几分古怪的意味,先前白曳从他手里接过灯笼的时候他还没多想,可是此刻他看着白曳将那灯笼挂了上去,那古怪荒诞的念头就又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   这般场景,他们之间不像是师徒,倒像是一对情人。   白曳走回来花佚身旁,轻声说道,“走吧。”   花佚一时间有些失神,白曳那清冷俊美的面孔在这灯火之中倒是显出了几分暖意,让他消减了那疏远清冷的感觉,倒是多了几分属于人间的烟火味。白曳的神色一如往昔,可是花佚看着白曳的双眸,破天荒的竟觉得那双眸子里多了几分自己看不懂的意味,那是一种相当温暖怜惜而又带着小心翼翼的情义,叫人看不懂,不由自主的想逃离,却又在心底隐隐觉得有几分疼。   “怎么了?”白曳看着花佚不说话,微微蹙眉看着他。   花佚一时反应过来,匆匆地低下头,这人是他的师尊,是他敬畏敬仰的师尊,是素来清冷无情的师尊,他怎么会好端端的冒出这样的念头,实在是该死。   “没事,不过是累了。”花佚低头轻声答道。   白曳也没多说,伸手摸了摸花佚的长发,花佚突然身体一僵,这不是白曳第一次做这样的动作,可是这是花佚的心头却有一种相当诡异荒诞的想法让他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片刻之后,白曳的手便离开了,花佚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听白曳说了声回去吧,花佚便也跟在后面走了。   花佚和白曳并肩而行,走到街尾的时候,花佚突然听见了那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地方不大,却还挺热闹的。本来还想上昳阳山看看,可是那白曳我又不敢招惹,也只能来这儿转转了。”说话的是一个穿着五彩斑斓的女修士,衣服有些破烂,光着脚,整个人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花佚认得她,这是拉姑道人,之前众派围攻昳阳山的时候见过她。   她身边是黄石道人,黄石道人冷笑着说道,“这昳阳派与世隔绝,不与道中人为伍,现下又把与阳派得罪了个干净,我到要看看,他白曳能够猖狂到几时?”   拉姑道人听了,笑着说道,“也是,那与阳派的大弟子可是个好苗子,竟然就这样折了,我看这与阳派的三个老头子怕是恨不得将那昳阳派吃拆入腹了。”   花佚本无意搭理这件事情,却突然因为这句话停住了脚步,转身来到了那两人面前,问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拉姑道人和黄石道人具是一惊,他们本就是无意路过此处见这儿热闹来散散心,谁知道那么巧会遇上花佚,他们都是上过昳阳山的人,上次花佚那幅屠戮入魔的样子让他们记忆犹新,两人一时都不免有几分畏惧。   就在这时,白曳出现在花佚的身后,神色冰冷的看着那两人,让那两人从心底漫出一股寒意。   “你们刚刚说什么?什么叫折了?与阳派的大弟子怎么了?”   拉姑道人知是逃不了了,只得的开口说道,“你不知道?与阳派的大弟子程君一前几天自请逐出师门,明论真人大怒,断了他的灵根。”   花佚瞳孔一缩,心头大震,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拉姑道人心头害怕,可还是继续说道,“这事在修仙大派中传的沸沸扬扬,都说是你们昳阳派许了程君一什么好处,所以这程君一才背叛师门,现下这与阳派已经与你们昳阳派势不两立了。”   花佚一时觉得有些天旋地转,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大脑一片空白,脸色难看的相当厉害。   那两人见花佚神色不对,寻了个机会便跑了。   花佚转过身来便要飞身离去,他要去找程君一,他要见到他,他要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甚至不能再等待分毫,在这儿多停留一刻都让他觉得心急如焚。   花佚立即就想要离开,可就在这时,一只手却拉住了他,花佚回头一看,却是白曳。   白曳直视着他的双眼,将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俊美清冷的容颜仿佛带上了一层冰,让人觉得分外高贵而不可亵渎。   “你要去哪儿?” 第37章 第 37 章   花佚此刻心急如焚,一面挣脱着白曳的手,一面焦急的说道,“师尊,我要去找他,我要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曳拉着他,丝毫没有放开手,眼底的神色愈发幽暗难明。   “那日他未曾过来,你们之间的因果就该了了。”   花佚心头焦急,又对白曳不放手的行为感到疑惑羞恼,看着白曳便张口问道,“师尊这是何意?”   白曳平静的看着他,微微垂下眸子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轻声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花佚心头焦急恨不得现在就见到程君一,对于白曳的做法更是有些烦闷不解,而现在白曳迟迟不让离去,花佚一时也有些愤怒,看着白曳开口说道,“师尊之前反对我和他,便是因为与阳派这个束缚,此刻程君一既已经离了他与阳派,师尊为何还要阻拦?”   白曳听了,双眼怔怔的看着他,神色看起来相当晦暗难明,就如一个没了灵魂的躯壳,他看着花佚,轻轻笑着说道,“是啊,没有理由。”   花佚皱眉看着白曳,白曳脸上那神情刺的他心头一痛,那落寞失意的样子与平常判若两人,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这个人是平素那个高高在上的白曳。   白曳松开了抓着花佚的手,用相当复杂难明的神色看着他,开口轻声说道,“若是找到他,你打算如何?”   花佚一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此时白曳却又继续开口说道。   “若是他那日未到,并非出自于他的本意。你可是,要和他结为道侣?”   花佚看着白曳,这情形实在是古怪至极,让花佚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应对。可是白曳却缓缓走到了他的身边,一只手抚上他的脸,两人双目相接,一时间似乎可以直视着双方心底的最深处。   “佚儿,告诉我,你可要如此?”   白曳看着花佚,让花佚没有半分退路,那眼神中带着不为人知的疯狂与隐蔽,显露着难以言喻的缱绻温情,却又带着那不易令人察觉的步步紧逼。   花佚下意识的避开白曳的视线,被那视线注视着,花佚感觉就像是有一把刀劈开了自己的神智,将自己心底最隐秘的念想都看了个清清楚楚,那视线就像是带了温度一般,烫的吓人。   白曳一只手捏住花佚的下巴,让花佚看着他,他面色依旧如常,可是却露出了少见的强势执着的一面,他依旧看着花佚,开口问道。   “佚儿,回答我,你可想如此?”   花佚颇为狼狈的错开视线,带了几分慌乱的答道,“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此言一出,两人间的气氛突然凝固了一般,白曳看着他,花佚却下意识的错开了那视线,他不敢看白曳,不敢直视对方,他向来对白曳心存一份敬畏之情,此情此景,他从未想到过,可他也不敢多想,他甚至觉得这样的事情只是一场幻境,片刻之后这些便会消失。   白曳松开了他,花佚急忙退开了几步,白曳突然笑了,那向来清冷俊美不染尘烟的脸在笑,可是却比平常更加让人觉得寒冷,白曳的笑声轻轻响起,听起来就像是一道又一道的警钟让花佚感觉心里发憷。那明明是笑,可是却让听得人感觉自己心里活活豁开了一条口子,让人随着那笑声疼的一抽一抽的。   花佚心中忐忑难安,他实在是想不明白白曳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现在甚至已经忘记了刚刚自己要去找程君一的那份急不可待的心思,他只是微微垂着头,看着白曳,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样子。   “师尊,怎么了?”   花佚微微皱着眉,看着白曳,轻声问道。   白曳看着他,突然微微扯开一个笑容,然后来到了花佚的面前,一只手挑起花佚的下巴,在花佚困惑的神色中,白曳就这般肆无忌惮的吻了下去。   花佚一时瞪大了眼睛,他感觉到自己唇上柔软的触感,还有那舌尖微微从他的唇间探进的湿热,花佚完全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事情,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而白曳却完全脱下平常清冷的面具,就如一只野兽一般,肆意的在花佚口中侵入,攻占,纠缠。   白曳咬着花佚的下唇,整个人极度疯狂的撕咬着花佚的唇舌,将自己的气息强行闯入,肆意的汲取着花佚的味道,就像是一只因干涸濒临死亡的野兽见到了那一泓清泉,仿佛不这般疯狂急切下一刻他便会因为这份渴望煎熬而死,白曳的动作肆意而疯狂,那口舌间交缠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美味奇妙,竟让人为之成狂。   花佚一时不察,渐渐睁大了眼睛,可是却因为白曳的强势而渐渐失了力气,再无推开对方的力量,就如砧板上的鱼肉一般只能任人宰割,白曳的气息,白曳的体温,白曳的味道,那个自己所敬仰了多年的师尊竟然会有这样疯狂而令人难以置信的一面。   花佚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白曳入侵自己的口舌,白曳的舌尖与自己的舌尖相互碰触纠缠的感觉,他尝试着推开白曳,可是他的全身使不上半分力气,反倒是换来白曳更加用力收紧的双臂。   花佚感觉他快窒息了,他眼底的神情有些涣散,他的双腿有些不受控制的发软,此刻白曳紧紧地抱着他,他也只能这样顺势被对方抱进怀里,他清楚的感觉到白曳在自己的口舌间肆意作为,他甚至可以听见因为白曳的疯狂而带来的啧啧水声。   这不是我的师尊,花佚想着。   他的师尊不是这样,他的师尊是一个真正的修道之人,他穿着一袭白衣,脸上总是没有半分波澜,不食人烟,不为世事所扰,他总是波澜不惊的看着尘世中的种种过往,然后不留下丝毫痕迹的在他人的眼中渐渐淡去。   可是,这不是他的师尊又是谁呢?   那这个疯狂的与他缠绵的人又是谁呢?   他有着和他师尊一样的俊美容颜,可是那脸上却染上了难以言喻的执念与欲-望,那人如此不容抗拒的肆意轻薄着自己,看上去疯狂又可悲,那这个人又该是谁呢?   当花佚以为自己会因为这样窒息而死的时候,白曳终于松开了他,清新凉爽的空气涌进花佚的身体,花佚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他此刻身体使不上半分力气,白曳的手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身,让花佚依附在他的身上,他眼底的疯狂仍未散去,眼底隐隐带着几分红色,就这样就像是一只野兽注视着食物一般看着花佚。   花佚双眼有些微微的失神,他的眼里透着一种疑惑与迷茫,似乎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他只是怔怔的看着白曳,似乎在寻求一个解释。   白曳看着他,伸出拇指在花佚那分外艳丽的红唇上细细摩挲,眼神晦暗而隐隐透着疯狂。   “佚儿,你说过的话,为何总是不算数?”   花佚不懂白曳这是什么意思,只是疑惑地看着白曳,却见白曳轻轻地笑了,那笑意透着几分凉意,看起来竟然生出来几分妖异的意味。   “我们回去吧,不要去找他了,为师说过,你们之间的因果早就该了了。”   花佚心神恍惚,听了这话突然反应了过来,暗运灵力,却见自己的身上已经使不上力气,灵力郁结晦涩,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白曳见了他这幅模样,用脸轻轻地摩挲这花佚的侧脸,给人一种相当亲昵密切的感觉,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既说了,便不该忘了。”   花佚颇为惊慌的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变化,张口急切的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白曳平静的看着他,就如以前他对花佚解惑一般,轻声说道,“灵力运行,若是脉络闭塞,那又如何运行呢?”   白曳的声音听起来比平常更加温柔,却让花佚身体控制不住的发寒,他下意识的将自己缩成一团,白曳神色温柔的看着花佚,伸手如过往一般顺着他的长发轻轻拂过。   花佚脸色惨白,他任凭白曳的举动,他依旧不敢相信他所见到的一切,这一切就像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梦,让他不敢相信,不想相信,可是此刻,这事实就这般血淋淋的摆在他的面前,让他没了半分辩解的余地。   “回去吧。”   白曳轻声说了句,花佚睁大眼睛看着白曳,尝试着推开对方,可白曳却一把抱起了他,就如他从前所做的一般,他抱着花佚慢慢地向昳阳山走去。 第38章 第 38 章   “放开我。”花佚恶狠狠地看着白曳,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小豹子,眼底满是凶狠。   白曳蓦然不应,他将花佚放在床上,然后一言不发的坐在了床板,既不靠近也不离开,就这么看着花佚。   “你到底是谁?”花佚厉声问道。   “白曳,你的师尊。”   花佚抿着嘴,眼底通红的瞪着他,断然喝道,   “滚开!”   “你不信?”白曳微微蹙眉。   花佚冷笑着看着他说道,“我师尊绝不会行如此之事?”   白曳微微扯开唇角,微微带了点笑意,可是却无缘无故的让人从脊梁鼓里发寒,他看着花佚,神色平静,轻声问道,“佚儿说的是什么事?”   花佚羞恼交加的瞪着他,犹如随时要扑上去咬断对方脖子的猎豹,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难以掩盖的杀气与敌意。   白曳见了,突然轻轻地笑出了声,那笑声非但不能让人感到愉悦,反倒是多了几分郁结难解的愁绪嘲讽。   他伸出手指渐渐地抚上了花佚的脸,从脸侧到了眼睛,花佚的眼神中满是厌恶与排斥,这般神色就如一把锋利的刀准确的凌迟白曳心,那多日痛苦煎熬的心在那目光中愈加遍体鳞伤。   “滚开,你这畜生!”   随着花佚毫不留情的谩骂,白曳突然起身将花佚压在身下,花佚此时灵力尽封,他的挣扎在白曳面前就像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孩童,白曳只是笑着,他伸手蒙住了花佚的眼睛,将那双艳丽到伤人的眸子尽数掩盖,然后就如一个即将渴死的狼一般死死地咬住了花佚的唇。   花佚在死命的挣扎,可是却被白曳将手举过了头顶按在了床上,他想用最恶毒伤人的语言去骂对方,可是口中却被白曳肆意侵占撕咬,只能发出一些混杂不清的呜咽声。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抵抗都显得如此可笑可悲,花佚毫不怀疑,这一刻这个人完全是想将自己嚼碎了咽下去,若是在多停留一秒,自己便会因为对方的行径窒息而死。   这个人的动作永远都像一只野兽一般,就如那野兽找到了自己的食物,恨不得将对方吃下肚去那般急迫撕扯,这般抵死缠绵,几近成魔。   “佚儿,我十年前真不应该将你送走,又或者,我当年便该同你一起留在水天一线。”白曳松开了花佚,两人的胸口都剧烈的起伏着,白曳压在花佚的身上,花佚可以感受到他胸膛传来了每一丝颤动。   白曳的声音低哑而隐忍,又透着无法言喻的悲凉意味,他凑在花佚耳边低声说着,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我怕你入魔,可没想到偏偏是我自己入了魔。”   “既是如此,你便伴我身侧,一世相守,可好?”   白曳说完松开了手,眼中既然多了几分乞求的意味。   花佚的手得到了自由,却在还未看清眼前神色的时候突然一巴掌挥到了白曳的脸上,然后用力向着远离白曳的一角移去,花佚用手擦着他的嘴角,就如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眼神比之之前更为冷漠凶狠,艳丽之外多了几分嗜血的残忍,让人心悸难安。   白曳生平第一次被扇了巴掌,可却没有半分恼怒,只是看着花佚,看着对方的神色,看着对方擦嘴的动作,看着对方羞恼的吐了口吐沫,看着对方就如看一堆垃圾一般的冷眼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花佚恶狠狠地看着白曳,咬牙切齿的问道。   白曳抬眼看着花佚,扯了扯唇角,却扯不出一个笑容,神色悲凉绝望的看着花佚,突然轻声说道,   “若我不是白曳,普天之下,又有谁能制得了他?”   花佚神色一凛,死死地盯着他,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邪魔歪道,赶快滚出去!休要冒用我师尊的仪容!”   白曳看着花佚,突然古怪的笑了。   白曳伸手抚上了花佚的长发,将花佚头上的素簪取了下来,用手指轻轻地梳理着花佚的长发,一举一动都带着难以抗拒的熟悉感,让花佚的心头狠狠一动,花佚的眼底通红,伸手死命的拽着衣角,手捏的死紧,可是却咬着牙没有说出一句话。   白曳的梳理好花佚的长发,用素簪将头发固定好。   “束长发,正衣冠,佚儿,我十年前送你去水天一线之时对你说的话,如今可想起来了吗?”   花佚没有说话,可是白曳可以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白曳神色寂寥,他轻轻地吻了吻花佚的长发,然后起身到了花佚的面前,看也不看花佚,神色平静的与刚刚判若两人。   “我既然放不开你,你便摆不脱我,佚儿,这天涯海角,若是我想,便没有做不到的事。”   花佚眼底通红,身体微微颤抖,他看着白曳,用相当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不是我的师尊。”   白曳垂眸看着他,笑了笑,说道,   “你既不想认,那便不认了吧。”   白曳说完便出去了,当他关上门的那一刻,花佚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兽一般将自己的身体蜷缩在角落里。   束长发,正衣冠,我十年前送你去水天一线时对你说的话,如今可想起来了吗?   我若不是白曳,普天之下,又有谁能控制得了他?   我既然放不开你,你便摆不脱我,佚儿,这天涯海角,若是我想,便没有做不到的事。   你不是我的师尊。花佚在心里又一次的说道。   即便是你化作了师尊的模样,得知了师尊曾经说过的言语,可是你绝不可能是我的师尊。   我的师尊是世间最为无欲无求的修士,他超脱世俗,道法通达,从未被尘世所羁绊。   那不可能是我的师尊。   我的师尊绝不可能是一个如此心怀不轨,强取豪夺的歹徒!   这不是我的师尊!绝对不是!   花佚抱着自己的头将他的身体缩成一团,他将头埋于双腿之间,试图远离刚刚看见的一切,就如当年初次面对那漫无边际的大海一般彷徨无助。   那不是他的师尊。   可是为何,他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   可是为何,他束发的一举一动是如此的相似。   那不该是他的师尊。   他不相信那是他的师尊。   那是他这一生中唯一的敬畏敬仰之人,那是他遥不可及的人,那是他应该仰望崇敬的人,那是将他从山野中带回,教导他诗书礼仪,引导他道法修行的师尊,那是他这一生中唯一愿意对他低下那颗高傲头颅的人。   可这一切,却在那片刻之间,轰然倒塌。   乐儒正在厨房里准备今日的伙食,白曳却突然走了进来,乐儒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奇怪,白曳向来不食五谷,也不理会这人间的俗世,这五百年间,更是未曾见白曳进过厨房一步。   乐儒按下了自己内心的异样,恭敬地走到白曳面前,低声说道,   “师尊前来,可是有事?”   “佚儿平常喜欢的……是什么吃食?”   乐儒一愣,心头的古怪感更甚,可是却无暇多想,只是笑着说道,“花师弟回昳阳山的时间尚短,又是个不安分的性子,弟子也不大清楚,左右也不过和弟子们一样的。”   白曳听了,微微抿起嘴,这才说道,“如此便随意准备些吧。”   乐儒听了应了一声,照着平常的准备了几道山野小菜和粥,正装好的准备问问要不要送去的时候,白曳却直接伸手接了过来。   乐儒有些愕然的看着白曳,那素日不染尘烟的人居然来了厨房便是为了这一份吃食,乐儒看着白曳的声音,心头说不出的讶异。   “若是醒了,便起床用早饭吧。”白曳将东西放在了桌上,一一摆好,然后看着床上的花佚,微微蹙起眉头。   花佚的眼眶通红,眼底满是血丝,仍旧是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神色憔悴却又带着凶狠。   白曳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这一生,历经了千年,又多缠了三世,这才懂了情,可却偏偏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他如今动了情,所以会痛,会难受,会思念,可他不懂如何排解,如何表达,如何让眼前的人露出那往昔一般痴迷的神色。   他不想花佚走,不想看着他将那本属于他的痴迷付诸他人,更不想看着花佚和别人结为道侣,每想到此处,他的内心便犹如窒息一般痛苦难忍。   所以他留下了对方,封住了对方的修为,可是却为何,他们离得越来越远? 第39章 第 39 章   “这几日山上的海棠花开的甚为好看,佚儿出去看一看可好?”   白曳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是那笑意却未曾达到眼底。   花佚这几日一直如之前一般将自己缩成一团,坐在床上,不吃不喝不睡,神情憔悴,脸色黯淡,眼中血丝满布,全然没了一点之前的神彩。   此时的花佚就像是一具傀儡,他便这般看着白曳,不言不语,不动弹一分,他所作出的唯一反应便是用那双血红的眼睛极其厌恶愤怒的看着白曳,就如一把直捅进人心的利刃。   白曳微微垂下眼眸,这几日,见得惯了,先前还会痛,后来痛的多了,便没了什么知觉了。   他不懂这世间为何如此热衷于这情情爱爱,他自从这情识之初,便未曾尝到半分的愉悦滋味,反倒将这求而不得,思之入骨,嫉妒入魔一个个尝了个十足十,实在是可笑又可悲。   白曳坐到了床边,看着对他一脸仇视戒备的花佚,白曳垂下眸子,轻声说道,“这几日都未曾出过房门,我只是封住了你的灵力,在这昳阳山上,你大可和从前一样自在快活。”   花佚看也不看他,默然的转头去,不想再和他说一句话。   白曳见状,微微蹙起眉头,看着花佚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你想如何,师尊都依你,可好?”   花佚用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依我?那好,解开我的封印,我要下山。”   白曳的眉头更加紧皱,看着花佚,站起身来,过来片刻才开口说道,“好,我陪你下山。”   花佚见状,眼中的笑意更加妖冶,活像是一只要吸干人心血精气的狐妖。   “我要去找程君一。”花佚笑的异常残忍嗜血,看着白曳那如若寒冰的脸色,继续冷笑着轻声开口说道,“我要和他结为道侣,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白曳抿起嘴,他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寒意,可花佚似乎以激怒他为乐,见此非但不畏惧,反倒是笑的越发欢快。   “师尊,你依我可好?”   白曳突然伸手掐住了花佚的脖子,脸上的表情因为愤怒而变得分外生动,他死死地看着花佚,花佚也固执的看着他,脸上毫无半分退却之意。   最终,白曳颓然的松开了手腕,花佚一下子瘫倒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的因为窒息的血色还未退尽,花佚便犹如疯了一般张口大声笑了起来。   “你杀了我呀?你有种杀了我呀?你这个废物!”   白曳咬着牙看着面前的这一幕,本以为早已麻木的心脏仍旧因为对方的话语而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白曳看着花佚,最终也只是颓然的站在了一旁。   他说的对,他不敢杀了他。   第一世的时候,他明明能够面不改色的将剑捅进他的心口。   可是如今,只是看着对方那濒临窒息的表情他便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   白曳近乎绝望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最终却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关上门便走了出去。   花佚的笑声依旧在房间里回响,此刻的他看起来几近疯狂,那双通红的眼睛在白曳合上门的时候却渐渐莫名的有了几分湿意,花佚固执的用手将那狠狠抹去,然后将自己缩成一团,继续一言不发的保持着原来的状态。   什么都依我?   师尊。   你可知道,若是可以,我只愿你一直是那个我敬仰的师尊。   而不是如今这般强取豪夺的一个疯子。   若是可以,你能将这一切都变成一场梦吗?   我的师尊。   夜里门外淅淅沥沥的下起来雨,打在树叶上发出了稀稀疏疏的响声,有些吵,却又让人觉得有几分宁静。   花佚睁着眼睛看着窗外,他看着这漆黑的夜色,听着这仿佛可以将一切冲刷干净的雨声,多日不出门的他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出去的欲-望。   心底里这些困扰不安,这些震撼恐惧,似乎都可以被一场雨洗刷干净。   花佚动了动身子,却不料多日未曾动弹的身子却不怎么听使唤,噗通一声便摔倒在了床边,花佚也似完全不在意一般,只是看着门外,然后扶着一旁的桌子支撑起身子来,渐渐地让自己的手脚适应这舒展开的感觉。   白曳只是封住了他的灵力,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但是这一小道门,他也还能跨出去。   花佚慢慢地走了出去,门外的雨倾盆落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疯狂躁动,而花佚的心却少见的在这场雨中慢慢静了下来,他拖着自己缓慢的脚步慢慢在雨中前行。   他将自己头上的素簪取了下来,任凭这漫天风雨将他的头发打湿粘连在他的皮肤上,一袭红衣也因为这雨水的浸染而紧紧的粘在身上,显露出单薄修长的身形,花佚神情木然,就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游魂,在这漫天大雨中找不到一个去处,也找不到一个归处。   他将素簪随意的丢在地上,然后不知何时便走到了会客厅前的那棵大树上,在这漫天大雨之中,这古树便犹如一棵硕大的保护-伞,将这漫天风雨都摒除在外。   花佚这才觉得有些冷,在树根处缩成一团,就像是一只流浪的小猫小狗一般瑟瑟发抖。   花佚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个看不见一丝光亮的地方,那里有无尽的黑暗寒冷还有寂寞孤独,而在那地方却不知为何透进了一道异常明亮微暖的阳光,他怀着试探恐惧的心情过了许久之后才鼓起勇气想去碰一碰这阳光,可却在他伸手的那一瞬间,这光亮便突然失了踪影。   便在那瞬间,所以的希望期许归于虚无,留下来无尽的寒冷寂寞从骨头里生长开来。   白曳又一次的进入了这个山洞中来,每进入一次,他心中的疼痛便多上一分,然而他还是忍不住的一次又一次的扒开自己的伤口,让这伤痕终生不能再愈合。   白曳的手指再次轻轻的抚上这房间中的一桌一椅,眼神中是化不开的思念悲凉。   这是第二世,他们曾经在此度过最后一段时光,第二世的他,终究还是入了魔,却在那执念过重的终点用一把匕首结束了他的第二世的性命。   第一世,二十四岁,是他亲手杀了他。   第二世,不过二十,是他自己结束了这一生。   第三世,今年,他该是十九了。   明明,今生他是逃过了的,可是自己却又偏生的将他拉了回来。   白曳铺开一幅画,那画中之人白衣清冷,犹如天神一般高高在上的看着世间的一切,这流转的笔触肆意多情,当年到底是怎样化不开的相思?   而自己,又是如何将这千年的痴念一步一步的消磨殆尽呢?   白曳捂着脸看着这画中的自己,那嘲讽疯狂的笑声突然从嘴边溢出,一声一声,心痛如割,痴狂入魔。   翌日清晨,天空中的云层尚未散去,地上的落叶成堆,白曳一袭白衣眉眼之间有了淡淡的倦意,当他看见打开的房门口的时候却突然一下子失了心神。   白曳有些慌张的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他的脑中一片空白,他感知了一下花佚的气息,然后便快步向会客厅走去。   当白曳赶到古树下的时候,乐儒也在那儿,他看着刚刚路过的时候看见了花佚,可眼前的的情形却让他大吃一惊,他刚想叫醒花佚,便看见白曳走了过来。   “师尊。”乐儒看见白曳下意识的站直身体,恭敬地叫道。   白曳却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快步走到了花佚身边,屈身跪了下来,打量着花佚的情形。   此刻花佚的身体冷的吓人,可是脸上偏生红的犹如火烧一般红的透彻,烫的吓人,那眉宇间的艳丽妖冶之色更甚,而一头黑发随意的粘连在脖子上,脸侧,红衣更是紧紧的裹在身上,整个人身体微微颤抖,就这样靠在那棵古树上,似乎在向一棵树寻求一点可悲的慰-藉。   白曳心头一紧,眼前的景象让他觉得难以呼吸,他只是想留下他,他只是想如从前一般,他只是想……只是想让他看他一眼。   可是为何会变成这般情形?   白曳的双手微微颤抖,他的手轻轻的穿过花佚的腰身,将他抱了起来,就如一件极其易碎的珍宝,若是稍不留心,便会在那刹那变成碎片。   乐儒见着眼前的心情本就觉得古怪,此刻见了白曳这番举动,心头自是吃惊不已,却下意识的收敛了神情,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恭敬地跟在了白曳身后。   白曳将花佚抱回了床上,这时候乐儒在门口,敲了敲门。   “师尊,热水准备好了,师弟是因为受了寒气,用热水去一去寒气会舒服一些。”   白曳听了,应了一声,乐儒将一切归置好便退了下去。   白曳将花佚身上的湿衣服脱去,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白曳抿着嘴将花佚放进了热水里,花佚本就昏昏沉沉的大脑似乎因为这热水感到舒适而发出了一声惬意的喟叹。   白曳抿着嘴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伸手将贴在花佚身上的头发归成一束,然后伸手从后面抱住了他,让花佚不要跌下去,他在热水中放了几味药材,若是以前这点伤寒自然不放在眼里,可是此时的花佚却和一个凡夫俗子无异,若是不及时治疗,这点寒气便足以拿走一条人命。   白曳垂着眸子看着花佚修长的脖颈,在那白皙的皮肤上落下无比轻柔的吻,紧密的吻带着令人心酸的小心翼翼,白曳在这氤氲的水汽中渐渐的垂下眸子,将自己的头靠在花佚的肩膀上,轻声开口说道。   “佚儿,教教师尊好不好,如何才能让一个人对你动情?为师不懂。” 第40章 第 40 章   花佚感觉自己处于无边的黑暗之中,一道模模糊糊的光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勉强睁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站着两个人。   一人身着白衣,赫然是白曳那清冷俊美的模样,而在白曳的手上抱着的的确是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孩子,那孩子长得机灵可爱,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白曳。   那孩子动动嘴,也不知道在白曳的耳边说了什么,白曳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神色淡淡的,却没有什么不耐烦的姿态,反倒是多了几分少见的温柔亲昵。   这小孩子和白曳相当亲昵依赖,在白曳的臂弯里咯咯的笑着,眉眼弯弯,却无端端让花佚觉得内心一痛。   花佚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可是他们的影像却开始渐渐模糊了起来,他隐约看见那个小孩子从白曳的身上爬了下来,然后笑着跑到了一颗和他差不多的高的小树苗前用手比了比,然后笑眯眯的看着白曳,干净透彻的眸子里除了白曳的身影再无其他。   花佚心头痛感更甚,想再仔细看看,那心口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将花佚眼前的世界重新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寒冷孤寂再度袭来,花佚突然睁开了眼睛,鬓边的碎发因为冷汗而沾染在一侧,而身上更是因为出汗难受的厉害。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适?”   白曳看见花佚醒来,神色温和了下来,顺势坐在了他的床边,用手背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肌肤一触即分,不敢多停留片刻。   花佚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这才发现他仍旧是在之前的屋子里,此刻的他只身着一件白色单衣,白曳将被子都归拢在他的身边,将他包裹起来,花佚却下意识的挣脱了开来。   “热。”   白曳听了仍旧用被子将他包裹了起来,掖了掖被角,轻声说道,“你如今灵力缺失,比不得之前,暂且忍忍,莫染上了伤寒。”   花佚听了,心里冷笑,明明是你的过错,如今竟有脸说出这番话?索性别过头去,也不搭理白曳,任他作为。   白曳将被子全部裹在了花佚的身上,替他理了理鬓发,这才开口问道,“你为何要去淋雨?”   花佚看着他,冷笑着说道,“师尊不知?”   白曳看着花佚那极具嘲讽的神情最终也没有开口继续问道,只是微微垂下眸子,继续说道,“我并未逼你做什么,你若是想要什么,我也都愿依你。我所求的,不过是留下你而已。佚儿,我要的只是如此。”   花佚冷笑着说道,“只是如此,你封了我的灵力,乱了我的良缘,做到这般还只是如此。”   “师尊,我敬你为师,尊你为长,若是这天下有一个人曾值得我花佚叹一声佩服,那便是你,我的师尊!”   “我花佚这辈子天地伦常,道义礼仪,皆你一人所授,我的是非曲直,规矩方圆都系于你一人之道,而我做梦都没想到,我心目中的师尊,那高高在上的师尊,那副圣洁清冷的表皮下居然藏着这般不可告人的心思!”   花佚看着白曳,神色愈发凌厉逼人。   “你教了我道义廉耻,却自己违背了这世间伦常,师尊,你告诉我,如此这般,我该如何看待你,我的师尊?”   白曳脸色清冷依旧,他没有抬头,听着花佚尖锐的话语脸上没有半分波澜,缓缓抬着头,看着花佚那嘲讽的神色,平静的开口说道。   “我对你动了情,如今也不过循了这心意。”   “我并未违背自己的道义,只是我在想到世间的道义之前,我先想到了你。”   “佚儿,情根既成,我无路可退,你也无路可退了。”   白曳走到花佚身旁,将他旁边的被子再次聚的不留一丝缝隙,然后在花佚的额头落下一个吻,轻声说道,“你既然拖我入了红尘,我既已入魔,你又怎可脱身离去呢?”   白曳说完也不再多留,便关上门走了出来。乐儒见他出来了便迎了上来,走到他面前微微低下头恭敬的说道,   “师尊,程君一来了,说是要找花师弟,现下正在会客厅。”   白曳眉头微微皱起,然后便一言不发的向着会客厅走去。   白曳一踏进会客厅的那一刻便看见了程君一。   程君一的一举一动依旧如从前一般体现着良好的礼仪,举止得体,可是脸上分明带着憔悴落寞的神色,褪下了与阳弟子的白衣,只是穿着简单的蓝色长衫,仪容依旧俊美,可是眉眼之间具是疲惫。   程君一见了白曳屈身行了行礼,恭敬的开口说道,“白掌门,晚辈程君一冒昧前来,还望白掌门见谅。”   程君一的声音中是掩饰不住的疲惫焦急,白曳看着他,平静的开口问道,“你此行所为何事?”   程君一颇为恭敬的回答道,“晚辈此行是想找花佚,当日城门之约,我灵根被废,实在是无法前去,之后我再赶去的时候,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了,所以晚辈才想来此处碰一碰运气。”   白曳微微蹙起眉头,看着程君一。   程君一浑然不知,只是继续开口说道,“晚辈实在是束手无策了,这天地之大,若是这花佚未曾回昳阳山,晚辈便只能穷尽此生,看看能不能寻回他的一丝消息了。”   白曳皱着眉头看着程君一,微微抿起嘴唇,突然冷不丁的开口说道,“你的灵根被废了?”   程君一一怔,随即苦笑着说道,“师门养育我多年,如今却背叛了师门,自是要将这些东西交还回去。”   “我可以帮你。”白曳皱眉看着程君一说道。   程君一一愣,似乎是没有明白白曳的意思,过了片刻才反应了过来,不免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君一谢过白掌门好意,不过晚辈此时只愿找回花佚,其他的一切不求。也该是晚辈愚钝,若是当日花佚说起要和我一起游历山川之时没有迟疑,又怎会生出这些波折?如今晚辈的心中只愿早日寻得花佚的消息,也望白掌门成全我与花佚的情义。”   白曳的眉头皱的更紧,他看着面前的程君一,突然开口说道,“你与佚儿之间,本就错了。”   程君一愕然的抬起头,“错了?白掌门此言何意?”   白曳看着他,平声说道,“你们之间,不过是一场误会。”   程君一错愕的看着白曳,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连带手脚也微微觉得有些发凉,看着白曳便追问道,   “白掌门此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误会?我与花佚情义相合,愿结为道侣,怎会是误会?”   程君一看起来相当激动,白曳却只是平静的看着他,开口说道,   “佚儿在昳阳山上,但是我不会让你见他。你们本就是错了,这缘分早些了断了也好。”   程君一的眼底突然有些发红,他甚至忘了白曳的身份,忘了他应该遵守的礼仪,他激动的看着白曳,甚至想一把抓住白曳的衣领,逼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白曳微微蹙眉,伸出手指在程君一的眉心处轻轻一指,那从未被人知晓的过往慢慢的从记忆深处展露在了程君一的眼前。   那些过往一幕幕从程君一的脑海中闪现而过,依赖,纠缠,痴恋,种种纠葛尽数展露在眼前,程君一的手脚慢慢变得冰凉,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水,当程君一的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他的眼底已经通红一片。   “这是什么?”程君一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五百年的过往。”   “你们……”程君一看着眼前的白曳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们本就错了,佚儿只是认错了人,如今既是知晓了,便将一切割舍干净吧。”   程君一红着眼睛看着白曳,颤声问道,“这是花佚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白曳微微抿起嘴没有说话。   程君一看着他,冷声质问道,“他知道这一切吗?”   白曳依旧没有言语,程君一却不管不顾的往前走去,大声说道,“我要见他。”   白曳站到了他的身前,将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看着程君一,冷声说道,“我不会让你见他。”   白曳的威压强大的让人无法违抗,就如高高在上的天神,让人丝毫不敢忤逆他的旨意,可是此时的程君一宛如丧失了神智一般,在顾不上任何礼仪姿态,只是眼神凶狠的看着白曳,冷声说道,“白掌门,即便是他认错了人,我也要听花佚亲口说。”   白曳看着程君一并未有任何发怒的神情,只是继续开口重复道,“我不让你见他,你这一生便不可能再见到他。”   程君一恶狠狠的看着白曳,此时他灵根尽废,即便他未曾如此,他也完全不是白曳的对手,若是白曳想,他便可能终其一生不能再见花佚一面。   程君一握起拳头,咬牙看着白曳,“白曳,你当日说过,你允我一个承诺,若是有任何要求,便上你昳阳山来,你可曾记得?”   白曳沉默片刻,“记得。”   “我要见他。”程君一咬牙看着白曳一字一句,刻入骨髓。   白曳垂眸片刻,终究是答了道,“好,但我不会让他见到你。”   程君一一时气急,咬牙切齿的看着白曳。   白曳抬起头看着程君一,声音清冷而清晰,“这道义信用,天地伦常,若是碰上了他,即便做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又有何妨?”   作者有话要说:   想更新,让然而电脑不让我摸它,它独自抽风了~~o(>_<)o ~~ 第41章 第 41 章   程君一等在一旁,他的眼底依旧带着血丝,他的拳头紧紧地握着,他不甘心,明明是两情相悦的两人,为何居然成了这般模样?   只是认错了人?   只是认错了人?   你花佚认错了人,可我程君一却没有认错,我从一开始,我便将我所有的情识付与你一人,而如今,居然有人告诉我,你只是认错了人。   花佚,不管他人怎么言语,我只求你一句真心,可如今,我却连你一句言语都不能得到。   我不甘心,我程君一实在是不甘心。   白曳神色平静的站在程君一的面前,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清冷无情的犹如那高高在上的天神,程君一曾经敬畏过他,尊重过他,畏惧过他,可是现在,他无比痛恨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他看见了这个人曾经对那一人展露出那天下独一无二的柔情,他看见了这个人对那人的不冷不热心如铁石,他亦看见了这个人将那把剑送入那个人的胸膛,无情至极。   他程君一渴求如斯的珍宝,却在这个人的眼里如此不值一提。   程君一眼神凶狠的看着白曳,冷声说道,“你何时带我去见他?”   白曳微微抿着嘴,那张清冷无情的脸上看着越发寒冷如冰,他看了程君一一眼,平静的说道,“傍晚十分,佚儿会来这门前的古树下,届时你便可以看见他。”   程君一冷笑道,“白曳,你留住了花佚的人又如何?你连让他和我见上一面都不敢,实在是可悲至极!”   白曳冷冷的看着他,唇角噙着一丝冷笑,“即便如此,他这一生一世也终归是在我身边。”   白曳说完转身踏出房门。   程君一见状突然对着白曳远去的声影大声说道,“白曳,你当年如此对他,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活在过去吗?五百年都已经过去了,死人都烂成骨头了,人心又能在一个人身上呆多久?”   白曳顿住脚步,转过身来,他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可是那眼底的愤怒与杀意被浓浓的寒意掩盖,余下的只是犹如冰雪之上的宁静寂寥。   “等会儿见到佚儿的时候不要这般吵闹,也不要妄图引起他的注意,如果你产生了这样的念头,我会在你行动的前一秒将你逐出昳阳山,他这一生都不会出现在你眼前。”   白曳的声音寒冷而令人畏惧,他只是平静的陈述着,可是却让人无时无刻不感受到他那紧迫逼人的气势,就如凡夫俗子面对高高在上的天神时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而只能选择臣服。   程君一咬牙看着白曳,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相当不甘嗜血的眼神看着对方,就如一只蛰伏的狼。   瑰丽绚烂的霞光将昳阳山装点的越发如梦如幻,花佚一袭红衣站在那棵硕大的古树下,树缝间漏下的碎片沾染着氤氲朦胧的意味让花佚身上的色彩越发瑰丽媚人。   花佚的眉眼间是少见的温顺,他的神色看起来相当宁静,甚至宁静到多了几分寂寞的意味,他看着这棵古树,然后靠在了树上,就如同在给自己寻找一个依靠,他看着这山下的风光,平静却又充满着向往。   程君一躲在墙角看着花佚,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花佚,那个人卸下了他的骄傲,消磨了他的尖锐,同时也削减了那一份属于他的光彩,他看出来花佚的眼底隐含着的寂寞悲伤,也看出了那份无法遣怀的苦楚。   程君一看着花佚,渐渐握紧了拳头。   在见到花佚之前,他是有些恨他的,恨他认错了人,恨他惹得他一番痴情错付,可当他见到花佚的时候他才发现,根本恨不起来,他能恨得只有他自己,恨他不够强大,恨他面对花佚的时候如此无能,甚至连和他交谈一句都不能办到。   程君一看着花佚,不甘,怨恨,痛苦,嫉妒,痴恋,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缠绕成一道化不开的目光就这样落在花佚身上,再也不能移开半步。   我想得到这个人。   程君一想着。   我想和这个人一起看遍这名山大川,一起畅游江湖,一起肆意余生,是你勾起了我的执念,而如今,你竟是妄图脱身了吗?   白曳迈着平稳的步子走了过去,将一件外袍披在了花佚身上,轻声说道,“你近日身子不好,要小心提防着寒气。”   花佚微微别过头也不看他,权当白曳不存在一般。   白曳理了理他的头发,将外袍整理好,那白色的外袍包裹住了艳丽的红,就如这整个人已经被打上了别人的标记。   花佚靠在树上发呆,白曳便坐在一旁看着他,两个人都没有言语,没有交流,四下寂静非常,甚至能感觉到一片落叶掉在地上的声息。   这里没有吵闹,没有讽刺,没有争锋相对,有的只是宁静。   程君一怔怔的看着面前的画面,就如一把刀一刀刀刺进他的胸口,那两人是如此的令人惊艳,犹如真正天造地设的一对伴侣,他们之间即便是如此淡漠的氛围,却也再插不进一个人。   “太阳落了。”   白曳看着出神的花佚,突然轻声说了一句。   花佚听了冷笑一声,看也不看白曳,转身向屋子的方向走去。   白曳也站了起来,饶有深意的向着程君一的方向看了一眼,随机便跟了上去。   花佚一进屋子便懒懒的躺在了床上,一副神游天外的神态。   白曳跟着走了进来,看着花佚,微微垂下眸子,轻声问道,“佚儿最近为何爱去那棵树下,可是喜欢那儿的夕阳?”   花佚看了眼白曳,冷笑着说道,“我是喜欢那山下的人烟,每到落日,山下的居民便三三五五的回了家中,这烟火一起,便是多了一份热度,我这辈子尝不到这烟火,自然便想多看看。”   花佚的话语中总是带着刺,就如这人一般艳丽到灼人,先前他还会骂,会对他横眉冷对,会对他嘲讽谩骂,可是现在他不看不理,只是时不时的说出一些捅人心窝子的话。   白曳脸色依旧是清冷宁静的,他看了看花佚,突然轻声说道,“佚儿喜欢人间的烟火,师尊为你寻来可好?”   花佚依旧只是冷笑,“你寻来的,不过是人间的吃食罢了,师尊不食人烟多年,又怎知这烟火重的是那人心?”   白曳听了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将视线落在花佚身上,看着他说道,“佚儿喜欢吃什么?”   花佚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连喜好都不曾记得,又哪里说得上心思?”   花佚说完便转过身去不再理会了,白曳看了也只是微微蹙了眉头,轻声关上门走了出去。   乐儒正在准备弟子们晚上的吃食,这昳阳派人少,吃东西的人也不多,每天乐儒就像是家里的大哥一般给这一大家人准备着伙食。   当白曳走进来的时候乐儒正在洗菜,他看着白曳颇为憨厚的笑了笑,恭敬地问了句,“师尊有事?”   白曳微微蹙起眉头,看着这厨房里的食材,然后开口说道,“做些吃食。”   乐儒听了,随即应道,“好,弟子这便去。”   白曳伸出手止住了乐儒的动作,开口说道,“我来。”   乐儒怔了怔,颇为惊愕的看着白曳挽起袖子,然后拿起来一颗碧绿的野菜,低着头慢慢的放在水里洗了起来。   “师尊怎么想要亲自下厨了?”乐儒有些忐忑的看着白曳问道。   “佚儿想吃。”   乐儒听了索性闭上嘴不再说话,可是视线还是往白曳那里瞟,此时白曳将袖子挽起,微微抿着嘴洗着手里的野菜,神情认真而又带着生涩,那原本不染纤尘的仙者在这一刻尽染人烟。   夜色渐渐降临,花佚懒懒的躺在床上,这时候他突然听见了几声敲门声,花佚懒懒的支起身子,心中有些诧异,白曳向来不敲门,这时候来的会是谁呢?   白曳将一盘小菜一份荤菜还有一盘汤放进了食盒里,然后向着屋子走去,这房门是开着的,白曳直接走了进去。   白曳将食盒放在桌上,一面打开盒子将东西拿出来,一面轻声说道,“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便随意……”   “程君一来过?”花佚盯着白曳冷声问道。   白曳皱眉看着花佚,并没有回答,可那神色却说明了一切。   花佚一把抓住了白曳的手臂,厉声逼问道,“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见他?”   白曳皱眉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他确认程君一早就下山了,两人也不可能有任何接触,他不明白,花佚是怎么知道的?   花佚看着他的神情,笑的无比讽刺,“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可是有人知道。有人托小师弟带来了一份糖蒸酥酪,师尊,这只有他知道,这天下拢共就这么一个把我放在心上的人,可你却偏偏断了我这缘分。”   “今后我也会记住的。”白曳沉声说道。   “我不需要!”花佚突然一把将白曳推开,大声说道。   “师尊,到现在为止我花佚还唤你一声师尊,我求你,不要断了我们这十几年的最后的情分!”   “这吃食我放在这里,你若是饿了,便随意吃点吧。”白曳说着开门走了出去。 第42章 第 42 章   白曳站在古树下,夜色寒凉,这古树参天,枝叶交错,如此看来竟有了几分遮天蔽日的姿态。   修长白皙的手指渐渐地拂过干枯粗糙的树干,五百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不起眼的小树苗都变成了参天大树,那情呢?   程君一说的没错,五百年的时间,死人都只剩下骨头了,那么,那无形无态的情可以保持多久?   白曳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眼前已经枝繁叶茂的大树,不禁有些愕然,原来在不经意间,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这世间只余下他一人,依旧如故。   脚步踏在树叶上的声音将白曳的思绪唤醒,白曳回头一看,却是乐儒。   “有事?”   乐儒恭敬地行了礼,低着头唤道,“师尊。”   白曳了然的看了他一眼,突然开口说道,“你在昳阳山有多久了?”   乐儒笑的憨厚,“已有五百年了,也是乐儒的运气,遇见了师尊,从阎王爷那儿偷得了这五百年的寿数。”   “你心思澄澈,是难得一见的通透之人,得此机遇,本就是你的命数。”   乐儒老实的笑了笑,他本就是这山脚下的一个厨子,也不过偶然遇见了贵人,这才白白担了这大弟子的名头,这五百年里,他的生活依旧如故,每日烧菜做饭,闲时喂鸡种菜,他本就不是什么修仙之人,若是真要计较起来,说他是这山中的一个简单农户也未为不可。   可在这五百年里,他看着这因果不断的纠葛爱恨,这一世牵着一世的情仇冤孽,这永远解不开的命数天意,乐儒看着在这网中的人不断地挣扎纠缠,却将自己越缠越紧,就如两头困兽一般,至死方休。   白曳轻轻皱起眉头看着乐儒,“你想谈佚儿的事情?”   乐儒局促的看了白曳一眼,他只是一个凡夫俗子,在这两人的几世纠葛中的一个路人,按理说,他实在是没有开口的资格,可是他却没法让自己的嘴闭上。   明明,明明这一世的纠葛就该解了,明明两个人之间那孽缘已经找了一个消减的好去处,可是为何,白曳却仍旧要在此执迷不悟!   “师尊。”乐儒不安的看了白曳一眼,迟疑的开口说道,“这一世,你们也该解了。”   白曳没有说话,乐儒见状,继续开口说道,“这一世,若是顺其自然,花师弟……”   “乐儒。”白曳打断了乐儒的花,一双犹如墨玉的双眸染上了些许寒意。   乐儒匆匆低下头不再说话,白曳从他眼前走过。   “这一世,我不想解,我想和他,一世相伴,至死方休。”   乐儒心头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白曳的身影在他眼前渐行渐远。   白曳打开门走了进来,花佚依旧躺在穿上,穿着素日的红衣,艳丽妖冶,摄人心神。   白曳坐在了花佚的床边,看着花佚侧着身子躺在床上,然后伸出一只手想要触碰对方的眼眸。   “你又想做什么?”花佚突然做了起来,神情戒备的看着白曳,将身子微微移开,和对方保持着一定距离。   白曳看见花佚这番举动,心里忽的觉得有些难受,自从他将花佚强留在身边,骂过了,吵过了,打过了,也漠视过了,心里每天都要难受几回,可是见得多了,便也麻木了。   可是今天见着花佚如此细微的举动,白曳的心里却又感受到了一阵难受,这感觉竟比这些日花佚的谩骂吵闹更难受的厉害。   白曳看了他片刻,这才苦笑着说道,“佚儿,我从未逼迫你做过什么?我只是想留下你。”   即便是在他的梦中那念头欲-望让他的心中滋生了魔,可他却固执的死守着自己的欲-望,咬着牙在那邪念的驱使下不曾勉强过花佚一丝一毫。   但是他不懂,为何即便如此,花佚仍旧是如此?   花佚冷笑道,“若非如此,我怎么会依旧唤你,师尊?”   “我从未在意过这种事,我只是想问你一句,我到底该如何做,你才愿意留在我身边?”白曳看着花佚,眼中那深情悲伤真切到让人无法忽视。   花佚扯出个笑容,看着白曳说道,“除非你放了我?”   “这不可能。”白曳断然答道。   “若要相守一生,那必定是互为倾心之人,而我们算什么呢?”花佚看着白曳冷声问道。   白曳看着他的双眼,犹如墨玉,清冷幽静,突然冷不丁的说道,“我对你动了情,佚儿,我们为何不能相守一生?”   花佚听了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笑的十分古怪,“你对我动了情?你对我动了情?”   他那高高在上的师尊对他动了情。   他花佚何德何能引得这仙人也动了凡心。   笑话,实在是笑话!   花佚笑的张狂而肆意,眼角都不觉出了泪水,过了片刻,这才擦了擦眼角的泪,收敛了脸上的神情,这才看着白曳,笑着说道,   “你对我动了情?这又如何?我花佚对你白曳一直只是师徒之情,我动了情,可却不是为你,而是为了程君一。”   花佚一字一句再次割开了白曳那清冷的表皮,他的神色看上去更加冰冷难以靠近,他睁着眼睛看着花佚,就如吐出冰渣子一般开口说道,   “不,你爱我。所以,我们应该一世相守,生死相随。”   花佚古怪的看着白曳,就如看见了一个疯子一般。   白曳继续抬起花佚的下巴,强迫着对方看着自己,继续开口说道,“你喜欢的人是我,你爱上的人是我,你心里所有的情思都给了我。”   白曳抬高了花佚的下巴,两个人靠的极近,再近一分,他们便可吻上对方的唇。   花佚因为白曳的控制而有些呼吸困难,冷眼看着白曳,咬着牙吐出了几个字。   “痴心妄想。”   白曳眼底眸色一黯,突然一把将花佚推倒然后覆身其上,花佚心头大惊,白曳却一把撕开了花佚的衣服,白皙如玉的肌肤在破碎的红绸上显露出异样的妖冶之色。   花佚眼底发红,厉声喝道,“住手!”   白曳丝毫没有理会花佚的挣扎,他一把将花佚的上衣脱了个干净,然后从身后按住了花佚,双手按住了花佚的双手,他的口里喘着粗气,眼底微微泛红,墨黑的长发从身后微微垂下,落在花佚白皙的背上,更显现出其中暧昧诡异的滋味。   “你爱的是我,只是你忘了罢了。”   白曳的声音低哑而危险,听起来却让人说不出的难受绝望。   花佚不断地挣扎,可却被白曳死死地按住,就如一条任人宰割的鱼。花佚无比悲哀的发现,在白曳的面前,他永远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放任对方对他肆意作为。   花佚的身体微微颤抖,他能够感觉到白曳的呼吸带来的热气在他的背上拂过,白曳的长发在他的背上滑动,让花佚可以清楚的感觉到白曳的头渐渐地靠近。   花佚的身体绷的紧紧地,就如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薄薄的一层皮肤下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可那肌肤却白皙细腻的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一旦触碰,便会在刹那堕入魔道。   白曳将头微微地下,靠近了花佚的脖颈处,突然咬了上去,他将动作放的很慢,很轻。   花佚先是感觉到了白曳的牙齿碰触到他的肌肤,然后那牙齿微微用力,温热酥麻的感觉从那里蔓延至全身,随着身体的微微颤抖,那牙齿的力量渐渐加大,微微的痛感传来,却犹如那恶魔的引子更加激发内心那不为人知的邪念。   痛感越发清晰明显,花佚不由得倒吸一口气,白曳的牙齿咬开了他的肌肤,渐渐尝到了血肉滋味,那痛感随着身体里诡异的快感一起滋生蔓延,犹如一点火苗在心里燃烧跳跃,引得整个身体都渐渐灼热颤抖。   此时的白曳就如一个享用食物的野兽,眼底满是嗜血的红色与欲望,他品尝着口中的血腥味,这味道勾引着他心里最为隐秘晦暗的念头占据了他的灵魂,可是他却依旧渐渐松了力道。   牙齿从那血肉中脱离,舌尖将那血腥一点点舔舐殆尽,痛觉伴随着温热酥麻的触觉在花佚的脖颈处滋生蔓延。   “皆说世人贪恋欢愉,如今看来,却是那些神仙不知其中乐趣罢了。”   白曳压低嗓子咬着花佚的耳朵,低声说道,“佚儿,我想要你。”   花佚浑身一震,眼底通红,刚刚想骂,却被白曳一口咬在了喉咙上。   花佚不自知的发出一声嘤咛,可是此时他被白曳咬着脖子,就如被制住了要害的猎物,再也不能挣扎半分。   舔舐,轻咬,细密的吻,轮番运用,白曳终于红着眼睛离开了花佚的喉咙,继续从后面拥着他,低声苦笑着说道,“不能,对不对?你不愿意。”   白曳从后面抱着花佚,继续吻上刚刚咬下的伤痕,低声说道,“佚儿不愿意,那便不要了。”   白曳靠在花佚身上,继续轻声说道,“佚儿,你爱我,可是你忘了。”   白曳再次吻了吻花佚的脖子,笑着说道,“无妨,我会让你想起来的。”   白曳的手拂过花佚身上的伤痕,白皙的肌肤上暗红色的齿痕分外清晰,仿佛在彰示着他的所有权。   “佚儿,我要离开几天,在这个痕迹消失之前,我一定会回来的。” 第43章 第 43 章   当花佚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四下的光线比平常暗上不少,花佚不由得微微眯上眼睛打量着这地方。   昏暗的光线将这个地方的轮廓毫无保留的展现在花佚眼前,花佚身着红衣躺在一张大床上,而他的面前是与平常无异的书桌,在他的前方是一张简单的桌椅,一切都和昳阳派平常的弟子房间相差无几,然而这石制的墙壁以及昏暗的光线却在无时无刻不彰显出这里的与众不同。   这儿的光线来自于前方的那微弱的洞口的光线,洞口处灵波涌动。   这是……结界?   花佚拍着头有些迷茫的看了这房间一眼,这才发现这个地方是他曾经来过的,这是那日他因为追纸鸢而偶然发现那个古怪的山洞。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怎么在这荒山之中会有人耗尽如此大的力气来做出这样的事情?   花佚觉得有些头痛,他好像想起来了,是白曳,他说他要去远处,在他半梦半醒之间,那人就这样将不管不顾的将他抱进了这个地方。   花佚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颈部的伤口因为这个动作牵惹出丝丝痛觉,花佚暗骂一声,反手摸了摸身后的那个痕迹,微微凸起的伤口可以清晰的描绘出对方的齿痕,花佚心中羞恼之意更甚。   下了床,花佚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和上一次并未什么差别,这里似乎被人施了法,时间在这里凝固,之前他还不懂是谁竟能有这般本事,现在看来,若是白曳的手法,便也不足为奇了。   花佚此时就像是一只困兽一般,他在这屋子里颇为烦躁的走来走去,走到了洞口的结界,却想起他现在灵力被封,莫说出这术法高深的结界,就是想要再靠近这洞口一步都会被其中的术法禁锢所反噬。   花佚抿着嘴,握紧拳头看了半晌,这才一声不吭的走了回去。   果真是他的好师尊!   即便是要走,也要找个法子将他看住!   口口声声说的不逼迫,可是却是实实在在的囚禁!   白曳,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我花佚敬你尊你,唤你师尊,你却为何一再相逼!   封我灵识,断我情缘,禁锢于此,你虽如此,我却仍希求你是我那师尊,只求你,不要断了我师徒间最后一丝情义!   花佚红着眼睛看着这昏暗狭小的地方,只觉得这地方让人透不过气来,让他想要变成一只鸟,从这笼子中挣脱出来,在那广阔的天地去寻求一片栖身之地。   随着一声叫喊,花佚长臂一挥,将桌上的东西尽数挥洒于地,桌上的瓷器顷刻化为碎片,花佚的脑中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就如那一把刀从他的脑海中划过,花佚痛苦的捂着头,脑中的场景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那是一个昏暗压抑的房间,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药味,一人端着药坐在床边,一人却一把将药打翻在地,药碗顷刻化为碎片,阵阵苦香蔓延。   花佚痛苦的坐在地上,他的头中好像有一把刀将那掩埋于深处的记忆尽数剖开,带着鲜血就这样展现在他的面前。   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那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却仍旧穿着一袭红衣,眉眼间却是掩不住的疲惫憔悴。   而站在床边那人白衣清冷,脸上平静的没有半分波澜,看着那人将药碗打碎也不生气,只是皱眉看着他,沉声说道,“你该吃药。”   “我没病!”那人穿着艳丽妖冶的红衣,红唇微微扬起,笑的艳丽的犹如一把利刃。   “你该知道的,我救不了了,师尊。”那人轻笑着看着白曳,继续笑着说道,“师尊,若是我入了魔,你可要杀了我?”   白曳看着他,轻声说道,“你该吃药了。”   “我不需要!”那人叫道,犹自笑着说道,“前生求不得,今生也荒废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虽未入魔,却也没什么区别了,你不妨直接给我一个痛快,也算是了了你我两世的师徒情缘了!”   白曳看着他皱眉不语。   那人却依旧轻笑着说道,“你前生何尝利落,今生怎么这般迟疑起来了?”   白曳依旧没有说话,那人却笑着继续开口说道,“你没错,这是我的错,痴心妄想,不自量力,我已然虚度了两世,您且放心,下一生,我定当对您敬畏守礼。”   花佚眉头紧皱,细密的冷汗布满额头,这不是第一次,就如被掩埋在记忆深处的野兽逃出了牢笼,在他的面前展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   花佚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他想看清那红衣人的长相,他想知道这到底是哪位曾和白曳有过这般纠葛,他忍住撕扯般的剧痛竭力想看清眼前的场景,可那人影却在那忽明忽暗的光线下慢慢消散了,只余下那一床帷幔。   花佚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那脑海中的场景与这眼前的帷幔重合,一时竟不知道这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这是……当时的房间?   花佚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   脑中的疼痛依旧却已经淡淡散去,眼前的场景逐渐清晰了起来,花佚看着这熟悉的景象竟然有种诡异的痛感从心间隐隐蔓延。   白曳踏着平稳优雅的步子在这冰雪上行走,在这漫天冰雪之中他一袭白衣,浑然天成。他微微抿起嘴唇,神情肃穆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冰雪天地,眼神平静而坚定。   业往之虚,天地的边缘,掩埋着一切曾经被遗弃掩盖的往事,业孽恩怨,一切皆成过往,在这漫天风雪的尽头掩盖的便是那所有曾经被人遗弃过的往昔。   这是天地的边缘,神灵的辖外,被遗弃的灵魂妖邪纠缠滋生的天地,也是让所有人敬而远之的地狱。   而此刻,白曳一袭白衣在冰雪之中缓缓前行,他来这个地方,只是为了寻找一段当年被他亲手掩埋过的记忆。   佚儿,你既然忘了,我便亲手为你寻来,你该记得,你爱我。   花佚茫然的看着房间的顶部,大同小异的房间,与他的住所相差无几,可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囚笼。   就在这时花佚突然感觉到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他突然一把坐了起来看着那人,定睛一看,却是乐儒。   “师兄?”花佚不由得唤了一声,心头诧异,他本以为进来的会是白曳。   乐儒笑着看着他,颇为惊讶的看了看地上的碎片,然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手上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打开食盒,将新鲜的饭菜放在了桌上。   “这是今儿刚刚采的野菜,还有这野鸡崽子炖蘑菇,我记得师弟上次可是喜欢的紧,师兄费了好大功夫,不妨过来尝尝。”   乐儒一边笑着一边将饭菜摆好,花佚却只是皱着眉头看着乐儒,神情古怪。   乐儒说完,这才发现花佚只是看着他,并未动弹一步。   “师兄知道?”花佚古怪的看着乐儒问道。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可是两人心里都清楚,乐儒没有看花佚,只是将饭菜布置好,低声说道,“师尊不放心你,让我按时给你送些吃食。”   花佚冷笑着说道,“如此看了,还真是囚禁了。”   乐儒微微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的看了花佚一眼,这才说道,“花师弟,你和师尊的事情,并未如你想象中的一般。”   花佚见状嘲讽的看了乐儒一眼,只觉得对方竟这般顺从白曳,不分是非,却也不想和他置气,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看也不看乐儒,开口说道,“花佚不才,不懂师尊苦心,师兄还请回吧。”   乐儒只是对方心中有气,微微垂下眸子,叹了口气,这才开口说道,“师弟若是置气也是应当,不过如今你灵识被封,与凡人无异,若是不食五谷,纵使底子尚佳,又能撑到几时呢?”   花佚心里冷笑,本就是他的缘由,如今又让人来假兮兮的装什么好人。   “师兄放心,师尊横竖也不过去这几日,他既让我等他,我便在这里等着他便是了,我倒要看看,这十来年修行的底子够不够我耗到他回来!”   乐儒见状心知花佚个性偏执无路可退,若是他存了心思要这般犟下去,他也只能无可奈何,乐儒看了片刻,终究是叹了口气,将地上的碎片扫尽,摇了摇头,退了出去。 第44章 第 44 章   乐儒依旧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花佚依旧是之前的那副模样,就如一尊木偶,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动不应。   “师弟,已经是第五天了。”   乐儒一面沉声说着,一面将食物摆放在桌子上面,这已经是第五天了,他送过来的饭菜花佚从来没有动过,若是之前的花佚一个月不沾五谷也无大碍,可现在的花佚不过是一介俗人,若非是有了十来年修仙的底子做依托,这五日滴水不沾估计也早就了了性命。   花佚嘴唇上起了一层白皮,脸色差到了极点,自从灵识被封后花佚本就未曾进过五谷,也不过是依着白曳时不时渡过的灵力吊着一口气,才显出那副与平常无异的样子来。   而此时的花佚气息微弱,他固执的就像是一块石头,乐儒也熟知他的性子,可是每日依旧端来饭食,摆上,然后一丝不动的撤下去。   如此便也过了五日了。   花佚冷笑道,“不过五日,没想到我这十年修行也不过如此。”   枉他花佚自诩天资聪颖,可没想到他花佚这十余年来的修行在白曳的眼中竟如此不值一提,不费吹灰之力的便可以封了他的灵力,现下若是没了白曳,他花佚竟连这几日光景都支撑不过了。   修了十余年的仙,到头竟落了个饿死的场景,实在是笑话!   乐儒神色复杂的看了花佚一眼,知道对方是听不进劝的,他这个师弟向来偏执古怪,除了师尊的话是再听不进其他,而如今白曳却如此待他,一时心头天翻地覆后而勃然大怒,若这白曳再多停留几日,想必回来见着的说不定就是一具尸体了。   乐儒神色复杂的看着花佚,这两人几世纠葛也不知怎么是个头?   前生你缠着他,他几番避让,今世你放了手,他却偏生又动了情。   世人都言情思入骨,魔心便成,可这情却偏偏惹得人飞蛾扑火,欲罢不能,这世人皆百般赞颂的情爱旖旎,想来竟不知如此的磨人。   乐儒将饭食摆好,看见花佚仍旧如之前一般躺在床上,本想如之前一般退出去,见了这场景,却不知为什么停住了脚步,看着花佚鬼使神差的开口说道,   “师弟可曾听过任逸?”   花佚内心一动,慢慢坐起来狐疑的看着乐儒,“师兄知道此人?”   乐儒沉声答道,“自然知道,那可是我们真正的大师兄。”   花佚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头,他记得那全书老者曾经说过,昳阳派的大弟子任逸,入主魔宫,却最终在这天地间不曾留下一丝痕迹。   花佚问道,“大师兄?那此人现在何处?”   乐儒听罢微微垂下头,低声说道,“世间现已没有任逸了。”   花佚古怪的看了乐儒一眼,乐儒此时提起任逸必定有他的用意,可花佚又不猜不透对方是什么意思,只是颇为奇怪的看着乐儒。   乐儒抬眼看着花佚,这才开口说道,“任逸曾是昳阳派的大弟子,他天资聪颖,灵根通达,自昳阳派建派之初此人便伴于师尊左右,也可以说,他是师尊一手养大的。”   花佚听着不知为何脑中一痛,突然就浮现出之前自己曾见过的一副画面,那白曳抱着一个可爱的孩子,两人举止亲昵自然。   “师兄无端端的说这些作甚?”花佚抬起头看着乐儒,问出了自己心中一直想问的。   乐儒继续沉声说道,“任逸入主魔宫,最终成魔,师尊亲手结果了这孽缘,从今之后,五百年间,师尊从未如此与人亲昵过。”   乐儒说着突然将目光转向了花佚,看着他,继续开口说道,“除了你,花师弟。”   花佚一怔,乐儒继续看着他说道,“五百年间师尊都未曾和人如此亲近,师弟,你可明白?”   花佚一声不知道如此反应,只是沉默片刻,然后开口说道,“那又如何?”   纵然他白曳这五百年一人孤苦清净,那又与他何干?即便他白曳再过清冷孤苦,那也不是将他囚禁在此处的理由。   花佚眸色平静的看着乐儒,开口说道,“他白曳五百年不曾与人亲近,那也不过是他自己的缘由,我花佚自八岁之后便也未曾见过人烟,他自己尝够了寂寥之苦也想让我尝尝不成?”   琥珀色的眸子虽是宁静无波,可其中的嘲讽怨恨之意却犹如一把冰刃剖开人的表皮,叫人生生的杀进心坎里。   乐儒见得心惊,最终也无可奈何,只是摇头说道,“你和师尊的纠葛远非你所见到的这么简单。”   花佚只当他是白曳的说客,一时没有搭理,乐儒见状便也退了出去,桌上的饭菜犹自冒着勾人的香味,可却半点引不起花佚的欲-望。   花佚有些茫然的看着上面,回想着刚刚乐儒说过的话。   任逸,白曳亲手养大了他,却也亲手杀死了他。   这人是他脑海中看见的那个孩子吗?   入魔之人性情偏执古怪,若是白曳亲手养大了他,那这人又是因为什么入了魔呢?   花佚心头隐隐觉得古怪难安,就如一张网将他们的命运纠缠在一起,可是却又说不出个前因后果,只是隐隐觉得那个叫做任逸的人和他有着某种联系,叫人心里头一抽一抽的疼。   白曳走到了这业往之虚的边缘,前方是一团硕大的黑雾,遮天蔽日的叫人看不清其中的情形,只能听见一些诡异的笑声,哭声,吵闹声。   白曳的脸上没有半分波澜,容颜俊美犹如冰雪精心雕刻而成,他双眸平静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毫不畏惧的向前走去。   当他慢慢向前走去的时候,一些古怪的情绪便会无端端的围绕在他的身边,那是被人所遗弃再次而纠结缠绕形成的绝望怨恨,若是心思不坚定之人被缠上便会引出内心的恐惧失意,堕入这绝望的深渊,直至沉迷于其中与他们化为一体。   那哭喊声越发明显,压抑苦闷之感也越发严重,白曳缓步的向前走去,白衣胜雪,在这充满绝望怨恨的深渊就如同那不染纤尘的一朵白莲。   白曳走到了门口,那里又一道及其破烂的大门,门前一无所有,只有不绝于耳的哭喊声,呼救声,谩骂声。   “你是什么?凡人?神仙?魔?”一个声音在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听起来让人感觉古怪难受的厉害。   白曳一声不发的继续向前走去。   那声音却又继续开口问道,“你来此处所为何事?”   白曳微微停住了脚步,看着那漆黑一片的大门,这才开口说道,“找一段过往。”   “过往?”那声音突然笑了起来,听起来如同从人心尖上摩挲而过,“好端端的过往怎么会跑到这来,业往之虚只有被人遗弃厌恶,世间没有容身之地的事物,你的过往怎么会在这里?”   “是一段被我磨灭的过往。我将它从天地间抹灭,如今,我要再将它寻回。”白曳的平静的说道。   那笑声更甚,一声一声的重叠往复,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人不由得感到头脑中如有钟声往复回响。   白曳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言语,脸上没有一丝波动,任凭这笑声在四周回响,过了许久,这笑声才渐渐地止住了。   “世间之人就是这般反复无常,既是你当初丢了它,如今又眼巴巴的来寻什么?”   说罢那笑声又起,接着说道,“业往之虚,只留世间不容之物,你若是还有挂牵之人,不如免了这趟浑水。”   “若是寻不回那过往,这世间便也无甚牵挂了。”   白曳平静的说道,脸上没有丝毫波动,眸色平静,四周的哭喊声依旧,白曳就如未曾听见一般,只是慢慢的踏入了那黑暗破旧的大门。   我本就与这世间毫无关联,若是寻不回这过往,这世间对我又有何事值得留恋呢?   佚儿,若是我寻回了这段过往,你是否能如从前一般看着我?   白曳渐渐消失在了那黑暗中,就如被那黑暗所包裹吞噬一般渐渐地消失于这天地之间。   花佚依旧躺在床上,近十日滴水不沾,若不是托了这修仙的底子是断断熬不过去的,此时的花佚感到昏昏沉沉的,嘴上一层白皮翻起,连呼吸都觉得疲惫不堪,他感觉不到什么饥饿感,可是身体却冒着虚汗时冷时热。   乐儒之前几天还不大在意,到了这一步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尝试给花佚硬灌些汤水,可是花佚的性子实在是执拗的厉害,他也尝试着像白曳一般给花佚渡些灵力,可是他的灵力遇上花佚犹如石沉大海,竟一点起色也没有。   时至今日,乐儒也是无计可施,只能等着花佚昏迷之后看能不能给他灌点丹药,吊着一口气,等着白曳回来。   花佚的意识昏昏沉沉,整个人的身子重的厉害,可是那脑中的画面却越来越清晰。   他看着依旧是这房间中的场景,白曳一袭白衣坐在床边,他用一种相当温柔怜爱的神色注视着睡在床上的人,过了片刻才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花佚迷迷糊糊的走上前去,他的心里似乎因为某个隐秘的念头而跳的厉害,他慢慢的走上前去,床上的一人身着红衣单衣,只能看见一只搭在外面的手臂,看起来白皙纤细,床幔微微垂下让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花佚慢慢的挑起床幔,那人的五官渐渐的展露在他的面前,五官精致艳丽,红唇略显苍白,可若这桃花眼一睁开,微微一挑眉,轻扬唇角,那必定是无法言说的妖冶艳丽。   花佚看着那面孔心悸不已,从眉梢到鼻翼再到嘴角,每一处都让他无比熟悉,那明明,就是他的面孔。 第45章 第 45 章   白曳挥舞着长剑将一个飞速冲来的怨灵一把击落,那怨灵刹那飞入那黑雾,便也再不见了踪影。   白曳握着剑,环顾四周,这四面具是一团黑雾,自从他走进了这业往之虚目之所及皆为一片黑暗,四周依旧环绕着哭声笑声,掺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让人从头发根开始发麻。   业往之虚,比地狱更为让人谈之色变的恐怖地域,被人遗弃的过往,被深埋于底的执念,不见天日的怨恨,种种都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狱纠缠吞噬,直至变成了这人神魔皆为不敢踏进的边境。   白曳站在这边缘之中,团团黑雾环绕,一袭白衣越发清晰显眼。   白曳突然感觉到一阵波动,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握剑的手紧了紧,他警惕的看着那方向,只见一团黑雾渐渐袭来,而到了他的面前竟然渐渐的消散开来,在那团黑雾的中间渐渐走出了一个孩子。   那孩子长得机灵可爱,穿着一身红衣,睁着大眼睛看着白曳,稚声稚气的说道,“师尊。”   白曳瞳孔一缩,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那是花佚也是任逸,那还是他刚刚入凡尘的第一世,那一世他手把手的将他抚养长大,亲手教导他修行习字,看着那孩子从一个幼童长成了令人惊艳的青年。   “师尊。”那孩子笑眯眯的看着白曳,张开双手示意白曳抱他,眼里除了白曳再也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白曳站在原地,他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幻想,只是业往之虚窥见了他心头隐秘的念头而幻出的景象,可是他看着那眼中只有他的孩子他却无法控制的想要上前去将他抱起,看着那孩子在自己的身旁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师尊,您不要逸儿了吗?”那孩子睁着澄澈的双眸看着白曳,与当年的模样如出一辙。   白曳刚想踏出一步,可那景象便突然消散了,白曳再睁开双眼见到的却是他这一生最不想见到的场景。   那人一袭红裳瘫在地上,胸口大片鲜血涌出,一把寒光凛凛的剑从他的心口处穿透,那人脸色苍白,却依旧减不了那与生俱来的妖冶艳丽。   “我穷尽一生终究是换不来你半分迟疑,如此倒也算干净利落了。”那人痴痴地笑着,眼里却是掩不住的绝望痴狂。   白曳看着那笑容只觉得心惊肉跳,他想伸出手去拉住那人却只看见了那一滩刺眼的血红色。   白曳微微退却一步,当他抬眼再次看去的时候只见那里有两个人影。   一人一袭红衣,一人素色白衣,两个人忘情的吻着,花佚环着对方的脖子,而对方也伸手揽住对方的腰,两个人唇舌交缠难分难舍,仿若这天地之间这剩下彼此一般。   白曳看着这场景眼底渐渐染上了些许红色,他不由得握紧长剑,将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   那两人尽情的缠绵着,只花佚笑着在对方耳边说了什么,两人亲昵的欢笑着,那双艳若桃花的眸子里只有对方的身影。   白曳心头如有火焰灼烧着他的血肉,他一言不发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知道这只是幻境,可是他也知道,这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场景。   白曳定睛再看,却见那两人已经消失了影像,当他再前进一步的之后突然听见了一声嘤咛,即便只是那样细微短促的一声,可是却让他的心头掠起一阵寒意。   当他回首再看的时候,他便看见了花佚卧于床上,身上却是程君一,两人极度狂热的亲吻着,程君一撕扯着花佚的衣服,手肆意的探入其中,而花佚微微眯起双眸,伸手搂住对方,两人皆是情动的模样。   白曳瞳孔一缩,心头一痛,待到他反应过来之时,他的长剑便已经挥舞了过去,那场景便随着那剑气瞬间消散了。   四周的嘲讽笑声更甚,白曳皱眉转身却有一双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白曳回头一看,便看见了熟悉的容颜。   花佚一双眸子里满是他的身影,双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师尊,佚儿用尽一生情痴换你半分心动,可好?”   花佚的手渐渐地移到了白曳的身下,在那处肆意挑逗玩弄,头更是挂在白曳的肩膀上,将湿热的呼吸洒在白曳的皮肤上,看着白曳渐渐沉重的呼吸,更是肆无忌惮的伸出舌尖轻轻地从白曳的脖颈处划过。   “师尊,你既动了心,我亦有了情,我们便如此相守一生,可好?”   那声音轻轻地从心间扫过,诉说着白曳心头隐秘而痴狂的执念,白曳的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那是多少日他梦寐以求的愿望,即便是一场幻境,可这一刻,他几乎产生了沉迷其中的疯狂念头。   那人依旧肆意的顺着衣襟滑进白曳的内裳,白曳却一把抓住了对方的双手,将对方一把推开了。   “师尊?”那人颇为疑惑地看着白曳,与那人从前的样子别无二致。   白曳微微垂下眸子,突然挥起长剑将那幻像斩尽。   白曳看着那消失的景象,眼里渐渐生出来几分寂寥落寞的意味,这视线里的景象由重新归于黑暗,白曳颇为茫然的看了这漫天的黑雾,继续向前走去。   前方渐渐传来小孩的哭声,白曳皱着眉头走上前去,便看见了那穿着红衣的小孩子正坐在地上哭着看着他。   那孩子抽抽噎噎的哭着,一张小脸看着惨兮兮的,眼睛有些发红,他抬头看着白曳,渐渐止住了哭声,轻声叫了声,“师尊。”   白曳面色平静的看着那孩子,便见那孩子跌跌撞撞的跑了过了,然后抓住了白曳的衣角,委屈的看着白曳。   “师尊去哪里了,佚儿怕黑。”   白曳停住了脚步,那小孩子的神色举动都让他想起了从前,他想往前走去,可是那小孩子却固执的抓着他的衣角。   “师尊又要丢下佚儿了吗?”   这小孩子声音说不出的让人心疼,看着那满是他的眸子,白曳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应对。   “我要去找东西,你在这里等我好吗?”纵然知道那只是一个幻象,可是白曳却仍旧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声音。   那孩子歪着头看着白曳,依旧紧紧地抓住白曳的衣角,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什么东西?”   白曳轻声答道,“很重要的东西。”   那孩子看着白曳突然古怪的笑了,指着自己的心口有一种天真而诡异的语气说道,“重要的东西,最重要的东西在这儿哦,师尊要吗?”   白曳心头一震,看着那小孩已经跑到了几米之外,回过头来笑着看着他。   “当初是你无情无义,如今你动了心思便要来寻回这东西,那我这千年痴缠三生苦楚又该找谁去讨这个理?”   白曳看着那孩子,隐隐又看着是那花佚的容貌,艳丽妖冶,摄人心魂,那人就站在那儿,用一种及其陌生疏远的眼光看着他,冷声说道,   “我曾说过,这一生我必定对您敬畏有礼,这是您所求的,也是我所求的,这一世,便让我们断了干干净净恩怨两清。”   白曳心头觉得不详,再次看去,便见那人手中多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往昔的场景一再浮现在眼前,看着那匕首刺向那心口,白曳终究是乱了心神,当他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匕首已经扎进了他的心口。   鲜血涌出,白曳将长剑插入地上支撑着他的身子,四周的笑声更甚,鬼哭狼嚎的声音透着难以言喻的绝望悲凉。   四周的笑声再度猖獗,“世上竟有如此愚蠢之人,明明是一场幻境,竟还生生的失了心智!实在是可笑!”   白曳单膝跪在地上,伸手将那匕首连着血肉一下子拔了出去,一下子扔在了地上,随后依托着那长剑,再次站了起来,向着前方走去。   心口的疼痛越发清晰难耐,胸口的鲜血染红了身前的白衣,就如心口盛开了那一朵艳丽的红,白曳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如此说来,当年你是否也这般疼的厉害?   业往之虚,种种幻象层出不穷,白曳身上渐渐染上了伤痕,一袭白衣几乎尽染红色,当他终于挥舞着长剑走到了那业往之虚的尽头,他看见了一个摇篮,里面有一个婴儿熟睡,看上去甚为香甜。   白曳的神色蓦地温和起来,他轻轻的抱起那个婴儿,那孩子睁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突然咯咯的笑了。   白曳颇为无奈的环顾四周,看着那个孩子,眼里似乎也染上了几分温柔的笑意。   “你知道我找的东西在哪儿吗?小东西。”   那婴儿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白曳,白曳颇为嘲讽的笑了笑,就在他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的时候,那孩子突然笑着用那幼小的双手指了指他的心口。 第46章 第 46 章   程君一走进了一个简陋的茶棚,要了一碗茶一叠点心,那伙计看这人穿的寒酸,出手也不怎么阔气,便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应了一声便爱答不理的将东西搁在桌上走开了。   程君一茫然的看着这眼前的一切,不过几日,他原本的人生天翻地覆,废灵根,出师门,现下的他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而他放弃一切痴狂至此追求的情义,却不过是一个笑话。   只是认错了人?   真是讽刺。   恨意,苦涩,茫然,震惊,即便心中的苦痛不甘足以淹没他的所有思绪,然而当面对那无比强大的白曳的时候他仍然是如此的无力。   一场轰轰烈烈的情爱,最终居然连一句话都不能和对方交谈。   他程君一不甘心,他不甘心,我掏出了自己的整个心肝,却落了这么一个结局!你花佚认错了人,我程君一可没认错,从一开始,从我动了这情识之初,我程君一就将自己的心肝全部捧到了你的面前。   这情爱冲昏了我的头脑,让我程君一发了疯,让我背弃了养育我二十余年的师门,让我忤逆了教导我多年的师尊,而如今,我就如一条丧家犬一般无处可去!   程君一嘴角撤扯出一个冷笑,他想变强,他想拥有无比强大的力量,强大到可以走到花佚面前,可以对抗白曳,可是向他们讨一个说法,可以……再次和那人说上一句话!   或许,他是应该恨花佚的,可是在恨他之前,他先对花佚有了爱。   程君一站起来身,这时候突然看见了旁边一张桌子旁坐着一个人,那人用一块黑布将自己从头到尾包裹起来,从露出的眼睛周围皱皱巴巴的皮肤可以看出这人的年纪,那人旁边放着一根微微泛着光泽的拐杖。   程君一站起来,恭声说道,“全书老者。”   全书老者一只手拿过拐杖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一块黑布挡住了别人窥探的视线,可是那双眼睛却亮的诡异,看起来让人无端端打个寒颤。   此人一向带了几分邪气,可却也是德高望重的前辈,程君一一时也摸不着对方的意思,只能皱着眉头看着那人撑着拐杖慢慢的走了过来。   “尊者有事?”   全书老者的眼睛在程君一的身上打量着,他没有任何举动,可是程君一分明从那黑布的遮挡下感觉到了几分古怪的笑意。   那人走到程君一面前,看着他,突然说道,“与阳派大弟子程君一,灵根被废,逐出师门,都说是昳阳派许了你什么好处,说不准是那传说中的神物,各派传的神乎其神,你现在要是被人发现,那可真是一块上好的肥肉。”   程君一皱眉看着这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全书老者说着渐渐走了几步,声音嘶哑而苍老,伴随着拐杖落地的声音继续说道,“依老朽看来,这昳阳派许你的好处,不是功法不是神物,而是一个人。”   程君一心头一惊,只见这老头回过头来看着他,继续说道。   “昳阳派弟子花佚,艳丽妖媚,善惑人心,当日修仙大比上的风采可让不少人为之入迷。而你程君一自请离派,被冠上这忘恩负义之名,怕就是为了他吧?真是可笑。”   程君一心头大震,这些事情连与阳派本门的弟子都不知道,这个老头是从何得知。   程君一戒备的看着他,“前辈这是何意?”   全书老者的眼睛微微皱着牵引出眼角的皱纹,看着应该是在笑,可是却让人从骨子里发寒。   “我全书老者知尽天下前世今生,可他昳阳派是个变数,我看不破他的来历,只隐约察得这花佚和那昳阳派密不可分,这白曳和花佚的关系更是纠缠诡异,我活了这么些日子,还从未见过如此复杂诡异的纠葛。”   全书老者说着看了程君一一眼,笑着说道,“你和花佚不过素日相识,他们这么深的纠葛,又岂是旁人插得进的?依老朽看,你此番众叛亲离,想必也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程君一握紧拳头,冷声说道,“前辈此番言谈倒底是何意?若只是想奚落晚辈,晚辈就先告辞了。”   程君一说完转身想走,这时候全书老者却突然转身说道,“你甘心吗?”   程君一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全书老者。   全书老者再次走到了他的面前,苍老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活了这么多年,就剩这么一个谜团解不开,我如今时日无多,若是解不开这个谜团,我怕是闭了眼也不安心,这昳阳山,这白曳,这前因后果,因缘纠葛,都让我猜不透呀。”   全书老者的眼里有一种奇异的光,他看着程君一,突然狡黠的笑了,言语间压抑着难以言喻的渴望,“你天资聪颖,仙缘深厚,若非是遇上了此番纠葛,必当位列仙班,若是你不甘了了这纠葛,铁了心要找他们计较一番,这谜题倒是可以解上一解。”   “你不必忧心我的意图,我这辈子,便是想知尽天下事,解尽天下谜,眼下这谜团我猜不透,只不过想借借你的因缘。若是你甘心了了和这二人间的纠葛,我便也不再多言,若是你不甘心,非得和他们讨个说法,我倒是也可以帮上一帮。”   程君一看着他,握紧拳头,他不甘心,他确实不甘心,可是这全书老者实在是诡异,让人难以看清他的意图。程君一的明白,他应该拒绝这古怪的情形,可是心中的不甘苦闷却让他迈不开腿,反倒是看着全书老者,一字一句的开口问道。   “前辈此话是什么意思?”   全书老者如同算准了这情形一般,笑着说道,“你灵根被废,修仙再是不能,可你依旧是难得一见的聪颖之人,若是不能修仙,你还有一条路可走。”   程君一神色一凛,喉结微动,“什么路?”   “修魔。”   乐儒端着药走了进来,花佚双眸紧闭,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一只白皙纤细的胳膊搭在被子上,显得越发脆弱易逝,白皙缥缈。   这是白曳走的第十五天,花佚早已失去了意识,此时只靠着乐儒硬灌进的一点药水吊着性命。   乐儒将花佚扶起,一只手强硬的捏开他的嘴,一只手试图将已经温和的药水灌进去。   泛着苦香的药水只有一点点进了花佚的嘴,大部分都被他吐了出来,乐儒看得着急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用毛巾将他脸上的药渍擦干净,然后盖好被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前几日花佚还有意识的时候便不肯进食,如今没了意识却仍旧抗拒着吃任何东西,现下也不过全靠着一些灵草吊着一口气,如今的花佚呼吸微弱的犹如一只刚出生的幼猫,仿若只需要一阵细微的风,便会将他的性命从这世间带走。   乐儒将药碗收拾好,突然感觉到一阵灵力的波动,在乐儒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便见了白曳扶着墙走了进来。   “师尊。”乐儒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此时的白曳嘴角带着鲜血,衣衫破烂,白衣染血,看上去狼狈疲惫。   “佚儿呢?”白曳扶着墙慢慢站直身体,开口问道。   乐儒这才反应过来,面上不由的显露出焦急的神色,白曳眉头一皱,看着乐儒的神情脸色一变,再看了看乐儒手中的药碗,突然大步向着那床走去。   白曳走到了床边,颤颤巍巍的撩起帷幔,那熟悉的场景让他刹那变了脸色。   花佚脸上没了半分血色,就如前世一般穿着红色躺在床上,双眸紧闭,嘴唇早已失了颜色,呼吸微弱到令人难以察觉。   白曳身体微微颤抖,看着乐儒突然厉声喝道,“不是让你看着他吗?怎么会变成这样?”   乐儒低声回道,“师弟不肯吃东西,我每日送了吃食,他却不曾动半分,这几日看着撑不过了,我只能拿了汤药硬灌,可这师弟性子执拗,灌进去了不过片刻便吐了出来,弟子实在是无能为力。”   白曳神情大变,颤颤巍巍的将花佚抱了起来,花佚身子本就生的比常人单薄,此时更是隔着皮都能摸到骨头,白曳的眼眶一下子红了,哑着嗓子低声问道,“不肯进食,为何不肯?”   乐儒默然不应,白曳心头约莫也明白,花佚性情刚烈难驯,之前便有了绝食的兆头,可自己却偏偏没有注意,如今若是自己在晚几日回来,此人竟是要这般将自己生生折腾死。   白曳眼眶发红,声音发颤,搂着花佚的手更加用力,就如同要将对方生生的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多少日了?”白曳颤声问道。   “大约十五日了。”   白曳抱着花佚的手越发的紧,十五日了,十五日不吃不喝,你这般是做给谁看,我只是想留住你,只是想如往日一般,我未曾放纵自己的欲-望,也未曾奢求过其他,为何你仍旧如此?   我以为我多日的尊重守礼可以换得我们如往昔的相处,可我没想到,你竟仍旧如此不甘愿,即便是死,也不愿遂了我的心思!   佚儿,你可真狠!   白曳一把拿过乐儒手中的药碗,将那苦涩的药汁喝了一大口,然后硬生生的咬着花佚的唇,启开他的齿舌,将那药汁渡了过去。   “出去。”白曳冷声说道,说罢再喝了一口药汁,再次探入花佚的唇舌,一阵苦香蔓延。   乐儒见状,低着头退了出去。   循环往复,白曳将一碗药汁渡尽,看着花佚微微泛红的唇再次恶狠狠地吻了上去,就如疯狂的野兽,尽情撕咬舔舐,抵死缠绵。 第47章 第 47 章   身体好热。   脑子好晕。   好想要。   想要自己面前的这个人。   想得让自己的心尖都发疼。   想让他彻底属于自己,想让他的眼中出现自己的影子,想要将他的一辈子和自己完完全全的绑在一起。   白曳眼眶发红,抱着花佚的双手渐渐收紧,犹如一只处于饥饿状态的野兽见到了无比鲜美的食物一般,他的眼里满是难以抑制的欲-望,渴求,隐忍,绝望。   花佚神智全无,意识不清,只是一味的任凭白曳作为,白曳看着此人眼眶发红,他再次一把将对方拉过来,然后犹如野兽一般吻上了对方的唇,将那自己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渡入对方口中。   这是他们纠缠几世的过往,是这尘世无法斩断的纠葛,他历经艰险将他寻了回来,寻回了那些过往,寻回了那段记忆,即然如此,你便该回来了吧?   佚儿,你该记得的,你爱我。   你比这世间任何一人都爱我,你将自己的世界全部环绕着我,你的所有情识全部给予了我,你的双眸中只有我的身影,这一切你都该记起,记起你两世的执着,记起你我几百年的纠缠,记起你对我那痴狂入魔的爱恋!   白曳看着花佚渐渐平和的呼吸神情渐渐地温和而隐忍,他伸手在花佚的几处穴位轻点,花佚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   白曳再次拉过花佚深深地吻了上去,如此,便该和从前一样了吧?   佚儿,你该记得,你爱我。   花佚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记得自己之前看了床上那人的同他相差无几的样貌,此时他便走到了一条很长的隧道,隧道很长,看不见尽头,而隧道的两侧古怪的场景交替上演。   白曳一身白衣现身于一山脚之下,抬眼看了看这眼前的大山,手里抱着一个可爱的孩子,然后慢慢的伸出长剑,将那遮天蔽日的山体从山腰处生生劈离。   一时响声震天,伴随着那巨响原本的山体渐渐分离,显露出一条硕大的沟堑,将这山体与那割裂的断崖分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白曳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抱起刚刚放在一旁的孩子,那孩子没有丝毫畏惧的神情,反倒是咯咯的笑着,眯着眼睛看着白曳。   尘土渐渐平息,白曳抱起来孩子飞身上了那被割裂的断崖。   花佚看着那断崖,那犹如隔离于尘世之上的山体,虽然被割裂的一面只有裸-露的土石,可是却不难看出,那个地方便是日后风景昳丽的昳阳山。   世人皆言昳阳山游离于尘世之上,依托于山崖之中,是个难得一见的世外桃源,可谁又知道,这桃源本就是他人刻意所做的庇佑之所。   花佚看着白曳抱着那孩子上了山,白曳在这山上搭了个小屋子,生活简单而平静,花佚看着白曳颇为疑惑的看着锅中焦黑的菜更是觉得新奇惊讶。   这光阴流逝的极快,就如本已深植于脑海的记忆重新闪现一般,花佚看见了很多画面从记忆深处渐渐涌出,他看见了白曳从山脚下找了一个普通的农夫,成为了他们的厨子,那农夫赫然是乐儒的长相。   他看见了那小孩种了一棵树,而那地方正是几百年后的会客厅门口。   他看见了那小孩子渐渐学会了走路,穿了一身红衣,看着白曳,稚声稚气的说自己喜欢这个颜色的衣服。   他看见了那孩子渐渐长大了,嘀咕着这山上实在是无聊的厉害,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看见在这孩子抱怨的第二天,这山上渐渐多了人烟,都是和他差不多的孩子。   这孩子,白曳唤他任逸,而这人多了,便成立了个门派,唤作昳阳派。   那孩子嘟囔着若是穿一样的衣服,实在是无趣的厉害,于是这昳阳派便不再限制弟子的穿着。   那孩子渐渐长开了变成了气质卓绝的青年,他是昳阳派的大师兄,是白曳的入室弟子,一身红衣,及腰黑发,艳丽妖冶。   他总是对白曳格外亲昵,就如小时候一般,从心里到眼里只关注这一个人,而白曳却对他越发疏离冷淡。   最终,这平静终于在一个夜晚被打破了。   那天夜里,昳阳派的大弟子长跪于地,用一种无比绝望固执的语气诉说着自己对自己师尊那惊世骇俗的情义。   那日白曳神情清冷无情,用一种相当平静而残忍的话语将对方那隐忍多日的情义尽数扼杀。   其后,昳阳派的大弟子任逸叛教而出,最终成魔。   不过三月,白曳用一把长剑刺入了自己养育二十多年弟子的心口,不过数月,魅惑如妖的昳阳弟子任逸终湮没在这茫然天地之间。   约莫两百年后,白曳再次下山抱回了一个孩子,他给这孩子赐名为安凡。   这孩子天资过人,本是一名普通的昳阳弟子,与师兄师弟修行论道,生性更是肆意洒脱,大约在二十岁左右下了昳阳山,却误入魔界诡境,他一路斩杀,却最终进了幻林,看到了前世今生,一时不慎,终究是染了魔气。   花佚漠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看着那和他完全相同的样貌,看着那多年苦苦挣扎求而不得的过往,他的心,从惊讶迷茫疲惫而至漠然。   原来如此,原来他和白曳曾有过这般过往。   花佚看着仍旧是那熟悉的场景,白曳端了药走到了安凡的床边,安凡却固执的没有喝一口,他只是相当漠然平淡的看着白曳。   “若有来生,愿不复相见,你既无心,我亦无情。”   说完,一只素色簪子刺进了心口,在白曳少见的慌乱中那人不甘的闭上了双眼。   花佚渐渐地伸手按在了自己的心口,这儿,为什么还是能感觉到痛?   第一世,任逸跪在地上嘶吼,“我倾其一生,不过求你片刻心动,可是偏偏,只是我的痴心妄想!没想到,我竟真连你这半分情分都讨不到!实在是可笑至极!”   第二世,安凡绝望而平静的说道,“若有来生,愿不复相见,你既无心,我亦无情。”   而这一世,花佚就如一个看客一般看着自己眼前的场景,终究缓缓的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白曳抱着花佚,花佚的身子本就单薄,现下更是到了一种让人心惊的程度,他微微拉开花佚的衣服,白皙的脖颈出那嵌入血肉的齿痕虽已经随着世间淡化,但终究还是不能抹去这入骨的痕迹。   白曳看着那痕迹,眼底的眸色越发深沉,他死死地抱住花佚,仿佛要将对方揉进他的骨血中一般,却又用一种及其温柔细微的举动轻轻地吻上了花佚那已经渐渐变浅的齿痕。   从轻吻舔舐,再用齿牙再次刺入对方的骨肉,伴随着那丝丝血腥在口舌间蔓延开来,花佚皱着眉头终于睁开了双眼。   “醒了?”   白曳细密的吻落在花佚的脖子上,口舌之间的话语仿若情人间的呢喃撩拨着花佚的心神。   花佚刚刚醒来,身体仍旧有些发虚,可是内息中流畅熨帖的感受却让他的身体感到无比畅快。   花佚尝试着微微运行了体内的灵力,原本阻塞郁结的灵力再次运转开来,那熟悉的力量再次回到了花佚的手中。   “这是……”花佚看着重新回到他体内的灵力,有些不敢置信。   白曳依旧紧紧地抱着花佚,就如一对亲昵的情人,在花佚的耳边低声说道,“欠你的东西,我都还给你了。”   花佚一时没有察觉,听见了这话,突然微微皱起眉头,这才发现两人的姿势实在是太过暧昧不清,本能的便想推开白曳,没想到白曳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固执的抱着他,一只手把玩着他的头发,低声问道。   “佚儿可想起来了?”   花佚眉头一皱,那记忆中的种种情形再次在他脑中涌现,一阵剧痛袭来,却又在片刻之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下那挥之不去的绝望心痛在他的心头萦绕难逝。   花佚一时没有反应,白曳却突然咬住了他的耳垂,舌尖轻轻划过,调戏掇弄,竟让花佚脸色渐渐染上了几分红晕。   “佚儿记起来了吗?”白曳依旧固执的在花佚耳边追问道。   花佚压下自己被挑拨起的心悸,慢慢的吐出一口气,转过头用一种及其平静淡漠的神色看着白曳,开口说道,“记起来了。”   白曳抱着花佚的手更加用力,就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的身形微微颤抖着,目光中闪烁着及其不安的期待,他看着花佚,就如一个死囚在等待着对方宣判他的命运,期待着对方给予他最后的救赎。   花佚看着白曳,无比清晰而残忍的开口说道,“我记起了全部,师尊,如此你能否放了我?”   白曳的心头犹如划开了一道口子,他抱着花佚的双手渐渐收紧,言语之间竟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在花佚的耳边一字一句的逼问道,“你既然记起来了,你该知道,你爱我,你既然爱我,为什么还要走?”   “那是几百年前了,师尊,几百年都已经过去了,人心早就变了,您也应该记得,安凡曾经告诉您,你既无心,我亦无情。如今,我并不爱您。”   一字一句就如淬了毒的刀在白曳的心头割出一条又一条的伤痕,这原本高悬在他头顶的剑终于落了下来,刹那,痛入骨髓。   即便是他历经艰辛找回了这过往,可是世事变迁,他找得回那记忆,却找不回花佚对他的情! 第48章 第 48 章   这数百年的情义辗转,这多日的艰辛苦楚,这长久的忍耐压抑,最终也只换了一句话。   我并不爱您,我的师尊。   不爱?   不爱?!   你苦苦缠了我数百年,我被你撩拨的动了心,入了魔,你最终却只给了我这么一句话。   不爱!   白曳看着花佚,眼眶发红,他将花佚死死地抱住,力气大的几乎要将人捏进骨头里去。   “佚儿,你再说一遍。”白曳忍者心头翻涌而出的绝望怒火,就如自虐一般在花佚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花佚只觉得透不气来,心里的隐隐觉得不安,可是却仍旧一味地只想要逃离白曳的怀抱,用力的挣扎着,对着白曳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说,我不爱你。”   白曳眼眶中的红色渐渐布满了眼珠,这多日的纠葛煎熬隐忍在刹那变成了眼中难以掩饰的欲-望与愤怒。   白曳就如一只濒临死亡的野兽见到了一块无比鲜美的食物一般死死地盯着花佚,他的双眸被血色蒙蔽,眼神中满是疯狂的欲-望,浑身上下丝毫没了平常那清冷的模样,现在的他不像是一个仙,反倒是像魔。   花佚心头的不安感更甚,可是身体却本能的继续挣扎,他想逃离这个人,这危险的气息让他的身体开始发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离。   就在花佚挣扎的时候,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突然将他按倒在床上,他的双手被白曳一只手按在头顶,再也动弹不得,他的双腿被白曳压制在身下,整个人就如一条在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围绕着花佚,花佚的身体微微颤抖,他的挣扎没有半分作用,他的身体本就因为十五天的饥饿而处于一种极度脆弱的状态,即便是白曳解了他的封印,他的身体也不过有了平常三四分的底子,更别说是要在白曳手下逃离,即便是他全盛时期他在白曳面前也不过一个尚未长大的孩童。   恐惧渐渐染上花佚的心头,他从未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即便是白曳将他软禁在昳阳山上,他也仍旧是怀抱着一丝期待,他期待着这一切不过是白曳的一时糊涂,或者说他期待着有一天白曳还可以变回他那个德高望重的师尊。   然而,事到如今,白曳却将他压在了床上,用一种满含-欲望的神情看着他,那双血红的眼睛让花佚想到了多日未曾进食的野兽。   白曳一只将花佚的双手压在头顶,身体压在花佚身上,俯下-身突然咬上了花佚的脖颈,一口一口,就如一头野兽在享受属于他的美食。   白曳的一只手伸入花佚的单衣,粗暴的将那一层红衣尽数撕开,露出白皙细腻的肌肤,他顺着那肌肤尽情的抚摸着,顺着这肌理,沿着这线条慢慢向下滑去,却又恋恋不舍的抚摸上花佚的胸口。   那艳丽的突起被他肆意玩弄,手指轻轻地捻起那红点,在附近逡巡嬉戏,然后用带着几分粗暴的揉弄,微微的痛感伴随着难以抗拒的快-感让花佚浑身使不上力气。   白曳的吻渐渐滑下,牙齿轻轻地咬上了那艳丽的突起,用牙齿轻轻撕咬,却又在片刻之后将它尽数含入口中,用舌尖给予他最为温柔的慰-藉。   花佚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自八岁离开昳阳山,在水天一线修了十年的道,从未有人如此近距离的碰触过他的身体,从未感受这般让人万劫不复的快-感。   花佚的双手紧紧地握着,白曳的依旧重重的压在他的身上,让他不能逃离半分,他只能被动的忍受着,任凭他曾经最为尊重的师尊给予他这般前所未有的体验。   白曳毫不留情的将花佚的衣衫全部撕开,随着那布帛撕裂的声响,那令他魂牵梦绕的人就这样毫无防备的躺在了他的身下。   白曳的手慢慢的向下滑去,准确的抓住了对方的欲望,白曳抬起头深深地看了花佚一眼,就如一个虔诚的信徒在花佚的身体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你不能离开,你应该是我的。”   白曳沙哑隐忍的嗓音在花佚的耳畔响起,花佚只是大口喘着粗气,这从未有过的感觉在他的身体上蔓延,那奇怪的酥麻感让他的身体毫无招架之力。   他感觉不到白曳话语中的隐忍绝望,也感觉不到那话语中包含的无奈悲伤,他只是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渐渐的染上了红意,双眸中的神智渐渐的有些涣散。   白曳的一只手抓住了那敏-感的地域,轻轻地拨弄挑逗,花佚脸上的红色更甚,双手抓着帷幔,口中的气息更加深沉灼热。   本就尚未经过人事的地方哪里容得这样掇弄,原本张牙舞爪的人在此刻退下了那此人的表皮,显露出从未见过的生涩干净。   花佚说不清一句话,只是长大了嘴尽可能的呼吸着空气,再将自己无比灼热的气息吐出,白曳看着他突然扯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俯下-身吻了吻他的唇角,再次说道。   “你爱我,你是我的。”   花佚一时有些失神,下一刻,那脆弱敏-感的地方被彻彻底底的纳入了一个极其温热舒适的天堂,花佚就如一条渴死的鱼只能长大了嘴企图吸入更多的空气,从这让人疯狂的快-感苟延残喘的求得一条生路。   那是他的师尊,那是他那高高在上的师尊,那是他敬畏有加的师尊,而现在,那个人褪去了那清冷无情的外皮,低着头用一种极其卑微的方式讨好着他的欲-望。   这灭顶的快-感几乎丧失了花佚的神智,白曳的一举一动都让他从内心中感到了震撼,却又让他从心底对这样禁忌冒犯师尊的行为而感到无法抑制的兴奋,身体与心灵那无法抑制的兴奋让花佚的身体微微颤抖,整个身体都布满了艳丽的红色。   白曳的舌头灵巧而温柔,那充满讨好与引导的服侍简直快让花佚发疯,现在白曳已经松开了他的双手,可是他却依旧没有半分力气逃走,甚至根本忘却了逃走了念头,他几乎想压着白曳那高傲的头颅让他含得再深一点,舌头动的再快一点。   最终,花佚在这让人窒息的快感中发出一身低吼,随着身体的紧绷,那欲望尽数发-泄在白曳口中,浓稠带有腥味的物事尽数交代,花佚的身体如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床上,眉眼艳丽,唇色殷红,大口大口的喘着热气,失神的看着头顶。   白曳看着花佚,眸色更加深沉,他突然伸手顺着双腿滑到了那隐秘的地域,用手指在那附近逡巡,打探,然后轻轻地探入。   花佚这才觉感到了那蔓延全身的恐惧,他开始拼尽全力的挣扎,可却被白曳再次翻身压在了床上。   花佚身上的衣物本就所剩无几,白曳一把将这碍事的东西尽数除去,然后低下头将刚刚那东西尽数吐出,手指顺着这物事再次探入,让着紧闭的地方渐渐松软润滑。   花佚心头的恐惧更甚,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里都透着一股寒意,脸上的羞恼恐惧代替了刚刚的情-欲,花佚试图抓着床幔爬走,可是却被白曳一把抓住,然后狠狠地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佚儿,你为何要逃?你爱我呀,你明明爱我的,不是吗?”   白曳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听起来低哑而危险,竟隐隐生了几分入魔的征兆。   花佚强装镇定的看着白曳,冷声说道,“师尊,我花佚现在还称你白曳一声师尊,切勿做下此等禽兽不如败坏伦常之事!”   白曳笑着看着花佚,轻轻地吻了吻对方的双眸,低声说道,“我会让你快活的,佚儿,你该爱我的。”   花佚红着眼睛看着他,眼神中是难以掩饰的怨恨恐惧,白曳笑的绝望嘲讽,他慢慢的抽出了手指,伸手从后面抱住了花佚的腰身,然后将自己的欲-望慢慢的送入了花佚体内。   那是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开启,那东西以一种强硬而不容抗拒的姿态慢慢的闯入了自己的身体,身体慢慢被撕裂,填满,最终仿佛连自己的灵魂上都被印上了对方的烙印。   花佚咬着自己的嘴唇,血腥味在他的口中蔓延,白曳将那东西尽数的埋入他的身体中,然后固执的拉过他的脸让他和同他接吻,身体疼痛而颤栗,妖异的快感却随着脊椎爬上了大脑。   白曳抱着花佚的身体,就如一个渴死的人一般痴狂的亲吻着花佚的脖子,后背,脸庞,双手在那白皙的肌肤上游离,却又在那艳丽的突起处留下,然后肆意掇弄。   那欲望渐渐抽离花佚的身体,却又在刹那尽数没入,循环往复,伴随着疼痛而生的妖异快感随着白曳越发疯狂的动作渐渐侵蚀了花佚所有的神智,那紧闭的唇角终究是阻挡不住溢出细微的呻-吟。   隐忍的呻-吟,起伏的水渍声,不断的撞击声,在这密闭的山洞,最终让一切归于痴狂,难以挽回。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会被锁,若是现在能看的,尽快,毕竟我也改不了,最多只能删了 第49章 第 49 章   身体的疲惫心灵的震惊都让花佚想将自己困在梦里,永远不再醒来,可是他却还是在许久的沉睡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还是之前的山洞,身体酸痛,那隐蔽的地方更是牵引着让人难以启齿的异样,这一切都在提醒花佚,那个噩梦还没有结束,那一切都在他的眼前延续。   花佚微微动了动身子,这才感觉到自己腰上的手臂,那手臂将他牢牢地抱住,就如一个困住他的牢笼。   “醒了?”白曳从身后支起身子,一只手替他理好脸侧的碎发,显得亲昵而自然。   花佚忍者疼痛转过身来,看着白曳那毫无波澜的面容,花佚的牙齿咬的死紧,这是他曾经钦佩有加的师尊,是他一直妄图保存着最后一丝恩情的师尊,而现在,这个肆意侵-犯自己的人却如此平静的躺在他的身侧。   即便是他缠了他两世,可那不是他花佚,任逸和安凡欠下的债凭什么要他花佚来背?!   纵然缠了他白曳两世,可今生他花佚不爱他了,不缠着他了,他又有什么理由将他困于此处,行这等败坏伦常之事?!   花佚双眼通红的看着白曳,颤抖着身子咬牙切齿的的吐出两个字,“滚开!”   白曳充耳不闻,就如没有听见一般,只是微微垂下眸子,将抱着花佚的双手再度收紧。   花佚只觉得血气上涌,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厉声喝道,“放开!白曳,从此以后,你我师徒情尽,我花佚没你这样禽兽不如的师尊!”   白曳听了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收紧了手臂,然后吻了吻花佚的白皙袖长的脖子,低声说道,“佚儿不想认,那不认了便是。”   这般姿态倒弄得花佚像是一个胡闹的孩子,花佚只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仅没让对方伤到一点皮肉,反倒是弄得自己精疲力竭。   “白曳,即便我缠了你两世,可我这两世都因你不得善终,这一世我放了你,我求你也放了我!”   白曳抱紧了花佚,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闷闷的说,“不行。”   花佚恼怒的说道,“白曳,我不欠你什么,那两世你对我无情,便可肆意作践。今生我花佚明白了,不爱你了,你动了几分心思,就要这般强人所难,这是什么道理!”   白曳依旧抱着花佚,没有说半句话,可是那双手依旧抱得死紧,仿佛一松开,眼前的人便会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花佚心头怒火更甚,继续骂道,“你害了我两世还不够,还要让我为你死第三次吗?”   白曳闻言身形一僵,却又继续抱着花佚,在他耳边说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声音很清楚,既如承诺,又如誓言。   接下来的日子就如置身于一个牢笼之中,纵然白曳将花佚的力量还给了他,可在白曳那无比强大的力量中,花佚依旧不能离开一步。   白曳将花佚困在这个山洞,花佚开始只是骂他,可是白曳统统安静的听着,不说一句话,然而就是固执的将花佚困在身边。   这日,昳阳山上的梨花开的正好,白曳看见了几个小弟子在树下嬉戏,隐隐想起了花佚小时候也似乎做过同样的事情,便折了几只梨花拿了个雪白的瓶子插着搁在了桌上。   花佚躺在床上冷笑着看着他,“你这又是作甚?”   白曳一时没有回答,只是小心的摆弄着这花,花佚也不怎么在意,只是冷笑着说道。   “罢了,你就会做这些强人所难的事情。”   花佚说着便转过身去,不想搭理白曳。   白曳的手因为花佚的话突然一顿,随即便抿了抿唇,将那花摆弄好,然后翻身上床,躺在了花佚的身旁。   花佚依旧穿着艳丽的红衣,那是他为他拿过来的,是花佚喜欢的,也是他喜欢看的。白曳侧身躺着,眼睛看着花佚的背影。   从肩膀到腰部,流畅修长的线条,艳丽的颜色,还有怎样都暖不了的心。   白曳默不作声的看着,两人之间保持着一臂的距离,花佚不能容忍他的靠近,他也不能容忍花佚的疏远,如此……便刚刚好。   白曳将一只手搭在了花佚的腰上,整个人靠过去,鼻子小心翼翼的汲取属于那人的气息。   “要做吗?”花佚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不。”白曳答道。   “不做就滚开,别用你的脏手碰老子,我嫌恶心!”   白曳的手慢慢的松开,却又突然重新搂住了花佚,然后开始从后面咬住花佚的耳垂,慢慢的吮吸舔舐。   花佚羞恼的骂道,“你不是说不做吗?”   白曳的手一边往花佚的内裳中探去,一边低声说道,“我改主意了。”   花佚暗啐了一口,冷笑着说道,“言而无信,还真是像你的风格,要做赶快,做完就滚!”   白曳的手指慢慢探入那隐蔽的入口,花佚的眉头微微皱起,即便做了很多次,这怪异的感觉仍然让花佚觉得万分羞恼。   从白曳再次回来的那天算起,花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牢笼中待了多久了,可能有几个月了吧,或者更久。   花佚感觉他就是白曳养的一个宠物,说难听的就是禁-脔,白曳基本上一天有大半天时间陪在他身边,然而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之前白曳尝试了很多事情引花佚说话,可是花佚都不搭理他,白曳也干脆作罢。   之后他们唯一的交流便只剩下了一件事。   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中,他那清冷无情的师尊对他一次又一次的侵犯。那些呻-吟声,撞击声,抽-动声都在被这山洞与世间永远的隔离开来。   花佚感受着白曳的手指抽-离,随着而来的是一个比手指大得多的家伙,花佚的眉头紧皱,那被入-侵的感觉无比清楚而诡异,花佚抓将白曳的胳膊抓出一道道血痕。   “白曳,别给我找到机会,否则我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花佚恶狠狠地骂着,白曳毫不在意的继续抚摸,亲吻,抽-动。   朝夕相处的三个月非但不曾让他们的关系回到从前,反倒是让他们之间的关系除了这表层的欢-爱,再无其他。   花佚的心冷的就像是一块石头,除了这等事情,白曳甚至都不能和他说上一句话。也只有这样的时候,白曳才能感觉到花佚的温度,感觉到这个人是活的,并非是一具傀儡,而是能够回应自己的。   如今,除了做这事,他们竟然再无一点往来。   实在是可笑至极!   明明,他要的不是这样啊!   白曳的动作渐渐带了几分粗暴,花佚隐忍的声音最终从唇间溢出,再度成为白曳疯狂的引线,白曳俯下-身,一口一口的在花佚的身上印上属于他的痕迹。   最终,随着一声低吼,白曳将自己的欲-望尽数留在了花佚的体内,花佚浑身一颤,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就如一条即将渴死的鱼。   白曳将自身的物事抽-离,轻微的水声在这安静的山洞中格外明显,白曳看着浑身布满红痕的花佚,试图伸手如从前一般抚摸对方的长发。   “做完了就滚开点,我累了。”花佚的声音有几分沙哑,却丝毫不能掩饰其中的厌恶。   白曳的手突然顿住了,原本伸向头顶的手再次伸向了对方那仍旧湿热的地方,声音低哑而又带着难以令人察觉的悲伤。   “还不够。”   白曳说着再次狠狠地侵-入,恶狠狠地咬着花佚的脖子,就如野兽在品尝自己的猎物,然后喘着粗气在花佚耳边说道,“永远都不够,佚儿,这一辈子直到我死,都不够。”   花佚咬着牙就如一条死鱼一样任凭白曳掇弄,他的眼眶发红,身体发颤,随着白曳的动作起起伏伏,屈辱怨恨从的眼中渐渐的染上了嗜血的颜色,整个人看来妖冶如一个魔物。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花佚已经失去了意识,白曳将花佚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拨开,虔诚的在花佚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佚儿,也只有此时,你才会如此温顺的躺在我的身旁。   没有厌恶,没有谩骂,没有嘲讽。   我费劲了我所有的心力,却仍旧不能换得你半分情义。   你当年的痛,我懂了,彻彻底底,分毫不差。 第50章 第 50 章   秋风带来了的肃杀卷去了树叶的生气,层层叠叠的树叶铺满了整个大地,白曳一袭白衣独立其中,静美祥和中更添了一份寂寥悲凉。   会客厅前的大树渐渐地脱下了茂密的树叶,显露出粗壮的枝干与壮硕的树干,即便是只剩下枯枝落叶却也少了那枯萎的落寞。   一阵寒风拂过,层层叠叠的落叶发出稀稀落落的声响,泛黄的落叶断断续续的落了下来,白曳看着眼前的情形,突然轻轻的咳了几声。   乐儒见状心头颇惊,开口唤了声,“师尊。”   白曳伸手止住了他,眉眼依旧是那副平淡清冷的模样,轻声说了句,“无事,今年的秋意倒是比往昔寒凉不少。”   乐儒看着白曳,心里隐隐觉得不安,凭借白曳的修为,纵然天寒地冻也不该蹙一蹙眉头,只是带了几分凉意的秋风,怎会让他懂了寒凉?   乐儒没有点破,只是低眉顺眼的说道,“师尊自上次回来之后身体似乎不如从前了。”   白曳笑着说道,“不过是咳了几声,哪里值得这么在意,这天气转寒了,该是冬季了。”   乐儒站在一旁也不言语,他没有在问下去,若是白曳不想说的事情,这世间便没人可以从他嘴里得到答案。   白曳看了眼这眼前突然笑着说道,“也快到冬天了,佚儿的生辰也该到了,想来今年该是十九了。”   乐儒听了,也迎合着笑着说道,“师弟从八岁便去了水天一线,这生辰想必也未曾热闹过,师尊想如何置办?”   白曳想着突然敛了几分笑意,微微垂下眸子,“能如何置办呢?若是依着他的心意,想来是巴不得逃得越远越好吧。”   乐儒见了虽是知道白曳的难受,可是却又在这一段纠葛中说不上话,白曳困着花佚不假,可是花佚缠了白曳两世也不假,这恩恩怨怨,纠葛痴缠,谁能说得清是谁对谁错,到头来,也不过将这两人绑在一起互相折磨罢了。   乐儒说不上话,只能岔开话题,突然说道,“师尊可知道近日魔界的异动?”   “魔界?魔界不是五百年前便已经衰落了吗?如今又出了何事?”   乐儒低声答道,“魔界的势力在五百年前便已经衰亡了,而这零散的魔物更是一盘散沙,可是这几天隐隐感到这魔物渐渐的聚拢起来,那原来的魔宫恐怕是有了新主人了。”   “新主人?”白曳目露疑惑之色,“可知道是什么人?”   乐儒答道,“不知道,这人来历不明,可是这四面八方的魔物隐隐有了聚拢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图。”   白曳听了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五百年前,任逸堕入魔道,而他为了那所谓的天地正义将长剑刺进了任逸的心口,当时任逸便是魔宫的主人,入魔之后的性情乖戾古怪,对那些魔物肆意杀害,那魔物向来以力量为尊,任逸虽性情不定,却仍旧令他们甘愿俯首称臣,而任逸死后,那些魔物便成了一盘散沙,近年更是衰颓不少,如今却又出了个魔宫之主,实在是让白曳觉得有几分古怪。   白曳想着便回了山洞,花佚坐在书桌前看着一张画。   那画上是一个身穿红衣的青年,红衣艳丽,身姿飒爽,眉宇间具是难以掩饰的风流肆意。   花佚挑眉看着他,“你画的?”   白曳点了点头。   花佚颇为惊讶的看着这画,啧啧的叹了几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然后随手拿起一旁的砚台将那黑色的墨水全部泼了上去。   白曳神色平静的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黑色的墨水掩盖了画面的艳丽,转眼间那风采卓然的画卷便面目全非。   花佚打了个呵欠,随手将砚台扔在一旁,然后转身走回了床边。   白曳倒了杯茶,递给花佚,神色温柔,“你的生辰要到了,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花佚挑眉看他,笑的嘲讽,“我要离开。”   白曳神色不变,“不行。”   花佚冷笑,“那有什么可说的!”   说罢,转身便想走,白曳从身后突然抱住了他,头搁在花佚的肩膀上,双手揽着花佚的腰。   “佚儿知道我不会答应的,生辰只有一次,若是佚儿有想要的东西,不妨说出来,我一定帮你寻来。”   花佚冷笑着说道,“生辰,我自己都不记得这种东西,你从哪里知道的?”   白曳轻笑着答道,“当年我将你抱回来的时候,你不过我手臂长,那日下了一场雪,而那时的你才不过出生月余。”   白曳吻了吻花佚的耳朵,轻声说道,“和你有关的,我总是该记得的。”   花佚也不挣扎,只是冷声说道,“我十八年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如今也不过是你一时兴起,若是你想怎么做,你做就是,横竖我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白曳松开了花佚,继续坐在那个位置上,将刚刚没有送出去的茶水喝掉,没有继续说话。   到底是多少个这样的日子他也记不清楚了,可是花佚总是可以轻而易举的一次又一次的将刀捅到他的心窝子里,他每一天都可以感受到刀扎进肉里的痛,原来所谓的神仙也不过长了一颗人心罢了!   白曳的神情落寞而绝望,花佚冷眼看着他,这几个月的时间他几乎丧失了时间观念,他所能行动的范围只在这个牢笼,他能看见的人只有白曳,唯一能让他生出几分兴趣的便是激怒白曳,用一切自己所能想到的话语变着法的在他的心头扎冷刀子。   他是厌恶这个人的,厌恶到了一种想将这人折磨至死的感觉,可是他却又是无能为力的,花佚看着白曳,他恨这个人,恨他囚禁了他,恨他用那伪善的面孔让他发自内心的崇敬,更恨他那幅悲伤绝望的面孔,以罪犯的面孔露出被害者的表情,实在是让人作呕。   可是即便如此,当夜晚熟睡的时候,他却一次都没有尝试过掐住这人的脖子,让他再也睁不开眼睛,或者是藏好一把刀,然后悄无声息的捅进他的胸膛。   花佚认为这是白曳太过强大,即便是他有着这样的企图,可是却依旧不能伤害白曳分毫,可是不可否认,在他对白曳的厌恶达到了极致之后,他居然还是对这人有着一丝无法言喻的牵念。   花佚不懂这是什么情绪,或者是任逸和安凡那逝去的灵魂在他的神智中哭泣,或者是太过久远的纠缠让他的心里渐渐伸出了异样的心思,可是这都不能掩盖此刻他对于白曳的厌恶痛恨。   在花佚的心中爱与恨有着明显的分界线,就如黑与白一样鲜明而无法共生,肮脏与洁净,善良与邪恶,这一切在花佚的心中都有着无比清晰的划分,而他对于那处于黑暗肮脏的情感事物更是发自内心的厌恶排斥。   就如他可以将松岚派的一行人送下山崖一般,若是弄脏了他的眼睛,管你黑的白的,他花佚统统让你从他的眼前消失的干干净净。   而白曳,曾是花佚眼中最为圣洁敬畏的存在,却染上了那种种难以言喻的私念固执,更添了那禽兽不如的恶行伪善,他到达了花佚认知的两个极端,却又在这两个极端上染着不同的色彩,犹如行走于圣洁与肮脏边缘的怪异存在,竟一时让花佚有些不知所措。   花佚看着白曳,那是他曾经无比敬畏过的面孔,而那副清冷无情的面孔却频繁的在自己面前显露出这幅失落悲伤的样子,实在是让他觉得讽刺好笑。   “喂。”花佚对着白曳突然叫了一声,看着对方说道,“素日不曾进食,这望江楼上临江仙居的吃食甚是美味,近来更是想的紧,不过是一顿饭,想来也该是不难。”   白曳看着他,神色温柔,嘴角微微扬起,“佚儿既然喜欢,我必定为你寻来。”   花佚挑眉看着他,“我想去望江楼吃,看着湖上风景,方可品出其中味道。”   白曳迟疑片刻,依旧笑着答道,“既是佚儿想要的,便依佚儿的。”   花佚古怪的看着他,明明是自己提了要求,这人却反倒是自己得到了什么一般,真是好笑。 第51章 第 51 章   这是几个月来花佚第一次踏出那个牢笼,在他生辰这天白曳拿来了他喜爱的红衣,艳丽入骨的颜色,除了那艳丽之外再无任何装饰,而一旦上了花佚的身,便成就了天地间最为妖冶惑人的精魅。   白曳替花佚将衣服理好,眉眼低垂,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手中轻柔的束着花佚的头发。   “佚儿高兴吗?”   花佚扯出一个笑容,看着镜子里的景象,白曳替他束发穿衣,这举止间竟然如若一对夫妻一般,实在是讽刺至极。   花佚笑着看了白曳一眼,冷声说道,“关了这么久,能出去见见光当然高兴。”   白曳听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专心的将手中的长发整理好,然后有些出神的看着镜中的影子,在花佚的额头郑重的落下一个吻,低声说道,“佚儿,你逃不了的,所以我们好好地过一天好不好?”   白曳的神情暗淡却不容抗拒,在这山洞中别人进不来,花佚也出不去,花佚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可是到了这山洞之外,那艳丽妖冶的姿态就会展露在别人眼中,一旦花佚离开了这山洞,就仿佛脱离了他的控制,只需要片刻失神,那人便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可是即便是天涯海角,只要他白曳不放手,就没有人可以从他的手中逃走。这点,花佚知道,白曳也清楚,可是白曳却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不安,恐惧。   花佚嘴角扬起一丝邪笑,挑眉看着白曳,“师尊所言甚是,花佚向来识趣,断不会做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白曳看着那人少见的神采重新回到他的眼中不由得心潮涌动,最终只是将自己的不安再次压在了自己心底。   花佚走到了那山洞口,回头看着白曳,白曳顿了顿,终究是挥了挥手,将这结界尽数散去。   花佚见此嘴角终究是扬起了一个真心的笑容,他快步走了出去,贪婪的呼吸这外面的空气,看着这开阔的天地,享受着这阳光的沐浴。   白曳跟在他的身后,看着花佚的举动心思异常复杂。   花佚是喜欢这外界的,是向往这天地的,可是他却无法控制的将他困起来,他知道他不可能困住花佚一生,可是他却不能容忍花佚的眼中出现别人的影子,甚至他不想街上的凡人看到花佚丝毫。   这样病态入魔的想法与他的神智处于不断的挣扎纠缠中,让他爱着眼前的这个人,却又抑制不住的将他困于那牢笼之中,一遍又一遍的侵犯掠夺。   望江楼位于谷阳城内,那处烟火繁盛,店铺林立,是众所周知的富贵繁华之地。   白曳带着花佚进了雅间,房中的陈设雅致依旧如故,只是这一次的人终究是和上次不同了。   花佚一只手支着头看着那店小二恭敬地将菜端了上来,依旧是之前的美味佳肴,花佚却只是看了一看,端起一杯茶淡淡的品了一口,然后看着窗外泛起微波的湖面。   白曳看着他,夹了菜放到他的碗里,笑着说道,“佚儿不是喜欢这儿的吃食吗?怎么来了只看这湖中景色?”   花佚看着湖面,漫不经心的回道,“反正今日是我生辰,我愿如何那是我的事情。”   话说到这份上白曳也没继续接话,这时候那店小二端了新出的菜式过来,看着桌上未动的食物,心里不免有些诧异,开口问道,“小店可是有什么招呼的不周到,怎么公子们都未动筷子?”   花佚懒懒的答道,“无事,不过少了胃口。”   店小二一时也不敢说话,这临江仙居的菜肴一向是顶好的,那是难得一见的人间美味,这二人竟分毫不动,实在是古怪。   店小二也不敢多言,上了菜便退了出去。   花佚看了会这窗外的风景,回头便见白曳坐在对面,想着这房间中只有他和白曳两个人,竟一时有些不快,看着白曳开口说道,“这房间的景色有些乏味了,我想去外头坐会儿。”   白曳看着花佚,笑了笑,轻声说道,“佚儿说什么便是什么。”   白曳叫了店小二,让店小二帮他安排一张平常的桌子让他们换出去,店小二有些古怪的看着他们,可是最终也只是应声唤来了几个伙计来收拾。   离开了单独的雅间,这四周的声音便涌了过来,花佚捡了一张桌子和白曳坐下,隔壁是一个身形壮硕的大汉和几个中年人在说话,在旁边是一家四口在这儿吃饭,还有的是两个青年人在谈笑。   花佚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在水天一线困了十余年,这几个月的幽禁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可是这热闹平凡的俗世却仍旧让他由心底生出一种向往。   在这伪善的平和景象掩盖的是他对白曳那无法扭转的厌恶憎恨,他只是懒得闹了,懒得费神做这些无用之事了,白曳的强大超乎了世间之人的想象,任何妄图与他对抗的事情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即便是再不想承认,可是事情却依旧如此,他花佚若非白曳放过他,这辈子他是逃不了的,或者说,在白曳的掌控下,他连死都不能做到。   想想原本的师徒闹到了如此地步,也实在是好笑!   花佚自嘲的笑了笑,隔壁那桌在闲聊,中间那个大汉在其中侃侃而谈,听得四周的中年人一愣一愣的。   “前几天我去了那七褐山,知道那是什么地界吗?魔!魔头的底盘!老子差点就交代在那地方回不来了。”中间的大汉一脸惊魂未定的说道。   一个留胡子的中年人看着他,一脸怀疑,“魔?魔不是早几百年就没什么踪影了吗?那七褐山更早就是一座荒山了,你蒙谁呢?!”   那汉子被质疑了一副羞恼模样,看着他争辩道,“你懂个屁!半年前这天地间又出了魔头,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反正自从那魔头到了七褐山之后,原本的魔物都渐渐扎堆在四周,现在那七褐山可是真真正正魔头子的地盘了。”   四桌的中年人看着他虽是没有说什么,可是还是带了几分怀疑,却又不免有几分相信。   花佚听的有趣,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看着白曳开口问道,“若我入了魔,你可还要杀我?”   白曳看着花佚,轻笑着说道,“我不会让你入魔的。”   花佚听了也没说话,继续听另一桌谈着家长里短。   太阳渐渐地落了山,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这望江楼的食客慢慢的走了,转眼便只剩了花佚和白曳两人,那店小二觉得这两位客人实在是奇怪,可是看着两人的气度又不敢造次。   白曳看了看在一旁欲言又止的花佚,这才对着有几分出神的花佚开口说道,“佚儿,天色暗了。”   花佚漫不经心的说道,“这一天还真短,难得出了牢房,结果也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罢了,回去吧。”   花佚说着站了起来,店小二如获大赦一般走了过来收拾桌椅,白曳结了银两便也跟在花佚身后走了。   花佚懒洋洋的走了出来,在这原本熟悉的地方四处张望,漫不经心的说道,“这望江楼附近还有个戏台子,如今该是热闹的时候了,若是……”   花佚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的眼睛看着远处一身穿黑衣的人影,侧过的脸庞显露出那记忆中的模样,花佚心头一惊,然后飞身追了过去。   白曳看见了花佚离去的动作,心头一慌,转身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了花佚,开口问道,“你要去哪儿?”   花佚此时全然忘了白曳,只是一味的想要追上前面的那个人,固执的想要将白曳甩开,厉声喝道,“白曳,放开!那是君一!他在那儿!我看见了!”   白曳的瞳孔一缩,看着花佚痴痴地看着前方,眼中是对他从未有过的心急牵挂,一时不由得眼底渐渐泛红,咬牙切齿的看着前方,问道,“你说什么?”   花佚被白曳拉住,看着前方那黑色的身影转眼便消失了,好像一切是他的错觉一般,一时不由得有些发怔,喃喃说道,“人呢?”   白曳眼眶发红,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再看着怅然若失的花佚,一种前所未有的疼痛在他的心头翻涌。   程君一。   又是程君一。   明明你爱的是我。   前世今生,你明明爱的是我。   那人不过是和我又几分相似罢了,哪里值得你这么在意?   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你面前,你从未曾看见我一丝一毫,你不是没有心,而是将一颗心全部给了别人!   佚儿,佚儿,你看看我好不好?   这里,真的很疼。   白曳抓着花佚的手太过用力,仿佛要将对方捏碎一般,花佚这才感觉到白曳的异样,厉声喝道,“放开!痛!”   白曳眼眶发红,声音低哑,指着自己的心口哑声说道,“痛,佚儿,我这儿也痛,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第52章 第 52 章   花佚的心情本就烦闷难安,这望江楼的处处都让他想起了程君一,那偶然的一瞥更是将他的那隐忍多日的牵挂尽数引出,将这素日的种种压抑难解,怨恨不甘全部引了出来。   白曳的侵犯,禁锢,强迫,他不挂在嘴边只是因为他知道那对白曳没用,而不是因为他忘了。那难以发泄的仇恨在这多日相处中并不是被渐渐淡化,反倒是去到了更为深入骨髓。   花佚看着白曳的神情,笑的讽刺而古怪,“痛?那与我何干?”   白曳恶狠狠地看着花佚,眼眶通红,就如要将眼前的生吞活剥了一般。   那虚伪的表皮一旦被捅破,这不堪入目的事实便措手不及的展露在他们面前。   “佚儿。”白曳看着花佚,神情卑微而带有恐惧不甘,颤声说道,“你爱我的。”   花佚一把推开了对方,大声吼道,“白曳,我花佚说过很多次了,我不爱你!我不是任逸,我不是安凡,我不爱你,我花佚这一辈子从生到死都不会爱你!即便是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依旧不会对你有半分情义!”   白曳一把掐住了花佚的脖子,他不想再听到对方那张嘴里吐出一个字,这些话一道道在他的心上划着口子,密密麻麻的痛感蔓延他的全身,让他几乎透不过气来。   花佚的脸涨的通红,可是眼中的神色依旧没有任何畏惧,他的嘴角依旧不知死活的带着古怪的笑意,看着白曳哑声说道,“你就是掐死我,不爱就是不爱!我这辈子,就是死也不会爱上你这种畜生!”   “闭嘴!”白曳大吼一声,他的眼中血红一片,那原本清冷的面孔上满是狼狈和疯狂,他掐着花佚的手越来越紧,看着花佚的脸色慢慢变红,眸中的神色渐渐涣散,长久被压抑隐藏的邪念就如洪水猛兽一般侵袭着白曳的神智。   再用力一点。   再掐紧一点。   只要一点点,他便再也不会看见别人,他便彻彻底底的属于你一个人,谁也抢不走,谁也找不到!   他是你的!   窒息的本能让花佚脑中渐渐失了神智,他看着犹如入魔的白曳,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渐渐向他袭来,花佚的嘴角扬起一个诡异却平静的笑容。   就在此时,白曳突然一把松开了花佚,将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花佚连咳数声,狼狈的跌在地上。   白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突然抓着花佚的头发,然后撕扯着花佚的嘴唇,粗鲁的动作,疯狂的神态,血腥味渐渐在两人的口腔中弥漫,白曳恶狠狠地吻着,然后渐渐地放开。   花佚看着他,神情桀骜不逊,又带着讥讽嘲弄,从骨子里透出的倔强一如既往的衬出了这人难以掩盖的光彩。   白曳惨笑一声,看着花佚,言语间竟然有些哽咽,“不爱?不爱!你怎么会不爱,你只是忘了,只是忘记了。”   花佚骂道,“任逸和安凡真是瞎了眼了,看上你这么个混蛋!”   白曳只是冷笑,就如野兽一般咬上了花佚的脖子,血腥味渐渐浓郁。   花佚继续逼问,“当时程君一上了昳阳山,你到底做了什么?”   白曳的口齿更加深入的切入花佚的皮肤,低声笑着说道,“我只是让他看了我们几百年的过往,他和当年的我,当真是相似极了。”   花佚瞳孔一缩,厉声骂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白曳,你怎么有脸这么说!”   白曳抬起头,笑的诡异,“难道不是?”   花佚一口啐到了他脸色,怒不可遏,“白曳,你简直卑鄙无耻!”   白曳盯着花佚,寒声说道,“佚儿,忘了他吧,他信了,这辈子他都不会在出现在你面前了。我不过说了几句话,他便放了手,如果是我,即便是死,我也只会让你在我身边死!”   花佚的身体气的发抖,眼神凶狠而嗜血,竟像是要将白曳生生掐死,“白曳,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你对我的禁锢,你对我的侮辱,你对我的肆意轻慢,总有一天,我花佚会将这些尽数讨回!   白曳眼眶血色未退,看着花佚,再次抓着他的头发,粗暴的吻了上去,就如一头野兽一般,绝望无助痛苦,永远得不到解脱。   佚儿,若有那么一天,我等你亲手将刀刺入我的胸口!   望江楼中,一人身着黑衣从窗口冷冷的窥探着这一切,当看见两人再度纠缠在一起的时候,那人终于冷笑一声,从窗边走开了。   “怎么?不想见他?”全书老者坐在一旁品着茶,一块黑布包裹着全身,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诡异而让人发寒。   程君一一袭黑衣,平静的双眸带着些许寒意,黑发及腰,一身黑衣包裹着颀长的身形,举手投足间竟带了难以抗拒的气压。   程君一走到了桌子边,慢慢的倒了一壶茶,听着茶水进入杯子中的声响,然后直至水面与杯沿相近,这才放下了茶壶,垂眸看着杯子。   “现在,还不到时候。”   全书老者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那依你说,什么时候才是到了时候呢?”   程君一抬头看着他,唇角染上了一丝冰冷的笑意,“直到这世间再无一人可以阻止我。”   花佚,曾经因为我的软弱无能而失去的东西,我程君一必将一一讨回!   自这天开始,花佚和白曳之间的气氛变得更加剑拔弩张,白曳再次将花佚关在了那山洞中,结下了数道禁锢将花佚困在其中。   这多日的怨恨在一瞬间再度喷涌而出,花佚冷眼看着白曳,白曳那伪装的表皮渐渐脱落,从他敬畏的师尊,变成了一个蛮横不讲理的强盗,再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以前的白曳穿着完美的伪装,任凭花佚如何吵闹谩骂,也只是一声不吭的将一切收拾好,可是到了如今,只是花佚对他的一个无视便足以让他发狂,足以让他在那刹那失去神智,然后沦为一头残暴的困兽。   不能容忍他将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不能容忍在自己面前他的脑子里却只是别人的身影,不能!不能!   白曳狠狠地抓着花佚的腰,再一次的狠狠侵入对方的,看着花佚渐渐涣散的神智,白曳眸色一沉,低下头去狠狠地吻住了对方。   诱人的气息再度充盈着白曳的唇舌,腰部不断的进攻,伴随着啧啧水声越发密集,白曳终究是低吼一声将自己的欲望尽数的留在了花佚体内。   花佚隐忍的低-吟在耳边响起,惹得他的心头一下子被捏紧揉搓到疼的发抖。   白曳,我花佚说过很多次了,我不爱你!我不是任逸,我不是安凡,我不爱你,我花佚这一辈子从生到死都不会爱你!即便是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依旧不会对你有半分情义!   你就是掐死我,不爱就是不爱!我这辈子,就是死也不会爱上你这种畜生!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白曳,你怎么有脸这么说!   白曳,我总有一天会杀了你。   一字一句,都在白曳的脑中回响肆虐,就如一把大刀一道道的在白曳的心头割着血痕,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心底蔓延到全身。   佚儿,我们不该是这样的。   我们明明不该是这样!   白曳看着花佚,通红的眼眶渐渐发酸,他捧起花佚的脸,在花佚已经失去意识的时候在花佚的额头印下了一个相当轻柔虔诚的吻。   明明想要的不是这样。 第53章 第 53 章   白曳走出来的时候正是天明,一层寒霜洒在他纤尘不染的白衣上,整个人显得越发清冷孤寂。   乐儒胆战心惊的看了他一眼,匆匆的低下头说道,“师尊,师弟这些日子都未曾进食,弟子做了些鱼汤,想着给师弟拿来一些。”   白曳冷眼看着他,随即移开视线,冷笑着说道,“不必,他不会吃的。”   乐儒暗暗觉得心惊,这几日他看不见花佚的情形,可是却看得见白曳的那愈发冰冷的神色,白曳从前虽是待人疏远,可如今却是随便一眼都让人发寒,眉眼之间的暴戾杀意更是隐隐显露出魔性来。   之前他进去送饭的时候还可以看见花佚,而如今他却是半个月不曾踏入这个地方了,白曳仿佛将所有人都当成了敌人,他将花佚困在这狭小的天地中,将他变成了自己的私有物。   乐儒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他懂花佚和白曳这数百年来的纠葛,也懂两个人之间的孽缘,白曳这许多年的煎熬,所以当白曳将花佚困起来的时候他不曾担忧,可是如今白曳居然想将花佚就这么困在这里,甚至连他都不能再见到花佚一面,乐儒心头不由得开始担忧起花佚的处境。   乐儒硬着头皮抬头说道,“师尊,师弟近来可好?”   白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神色古怪,嘴角噙着一丝奇异的笑意,说不出是嘲讽还是冷漠。   乐儒心头的不安越发强烈,接着说道,“师弟性子执拗,若是……”   “你还真关心他。”白曳突然打断了他,冷冷的看着乐儒,眼珠子又黑又冷,就如两点寒墨星子,看着让人发冷发颤,“我与他的事情,容不得外人置喙。乐儒,你且记得,下不为例。”   乐儒慌忙低下头,答了声是。   花佚犹如置身于一个暗无天日的地狱,在数不清的的侵犯,掠夺,凌-辱之中找不到出口。   白曳一定疯了。   花佚想着。他的双手双脚被铁链狠狠地束缚起来,就像是一个囚犯,自那日过后,白曳便发了疯,他将他关起来,可是还是像个疯子一样总是胆战心惊的,他觉得只要给花佚一点点的机会,花佚便会像一道烟一样消失。   所以他用锁链锁住了花佚。   然后不分昼夜的将自己的欲望放入他的体内。   白曳疯了。   虽然他走出去的时候还是一个正常人,可是一进入这里,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花佚并不后悔,他知道白曳的症状是如何变化的,从望江楼回来的时候白曳只是更加容易愤怒,更加暴躁不安,更加患得患失,可是他对花佚一遍遍的哀求诉说都得不到半分回应,只能看见了花佚漠然的嘲讽。   求而不得的煎熬,长期压抑的邪念,无法抑制的嫉妒,种种执念交缠扭曲,将白曳逼到了即将疯狂的边缘。   花佚躺在床上,穿着破烂的红衣,随口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吐沫星子,那里混合着他和白曳的血腥味,实在是让人作呕至极。   如果白曳解开他的锁链,他最想做的一定不是逃跑,他会用这锁链将白曳活活勒死。   他花佚向来气量狭小,睚眦必报,若非之前十余年的情分在他的心头作祟,他一定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将刀捅进白曳的胸口。   乐儒看着火,心里颇不安定,他已经素日不曾见过花佚,而白曳也越发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总觉得有些担忧,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大师兄。”一个小师弟突然猛地一拍他的肩膀,从他的一侧探出头来,调皮的看着他。   乐儒被吓了一跳,扬着手佯装要打他的样子,这小师弟也不害怕,嬉皮笑脸的对着乐儒叫道,“师兄,我好饿呀。”   乐儒听了瞪了他一眼,“等着。”   小师弟笑嘻嘻的站在一旁,说道,“大师兄,花佚师兄去哪儿了,没他在山上这昳阳山都冷冷清清的。”   自从白曳将花佚关起来之后这山上的弟子都只当是花佚又去哪里玩乐了,哪里料得到这花佚实际上是被关在了他们不常去的那僻静之处。   乐儒知道这其中的缘由,想起这花佚素日和这些师弟们胡闹那个兴高采烈的样子一时心中有些怅然,可是又不想叫这小师弟察觉,只是笑着骂道,“要是他回来了,你们一群猴子那得闹成什么样子!恐怕我养的鸡都要被你们吓坏了。”   小师弟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笑着跑开了。   乐儒看着那灶中的火焰在噼里啪啦的尽情燃烧之后只留下了一堆灰烬。   花佚的意识渐渐清醒,浑身的酸痛再度侵袭着他的神智,那隐秘的疼痛更是让花佚觉得羞愤难当,花佚挣扎着动了动手腕,锁链碰撞的声音泠泠作响。   花佚挣扎着微微直起身来,看着不知何时走到了他面前的白曳,嘴角扯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冷冷的看着他。   “醒了?”白曳开口问道。   花佚将头偏向一边,冷哼一声,没有搭理他。   白曳看着他,突然走上前一把掐住了花佚的下巴,逼着花佚看着他,冷声说道,“怎么这么久了,还是学不乖?”   花佚嘲讽的看着他,“你不如把我杀了,做个傀儡放在枕边,这不就称了你的意了?”   白曳捏着花佚的下巴更加用力,眼里迸射出锐利的寒意。   “你想死?”白曳咬牙切齿的问道。   花佚的神情就如一匹高傲而永远无法驯服的马,他轻蔑的看着白曳,眼里满是嘲讽,挑衅,固执,缠绕出一种动人却又伤人的光彩。   白曳看着他,嘴角浮现出几分诡异的笑意,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就是死了,我也有办法把你的魂找回来,佚儿,你永远都逃不开我。”   花佚眼神凶狠的看着他,就像即将要冲上去咬断他脖子的野狼。   白曳爽快的松开了花佚,站了起来,一袭白衣如故,可是那人却带了份让人难以抗拒的偏执严寒。   花佚跌在了床上,锁链碰撞发出了清楚冰冷的声响,他看着白曳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眼神发红,颇为狼狈的吼道,“白曳,你可以困住我,操纵生死,肆意妄为,你这一生无所不能,可是你想要的,你这一辈子都得不到!”   白曳心中一缩,捅到心窝子的痛意伴随着寒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冷眼看着花佚,一把冲过去掐住了花佚的脖子,将他按在了墙壁上。   即便是如此狼狈的姿态,花佚眼中依然没有半分屈服,他的眼中满是轻蔑高傲,嘴角带着冷笑,他就这样看着白曳,就像在看一个费心心血都得不到自己所想的小丑。   白曳的手掐的越发紧,他的眼底慢慢染上几分血色,花佚的脸上慢慢的涨红,白曳看着花佚那脆弱而无助的表情的时候居然感到了几分莫名的痛快。   当花佚的呼吸开始微弱的时候,白曳却渐渐的松开了手上的力道,可是那手却依旧放在花佚的脖子上,花佚的神情依旧因为窒息而有几分迷茫,就像是一只迷茫的小鹿。   白曳的嘴角扯出几分诡异的笑容,就着这个姿势凑过去,一口咬在了花佚的脖子上,血腥味在他的口中蔓延开来。   白曳一把扯开花佚所剩无几的衣衫,放肆的将手在花佚的胸前,腰腹,腿间肆意游走,他熟练的撩-拨着花佚的欲-望。白曳带着诡异的笑看着花佚渐渐失神的双眸,看着花佚在他的身下做出种种难以自持的媚态,他看着花佚咬着嘴唇固执的不发出任何声音,再度加大力道,尽数没入,全数抽离,不断加快的速度与力道终究是让花佚认了输,那隐忍的低-吟在这寂静的山洞与啧啧水声交相辉映,无比香-艳隐秘的的景象在这荒凉之中肆意上演。   一遍遍的索取,一遍遍的入侵,可是还是不够,不够,想听见他的声音,想听见他除了嘲讽谩骂之外的声音,想看见他迷茫的眼中全是自己的影子,想让自己深入他的身体,想看着他们两人确确实实的交缠在一起,再也不能分离。   这还不够!   他还想感受花佚的温度,想听见他的声音,想要他的全心全意的注视!   所以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白曳就如入了魔一般对着花佚肆意作为,花佚的肌肤上满是他的痕迹,白皙的肌肤衬这艳丽的痕迹,就如给花佚打上了属于他的痕迹,白曳终究是微微柔和了几分神色,将花佚已经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拨开,看着花佚的整张脸出现在他的眼前,白曳再一次吻了上去。   还是不够!   他想要他的心,这样远远不够!   他这一生动了一次心,便为了他几乎堕仙入魔。   他用尽了自己毕生的力气,想尽了所有办法,只不过为了求得一颗曾经被他遗弃的心。   可是那心丢了便是丢了,他的一味强留只能让他二人越走越远。   他知道这样错了,可是他却不知道,怎样才是对。 第54章 第 54 章   这天气越来越冷,可那人心的温度却比寒冬更让人心寒。   白曳这几日精神很不好,那日他刚刚为花佚盖好被子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阵眩晕,白曳扑通一声的跪在了床边,神情有些惊慌,看了眼仍旧没有醒的花佚,白曳只是站了起来便扶着墙走了出去。   乐儒的心情更为复杂,前断时间他只是有些疑心,可是到了现在他几乎可以确认,白曳在日渐衰弱,那个在这世间活了五百年容颜不改的人开始衰弱了。   乐儒隐隐觉得这与之前白曳最后一次离开昳阳山脱不了关系,可是如今的白曳性子更是冷若冰霜,又带了几分喜怒无常,他就是想劝,一时居然也没有胆子开口。   白曳身披一件狐皮大裘,雪白的皮毛映衬得苍白的脸色,整个人看起来没了半点生气,可是那双眼睛黝黑发亮,那里写着他的不甘心与隐藏着的某种渴望。   乐儒看着白曳走了出来,将一个暖炉递给白曳,白曳挥了挥手表示不要,乐儒便也没说话。   这过往的五百年,白曳向来不懂寒凉,而如今,居然在这寒冬着了御寒的衣裳,乐儒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他将暖炉捧在手里,那日大雪飘落,白曳伸出那双白皙修长的双手将一片雪花接在手中,那雪花竟是久久没有化开。   “师尊,近日江湖上有些不好的传言。”   白曳根本不在意的听着,眼神空落落的,“说罢。”   乐儒抿了抿嘴,低头说道,“之前各派上我昳阳山说要寻那传说中的神物,可是被师尊挡了回去,按理说他们也该安分了,可是近日江湖上又有传言,他们说,我们昳阳山上的是……魔。”   “魔?”白曳漠然重复道,继续说道,“即便是,那与他们又有何干?”   乐儒咽了口唾沫,这才状着胆子继续说道,“上次师尊断了他们几大门派的仙缘,他们本就心里记恨,如今也不知道哪里传出的这种谣言,他们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本就没落的那些门派,最近不知为何又有些蠢蠢欲动了,而且听说这次,与阳派也掺了一脚。”   白曳只是听了,眼睛依旧是空落落的,也不说话,就跟一个木偶一样。   乐儒看了,一时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便状着胆子再次开口问道,“师尊打算如何处置?”   白曳抬眼看了他一眼,古怪的笑意的带了几分凉薄的味道,“处置?”   乐儒本就有些忐忑,被他这么一瞧,竟就有些局促不安起来,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   白曳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可是看着却叫人发寒,“他们只管闹他们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乐儒心里焦急,似乎对白曳这般不在意的做法实在是有些担心,白曳倒是平静,看了乐儒一眼,这才开口说道,“这昳阳山为世不容,招惹是非,这几日便想办法将那些弟子送出去吧。”   乐儒听了心头一惊,诧异的问道,“师尊的意思是让我们出去避一避风头?”   白曳哂笑,“修行又不一定要在这昳阳山上,何苦再跑回来,你看着这修行的弟子来来往往,可曾有几个久居山中?”   乐儒心头大震,不敢置信的看着白曳,颤声问道,“师尊是要解散昳阳派?”   白曳答道,“你也看得出,我如今护不了你们,更何况,这昳阳山从建派之初便也只为了那一人,如今也是到了该散的时候了。”   乐儒一听,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眶通红,“师尊,乐儒只是山脚下的一个伙夫,承蒙师尊教导,才免了着尘世疾苦,可乐儒在昳阳山过了五百年了,这世间早便没了弟子的容身之所,众师弟也是自小生在昳阳,这昳阳山早就是大家伙的家,还请师尊三思。”   乐儒跪在地上,眼眶一下子红了,他在这昳阳山耗了五百年的光阴,如今这昳阳山要是散了,那便如同他的家散了一般,整个人都如同没了根的浮萍。   白曳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总有这么一天的,乐儒,时间到了,便该散了。”   乐儒怔怔的看着他,仿佛整个人失了魂灵,说不出一句话。   白曳走进了山洞,这里有他最爱的人,有他们之间两世的回忆,这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尽管是他将花佚绑在这里的,可是这里依旧只有他们两个,他们在这山洞中渡过了大半年,他们争吵过,动过手,心痛过,而如今,他们依然在这里纠缠不休。   花佚漠然的坐在床上的角,他手臂上的锁链被白曳加上了一层细细的绒毛,既不伤皮肤也感受不到寒冷。   白曳看着他,花佚就那么漠然的坐着,既不说话,也不看他,身上的红衣的颜色有些暗淡,暗沉殷红如鲜血一般,长长的头发垂在脸侧,苍白却仍旧艳丽的容颜隐匿在其中,犹如一颗蒙尘的珍宝。   白曳怜爱的坐在床边,用手指轻轻地挑起了花佚的下巴,看着花佚依旧空洞的神情,轻声说道,“佚儿可想离开这里?”   花佚神情一动,缓缓抬眼扫了他一眼,却又忽然移开了视线,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白曳会放他走?那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既然做不到,又何苦拿着种不切实际的话来寻他开心?   白曳顺着花佚的长发抚下,“我带你离开可好?”   花佚这才有些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白曳不是平白无故说这种话的人,可是白曳也不可能会放他走,他有些疑惑地看着白曳,神情中是难以抑制的渴望,就如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宝藏可是却害怕陷阱而迟迟不敢伸出双手一般。   白曳吻了吻花佚的额头,就如一个虔诚的信徒,低声说道,“我带你走,就我们两个,其他都不重要了,你想看这江河山海,名山大川,我都陪你,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花佚一时没懂这是什么意思,不知道白曳这是发什么疯,一时没有接话。   白曳继续说道,“若是你倦了,我们一起去水天一线吧,那里祥和宁静,仿佛天地间就你我二人一般,佚儿,可好?”   花佚呆了半晌,这才看着白曳,神色凌厉,冷声问道,“你是做好决定了,还是来征求我的意见的?”   白曳苦笑着,抱着花佚的双手渐渐收紧,将自己的头靠在花佚肩膀上,就如一个流浪许久的游子找到了栖身之所而得到了片刻休憩。   花佚继续冷笑,“既然早便做好了决定,那又假惺惺的来问什么?”   白曳将脸埋在花佚颈窝处,闷声说道,“我想听你说,好。”   “佚儿,这世间有太多无关的东西了,我只要你便足够了。这昳阳山在这世间五百年了,近来更是多惹是非,我们去一处安静的地方吧,近来总觉得有些累,想和你找个清净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守着。”   白曳絮絮叨叨的说着,花佚却因为他的话愣住了。   白曳丝毫没有察觉,继续说道,“我大概是老了吧,活了几百年了,我还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知道老了是什么感受了,人呀,懂了情就会老,等那些情呀爱呀都不放在心上的时候,大概那时候就是真的老了,这样看来,我倒是希望自己快点老了。”   花佚只是怔怔的发呆,根本没有听见白曳在说些什么,等到耳边那絮絮叨叨的声音结束了好一会儿,花佚这才呆呆的开口问道,“昳阳山怎么了?”   白曳将头靠在花佚的肩膀上,从后面抱着花佚,听着他的话,似乎对花佚没有听他的刚刚的话有些不满,报复性的咬了咬花佚的脖子,这才开口说道,“昳阳五百年,也该老了,这世间不容他,最近的是非也多,之前来了个神物,现在又说出了个妖邪,说来说去,他们不过是惦着昳阳山这神秘,既是如此,倒不如索性舍了干净。”   舍了干净?   这是什么意思?   花佚有些僵硬的转过来,看着白曳,“这是什么意思?舍了干净?那山上的师兄师弟呢?”   “我已经交代乐儒最近安排他们下山,大概也就是这几日光景了,到时候我便带你去水天一线。”   花佚咬着牙看着白曳,看着白曳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突然便想一拳打上去。   舍了干净!   这是他们从小生长的地方,这是他们这生命中最为干净快乐的地方,这是他们的家!   白曳就这么一句话轻而易举的将这一切化为乌有。   舍了干净!   那是他这心中最后一块干净的地方,却被白曳毫不留情的遗弃的干干净净!   花佚的双手渐渐握紧,手指甲扎进了肉里,鲜血涌出却丝毫不能感觉到疼痛,白曳抓着他的手,逼迫着他将手指伸开,然后扳着手指一根根的伸展开。   “佚儿舍不得?”   花佚一口牙咬的死紧,却没有说话。   白曳看着他,沉默片刻,然后吻了吻他的唇角,低声说道,“会忘了的,人不是都这样吗?只要过几个月,感觉总会淡下去的。” 第55章 第 55 章   近日来,那昳阳山脚下的人世依旧平静,可是那平静中带着几分诡异,就如行驶在暗藏礁石的海岸在毫不知情中便会刹那倾灭一切。   上次那些修仙大派打着寻人的名头理直气壮的上了昳阳山,他们从一开始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和野心,而这一次,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做,既没有成堆的聚集在昳阳山脚,也没有张牙舞爪的上昳阳山发难。   可是白曳却并不因为这样而感到松懈,潜伏在暗处的敌人往往比明面上的更为让人防不胜防。   更别提如今的他已经不复往昔,他不是不想护住昳阳山,而是他护不住了。   他白曳,如今已经没了守住这一切的能力了。   白曳坐在树下,高大古老的大树已经只剩下了粗壮的树干,光秃秃的树枝清晰的在天空中伸展,即便是他的枝干再为粗壮却仍旧不能改变他枝叶凋零的事实。   白曳想着,刚刚花佚咬牙看着他,仿佛忍受着什么屈辱一般,开口说道,“留在这儿,我不想走。”   花佚的双手上青筋凸起,他对白曳心怀怨恨与敌意,甚至几度想将刀送进白曳的胸膛,可是即便如此,当白曳说要放弃昳阳山的时候,他仍旧是低下了头他的头,忍受着那份屈辱的感觉,红着眼睛对着白曳做出请求。   “昳阳派,不能就这么散了。”花佚一字一句的说道。   花佚抬眼看着白曳,固执而充满莫名的光彩,“你说过,我想要的,你都会答应,白曳,我想留住昳阳。”   白曳看着花佚的神情,神色淡漠,抚了抚花佚的长发,就像在安慰一个小动物一般,轻声叹了一口气,唤了声,“佚儿。”   花佚听了神情微变,那屈辱与隐忍让他的神色越发难看,他看着白曳,就如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将自己的自尊卸下,只是卑微的祈求这样一个愿望,却仍旧得不到白曳的许可。   花佚的表情变得难看而屈辱,他看着白曳厉声质问,“白曳,你说我想要什么你都会帮我得来,我要自由你不给,如今我不过是想要这么昳阳不散,你还要推却不成?”   白曳神情漠然,眸子垂下没有看花佚质问的神情,这态度明显刺激到了花佚,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及其难看,仿佛受到了巨大的羞辱一般,大声吼道,“嘴上说的天花乱坠,实际上连个屁都做不到!白曳,枉我还当你有几分真心,现在看来实在是我自作多情!你给我滚出去!我花佚就是死,也要死在昳阳山!”   白曳的神情这才显出几分茫然无助的样子,看着花佚怔怔的靠过去,低声唤着花佚的名字,花佚却一巴掌扇了过来,爽快利落的声音在这山洞中各位清楚。   花佚看着白曳,他的脑子中乱成一团,昳阳派要散了,这昳阳山要没了,这些念头占据了他的脑子,他看着白曳就如看见了一个仇人,在他的眼里,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白曳。   这个人毁了他的一切,折断了他的翅膀,将他禁锢在此,一遍遍的侵犯强迫,却又打着那情的名头,将自己伪装的天衣无缝,而现在,这个人要毁了昳阳山,毁了他几百年来生长的地方,那是任逸看着一步步建立的地方,那是安凡度过一生的地方,那也是他花佚从小生长的地方。   纵然他当这一切是他人的过往,可是风景秀丽的昳阳山却深深地扎根在了他的心尖上,那是他这几百年漂浮的家,是他的根。   而如今,白曳却说,弃了干净!   好你个白曳,你嘴上说的天花乱坠,我花佚就求你一件事,却还是不允!   白曳,你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畜生!   花佚恶狠狠地看着白曳,眼眶发红,就像是一头随时准备冲上去将白曳咬死的野狼。   白曳冷着脸看着他,最终只是抿了抿嘴角,然后什么都没有说,便走了出去。   花佚在其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他恨!他恨白曳的无情无义!他恨自己的无能!他恨他只能这样,看着白曳将他珍视的东西全部夺走!   白曳坐在树下,他最近总是觉得有些累,他的身体状况比他当初预计到的还要更为差劲。   他也想留住昳阳山,他知道花佚想要,所以他也想留住他,可是他摸不清这些门派的底细,他现在也没当时的力量,比起拼死留住昳阳山,他更想和花佚在一起安安静静的过一段时间。   他知道花佚很生气,对他又很深的怨恨,也有对昳阳派的不舍,可是花佚之前如此痴迷于他,纠缠了几百年,可如今不也是变了心意吗?   人都不过百年性命,所以他们的一生多爱恨,却又多薄情,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痴迷留恋,他们会随着时间将他们的情感淡化,转移。   再等一段时间吧,也许再等一段时间,花佚便会淡了这怨恨,少了对昳阳山的留恋。   以前的他没有什么时间观念,可是现在他有,花佚会老,他也不如从前,比起留住这些莫须有的东西,他更想和花佚安安静静的度过一段光阴。   乐儒走过来,看着坐在树下的白曳轻声走了过去,跪在地上,声音低哑,“师尊,弟子们有不少已经下山了,就是小师弟们说什么也不走,说他们要与昳阳共存亡。”   白曳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似乎对此并不怎么上心。   乐儒见此心中难免有些愤懑,忍着酸楚开这白曳说道,“师尊,小师弟们从小就生活在昳阳山,除了这儿他们没有别的地方去了,还请……还请师尊三思!”   白曳漠然说道,“天大地大,哪里会没有容身之所?”   乐儒一时难忍,开口叫道,“师尊。你只看见了花师弟,可这昳阳山其他弟子也是您的弟子,他们一直……一直当……”   白曳神色未变,打断了他,“乐儒,你该知道,昳阳山是为什么而在的?”   乐儒心头一震,难以置信的看着白曳,然后神情黯然的低下头,哑声说道,“乐儒记得。”   您为那一个人建立了一个门派,创建了一个桃源,这一切的起点都是因为那一个人,那天地间您唯一挂心的一个人。   是我忘了,以为这五百年的光阴多少让您知道了几分人间的情谊。   乐儒颓然的跪在地上,郑重的对着白曳磕了三个头,哑着嗓子说道,“乐儒愚钝,承蒙师尊教导多年,如今远行,望师尊身体安康,求有所偿。”   白曳看着自己五大三粗的弟子,微微垂下眼眸,看着他磕完了最后一个头,开口说道,“万事到头终须散,你去吧。”   乐儒鼻头发酸,心头那股难受的感觉几乎让他一个大男人掉下泪来,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哭出来,他对着白曳道了别,然后便悄无声息的走开了。   白曳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都散了吧,一切都不过是一场荒唐的梦,如今都散了也好,少了牵连,少了伤痛。   漆黑一片的宫殿中昏暗的烛火在风中摇曳,鬼魅阴冷的气息在这宽阔华丽的房间中蔓延。   程君一一袭黑衣独立于月夜之下,他的眼眶中染上了比鲜血更为殷红的红色,双手微微颤抖,在那一瞬间就如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一般迅速苍老了下去,却又在片刻之后再度恢复了过来。   “你如此逆天而行,当真是想落个灰飞烟灭的境地呀!”随着清晰的拐杖落地声,全书老者从门后露出身影。   程君一回身冷冷的看着他,“我的事情,不用你多嘴!”   全书老者依旧看着他,语气中带着古怪的笑意,“你为了修魔居然不惜耗用生魂,如今你阴损过重,寿命无多,居然寻了那逆天的法子借用来生的寿数,如此逆天而行,可真是玉石俱焚!”   程君一长袖一挥,一旁的石制桌椅尽数化为灰烬,他表情依旧是冷冷的,可是那双眼睛却让人感到了杀戮血腥,他看着全书老者,吐字清晰的说道,“我知道。”   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刀,可以让人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和寒意。   全书老者却好似浑然没有知觉一般,眼睛里散着古怪的光,看着程君一,古怪的喃喃自语道,“本以为只有两个变数,如今看来,该是多了一个了。” 第56章 第 56 章   白曳走进山洞,花佚戒备的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透着血色的光芒,就如一只戒备的野兽。   “走吧。”白曳漠然的说道。   花佚抓紧了铁链,凶狠的看着白曳,眼神中透着几分挑衅掩下了他内心的恐惧与不安。   白曳前进一步,花佚便往后后退一步,白曳顿了一下,可是还是向着花佚走了过去,花佚退在了墙角,抓着铁链谨慎却又佯装凶狠的看着他。   白曳没有理会,他没有看花佚的神情,他伸出那双白皙的不带任何血色的手抓住了那粗壮的链条,花佚握紧双手,暗自收敛呼吸,斜着眼睛看着这一幕。   白曳拉起来花佚的手,看着那被锁住的双手,在厚重的铁圈下花佚的手腕显得越发纤细脆弱,白曳微微垂下眸子,伸手覆在了花佚的手腕上。   花佚没有抬头,白曳的头发垂在了他的身前,他的手因为白曳的动作而不得不放松开来。   他在等,等那一瞬间。   随着手腕上禁锢的消失,花佚突然在那一瞬间飞身而起,一脚踢了出去,白曳神情一凛,错身避让,就在那一瞬间花佚一把抓起了之前被他弃置在一旁的簪子,毫不迟疑的紧随其上,在那一瞬间将簪子全数没入了白曳的心口。   白曳有些狼狈的靠在墙上,花佚几乎是靠在他的怀里,可是那双手却死死地将那簪子送进了他的心口。   一只素簪能有多大,丁点大的粗细,可是却真真切切的扎在了人的心尖上,那是一种近乎窒息的疼痛,从心尖蔓延到身体全身,就如疼痛绝望的海水包裹着自己的身体,从自己的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这疼痛实在太深太剧,竟让人不知道这心有没有跟着一起疼。   花佚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闻到了血腥味的狼,血红的眼睛泛着古怪的光芒,他就这么看着白曳,似笑非笑,眼珠子透着入魔一般的魅色,他看着那全数没入的簪子然后轻轻地将那玩意抽了出来,殷红的心头血成了那白衣上难以忽视的艳痕。   一种报复而挑衅般的快感从花佚的眼睛里透出古怪的光,他当着白曳的面,将那染血的簪子一步步的抽出来,然后再当着白曳的面,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他亲手再将这簪子生生刺入他的心口。   这种来自于心头的疼痛让白曳的额头冷汗直冒,他几乎站不稳,只能用力的抓着花佚的肩膀试图得到一点支撑,花佚几乎可以听见他倒吸冷气的声音,还有那隐忍的痛。   “我被锁着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被松开,我一定不跑,我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花佚说着再次毫不留情的将那东西抽出来,然后再次刺入白曳的心口,极小的伤口却让胸口的血色蔓延一片。   白曳的有些失神的看着他,突然他一把抓住了花佚的手,他握着那只手,咬着牙将花佚手中的簪子再次干净利落的抽出,然后再次毫不迟疑的刺入,白曳一声闷哼,另一只抓着花佚的手更加用力,仿佛要捏碎对方的骨头。   花佚一时有些手足无措,白曳却死死地抓着他的手,拉着那只手继续施虐一般的向自己的心口刺去。   花佚竟有些茫然,本能的想要向后退,可即使是这样,白曳的力气却是大的惊人,就像是撑着最后一口气也非得将花佚一起拉下地狱的魔鬼。   簪子刺入血肉,从骨头旁擦过的钝感,血肉牵扯的水声,从那密密麻麻的伤口涌出的鲜血汇成一片,顺着衣襟往下淌。   花佚的心头一时慌乱不已,他想要松开,可是白曳却一次又一次的逼迫着他继续在白曳的心头捅出一个又一个的血窟窿。   明明是他在报复可是却有种被对方逼迫的错觉,他在逼他杀了他,这个疯子,他简直要将他们两个人都活活逼疯。   停下!快停下!   花佚想要挣扎开,却被白曳死死地捏住了手腕,只能狼狈的叫道,“放开!白曳,你疯了!”   白曳却没有理他,随着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他冷冷的看着花佚,一把将那沾满鲜血的簪子抽了出来,胸口的鲜血几乎染尽了一身白衣。   “关你八个月,八次,现在,你总该随我走了。”   白曳的声音低哑可是却透着一股决不放弃的韧劲,他的脸色苍白,整个人看着是狼狈至极,可是偏偏那双眼睛亮的厉害,就如这一切他全部都不放在心上,就如一只认准了目标的狼,死死地盯着花佚。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从灵魂里,刻在心尖上,刻在骨髓里,扎根在他血液中的执念。   这是花佚从未见过的白曳,不是神,不似魔,仿佛为了执念而生,将自己的一切系于这一股执念之上,天地覆灭,却仍旧死死地盯着那一抹执念。   花佚怕了,他真的感到了恐惧,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执念,他明明占了上风,是他要向白曳的讨债,可是白曳的举动却让他仿佛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或者,是一个跳梁小丑。   从白曳对自己的那个狠劲就让花佚心头的怨恨变成了恐惧,怎么会有一个人对自己心狠手辣到如此程度,怎么会有这样扭曲而让人难以逃避的执念,这样不顾一切疯狂至此的爱恋,就像是一张网将他困在其中,无路可退。   花佚有些惊恐的看着白曳,白曳的脸色及其苍白,可是他却还是在笑,诡异而让人毛骨悚然,他看着花佚,用沾满自己鲜血的双手握住了不知所措的花佚,然后平静的吻了吻花佚的嘴角,哑声说道,“走吧。”   花佚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那个地方,他只知道当日白曳的胸口那艳丽的眼神仿佛灼烧了他的眼球,他当时只觉得一阵心惊肉跳。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处在水天一线上了,而一旁的白曳却早已晕倒在了地上。   这是他离开白曳的绝好时机,白曳看着他的眼神让他心惊,让他惶恐,这可能是他唯一逃走的几乎。   是白曳错了,白曳欠了他的,白曳断了他的因缘,禁锢他的自由,一遍遍的侵犯他,弃了他的昳阳山。   所以白曳该死!他该死!   花佚甚至恶毒的想在这时候将白曳丢在海里去,让他活活的溺死在海水里。   可是最终,花佚还是没有走。   白曳,白曳是一个很不同的存在。   花佚说不清,他想杀了白曳,他恨白曳,白曳是个畜生,可是时至今日他却还是不能不面对一件事情,他不想白曳死。   白曳不能死,他不能死,他怎么能死,他虽然不是他的师尊,他们虽然已经恩断义绝,虽然找不到任何要留他一命的理由,但是白曳不能死!一想到白曳会死就让花佚的脑子里一阵阵的发蒙,白曳是强大的,是无可战胜的,他在这世间强大的超出了世人的想象,这种人怎么可能死?   白曳如果会死,就如天塌下来一样荒谬可笑!   花佚非常厌恶自己的行为,可是他不能不承认,当白曳抓着他的手一次次的刺入白曳心头的时候,他的内心比白曳还要恐惧焦躁。   所以,即便他狠狠地在白曳的身上啐了一口,可是还是厌恶的将这人拖进了他曾经居住的屋子。   他一面厌恶着白曳,期盼着白曳干脆就这样不得善终,却又无法控制的给他草草上了药,他心烦意乱的狠狠踹了白曳几脚,却又捏着白曳的鼻子将药丸灌进了他的嘴里。   他厌恶着自己救白曳的行为,这让他觉得自己下贱,胸口仿佛堵着一口气让他心里发慌,可是却又无法控制的不想要白曳死。   白曳构成了他过往近二十年的人生,在他的举手投足间都不自主的带着白曳的影子,从他的行为思想到灵魂。   这纠结难忍的心头几乎将他撕裂成两个人,让他发疯。   白曳却让人意外的发起了高烧,当花佚发现的时候他几乎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这却真的发生了,他眼中那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师尊发烧了,花佚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可是一种古怪的感觉却让他觉得陌生而诡异。   花佚冷眼看了一眼,不做任何处理便走了出去,可等到第二天的时候白曳的情况非但没有任何好转,反倒是更为憔悴虚弱。   花佚看着白曳便觉得刺眼,他看着躺在床上气息有些微弱的白曳,突然一把抓着他,然后从屋子里拖了出去,一把将他扔在了海边。   水天一线是个海上的孤岛,四面环海,微风吹拂起细细的波纹涌向岸边,白曳脸色红的古怪,整个人都似乎丧失了神智,身体微微发颤。   花佚毫不留情的转过身走了回去,就如丢弃了毫不在意的废物。   可是到了半夜花佚却又抑制不住的心慌意乱,最终咬着牙将奄奄一息的白曳再次捡了回来。 第57章 第 57 章   海浪卷着雪白的浪花轻轻地涌向海边,和煦的海风带着独特的腥咸舒适气息将人包裹的严严实实。   静谧祥和的气息让人的心绪远离了世间的纷扰纠缠,所有悲伤疲惫都渐渐在这海浪的起伏中趋于平和,仿若这海中的一滴水回到了大海,被接纳包容沉睡,就如最开始一般。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天地神识未开,世间皆归于混沌,日月交替,潮汐变迁,草木虫鱼,皆生神智,天地气运,方得神明。   那该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久的他都几乎要忘了。   那时的天地犹如一个处于襁褓中的婴孩,懵懵懂懂的摸索着他自身的运道,那一无所有的天地气运间便生了众多古神,阴阳气运,生灵始源,气数因果,皆得神灵。   不知什么时候,不知什么地方,这天地间便多了两个孩子,懵懵懂懂的,一个沐于祥和,一个滋于阴晦,大山两面,成就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生灵。   他们看着这天地间风雨初现,看着这草木渐涨,看这人烟渐繁,他们相互依偎,看这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唯一不变的只剩下彼此。   壬晖,这么多年了,我都记不清自己活了多久了,唯一还认识的只有你了。   壬晖,你说这世人皆赞情爱之事,这其中滋味到底如何?   壬晖,今日瑶池宴上那西海太子和青碧仙子眉来眼去,你可是没看见旁边南海龙君的的眼神,实在是好笑至极。   壬晖,我天天来你这清晖殿,你难道真不懂我的意思?   无所谓,我们与这天地同寿,百年不够那便千年,千年不行那便万年,这天宫乏味,若是能多了份牵挂,倒也是少了几分冷清。   壬晖,听说人间的酒香甚烈,我特意去寻了来,你可要尝尝?   壬晖,你这清晖殿实在是无聊的紧,不妨同我去下界走走,也好见见这人间的繁华景象。   壬晖,我引昳宫的灵花开的甚是茂盛,可愿赏光看看?   壬晖,一个人下棋有什么意思?不妨与我下一场。   壬晖,膳食房新来了个厨子会不少新菜式,我一时兴起做了几道小菜,尝尝。   ……   壬晖,一千年了,我累了。   既然这样,你我不妨打个赌,人间三世,看我能不能换你半分心动。   我此去凡间,不设分神,不留仙骨,连神识之灵都脱落个干干净净。   你为了那天下苍生必定不会放任我危及性命,既然如此,你不妨随我同去,护我安乐,佑我一生,直至三世,可好?   脑海中的人影渐渐远去,那样悠然不知岁月的时光渐渐被掩埋,那时他还是天宫中丝毫不懂情愁的神君,那人常常伴随在他的身后,带来各种新鲜玩意,寻了种种由头就为了换他一眼。   安静祥和,伴随着那人有几分吵闹的声音,他甚至以为这样的日子永远不会改变,可是如今,那一切却已经变成了一场可望而不可即的梦。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当你有情的时候,我不懂;如今,我懂了,你却忘了。   伴随着海浪的声音渐渐远去,脑中的幻境开始消散,白曳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白曳的浑身依旧没什么力气,他的内息受损,这次的伤更加是雪上加霜,他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身体发软,脑袋发晕,喉咙干涩灼烧的厉害。   花佚走进来便看见白曳坐了起来,一时脑子里还有些发蒙。   白曳抬眼看着花佚,花佚穿了一身粗布短衣,头发高高扎起,露出那修长白皙的脖子,袖子挽起,一只手提着两条鱼,一只手拿着一把草药,看起来干净又利落。   花佚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随手将东西搁在一旁,也不理白曳,打了水洗了洗手,没有说话。   白曳看着他,沉默片刻,这才开口说道,“你没走?”   花佚看也不看他,背过身子收拾东西,没有说话。   白曳仍旧看着他,低声问道,“为什么?”   花佚转过身,嘲讽的看了白曳一眼,“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给你补上一刀?”   白曳定定的看着花佚,“你知道的。”   花佚抱着手,扯出一个冷笑,“白曳,,你想听什么?是我花佚对你余情未了,还是我花佚念及师徒情深,所以不忍下手?”   白曳看着花佚,苍白的脸扯出一个清浅的笑容,说道,“不是吗?”   花佚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带着些微谎言被戳穿的羞恼,然后走到了他的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白曳。   “这是我的屋子,尽管你教导了我一堆虚伪的东西,但是很庆幸,如果不是因为那所谓的仁义伦常,你现在早就应该在海里喂鱼了。而现在,既然你已经醒了,你就该从我的屋子里出去了。”   白曳无奈的笑了笑,摊手看着花佚,“我现在连下床都做不到,我怎么离开?”   “那也不关我的事!你困了我八个月,我捅了你八次,你的道我虽然不赞同,可是既然这样我也就暂且没了杀你的理由。现在你出现在我眼前就让我感到厌恶。”花佚说着看着白曳,正色说道,“白曳,我不想亲手杀了你。所以你还是离开这里,不要在出现在我眼前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虚弱,我之前给你把了脉,你内息大乱,灵力衰微,现在的我杀你易如反掌。”   白曳听了轻轻地笑了起来,闭上了眼睛,认命一般说道,“那么,你便杀了我吧。”   花佚气急,他好说歹说无非是想让自己的内心稍微舒服点,可是这白曳实在是不识好歹,如此无药可救,难不成是压准了他花佚不敢杀他不成?   花佚见此,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白曳的衣裳,连拖带拽的将这人就从床上拖了下来,然后快步走了出去,走到了外面的海滩边,然后一把松开了手,任凭白曳跌坐在沙滩上。   白曳此时身体极弱,因为花佚的野蛮动作脸上更是涌上红色,瘫在地上不停的咳着,就像是一个不久于人世的年轻人。   花佚听着那咳嗽声,感觉自己的心脏因为那咳嗽声缩紧,他何尝见过这样的白曳,白曳向来是清冷疏远,高高在上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他的师尊,是什么时候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花佚听得那咳嗽心烦,也不管此刻白曳大伤未愈,衣衫单薄,只是随口说道,“你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可该是遭了难了,不过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你白曳成了这幅模样,也没有死在这儿的道理,若是你真是死在这个地方了,那也算是天理循环,因果有道了,我们师徒情分早便尽了,如今我们便算是恩怨两清了吧。”   花佚说完转身就走,白曳咳嗽得满脸通红,开口想要叫住他,可那咳嗽声更剧,最终也只是看着花佚逃命一般的向着屋子里走去。   白曳的头脑有些迷糊,他看着这不远处的海水,海浪伴随着雪白的浪花轻轻地逐向远方,天空和大海相交于一线,四下平静非常,能听见鱼从水中跃出的声音。   这是水天一线,当年他将花佚送到了这个岛上,然后让这个孩子在这岛上度过了孤单的十年。   这地方很安静,安静的让人再也不想醒来。   花佚半夜的时候有些睡不着,白曳并非一般人,可是成了那副德行这天寒地冻的日子稍不留意也可以要了人的命。   白曳死了便死了,同他也没太大的干系,可是花佚却仍旧控制不住的在意。   花佚注意着门口的声音,他想白曳或许会来敲敲他的门,他实在是太冷了,或者白曳会去别的地方。   花佚翻了个身,又想到白曳过来又如何,他又不会让他进来,他顶多冷眼看着他,嘲笑他几句,虎落平阳,也是该他的。   花佚想着,突然听见外面有声音,他有些奇怪的打开了门,就见在他屋子的旁边,白曳拿着一根大木头,正比划着搭一个简易的帐篷。   白曳见了花佚出来了,脸上多少露出点高兴的神色,可是也到了也只是微微的扬了扬唇角,然后带点歉意的轻声问道,“吵到你了?我会轻点的。”   花佚看着这人那依旧单薄的衣衫,还有那一如既往纵容的眉眼,只觉得胸中一阵气闷,冷声说道,“知道就好。”   白曳转过身去继续摆弄着,花佚觉得有些无趣便愤愤的转身回去了。   花佚回去后几乎没听见什么声音,花佚又有些忐忑不安,听不见任何声响的时候白曳已经死了这个念头便一直抓着他不放,他干脆坐起来,悄悄地走出房门,看见白曳依旧在那个地方坐着,天寒地冻的,那人就点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火堆。   白曳的身体状况依旧不大好,不过他知道怎么治,只是这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他没有再移动什么东西,只是一个人坐在火边,然后拿了一小节木头,手里拿着个小刀,似乎在刻什么东西。   四下一片寂静,听不见任何声响,唯一的光源就是天上的明月和白曳身前的火堆,白曳穿着单薄破烂的白衣,微微低着头,神情看起来十分温柔。   花佚不做声响的看了半晌,终究还是不知如何是好,便转身回了屋子。 第58章 第 58 章   白曳修修补补的在花佚旁边搭了所小房子,也算是有了个避身之所,那小屋子简陋的有些可怜,又和花佚的屋子挨在一起,花佚每每看见都觉得一阵气闷。   花佚当初虽是被逼着来了这水天一线,可是这地方安静,风景极美,到底是住了十多年的地方,当初在这儿的时候想出去,现在突然回到了这个地方倒是生出了几分怀念的心思。   花佚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当初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山洞中时一心想着逃离,如今白曳再也不能困住他了,两人倒是做了邻居。   花佚在这岛上住了十年,气候地形都相当清楚,哪里的野果丰富,哪里的鱼儿肥美多滋,看一看天气就知道今日到底是艳阳高照还是将有风雨,一切的一切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可初来乍到的白曳却是吃了几分苦头,他现在灵力衰微,重伤未愈,若不是底子扎实,在这一番折腾下要是一般人早便魂归西天了。   那所小房子若是下了风雨,那里头便是间歇不断的小雨,幸而里头空无一物,否则便是再好的物事也都要变为朽木了。   花佚都看在眼里,他看着白曳淋着雨往回走,他也看着白曳有些沮丧的两手空空的回来,他看着白曳在这岛上遭受着他刚来时的罪,那是一种痛快却又带着复杂的情绪,他从未见过如此狼狈落魄的白曳,可是那陌生古怪的情绪却仍旧不能阻止他在看见白曳被淋成个落汤鸡的时候笑出了声。   可是不过几日,白曳便像是号准了这个地方脉搏的大夫一般,他看得懂这个地方的喜怒哀乐,他懂得了这个地方的晴雨变化,他捡了几片蕉叶修补了他的屋顶,他每天早上都会放一些野果鲜鱼在花佚的房前。   似乎不过几天,那个处变不惊的白曳又回来了。   花佚冷眼看着这一切。   白曳的举动古怪而让人感到惊奇,他厌恶着他,却又不可控制的将自己的目光落在那个人身上。   这种莫名其妙而又不清不楚的关系让他觉得心里一阵窝火,就像是有一口子堵在胸口,却找不到一个缺口让他吐出,心里闷得难受至极。   这日海面看起来相当平静,可是海风却无端端的透着一股子闷气,花佚看了眼这天气,回来的时候向着白曳那所破烂的小房子看了一眼,然后撇撇嘴,走回了自己屋子。   到了半夜,海上狂风大作,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一个比一个剧烈,雨声夹杂在其中渐渐变成了这天地间声音的主旋律。   结结实实的雨点拍打在屋顶上,叮叮咚咚的声音让花佚有些焦躁不安。   过了半晌,这雨声非但没有变小,反倒是有越来越大的趋势,花佚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晌,最终冷着一张脸,披上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海面阴沉的恐怖,花佚移步走到了那所小屋子的面前,当他看见那屋子的一瞬间不受控制的瞳孔一缩,那本就是一所及其简陋的小屋子,他看见那已经坍塌的房屋,还有那横在中间的长木,花佚感觉自己脑子一片空白。   花佚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他看着那小屋子突然快步的走上前去,撕心裂肺的一般的大吼道,“白曳,白曳!”   花佚走上前去,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那是他这一生中从未有过的惶恐迷茫,就像是天塌下来一般不可置信。   白曳怎么可能死呢?   他怎么可能死呢?   白曳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死了。   对,他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死了,他可是白曳,那个无所不能的白曳,那个高高在上的师尊,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可是他重伤未愈,灵力衰微,若是这横木从天而降……   花佚感觉自己的的心都跟着这个念头停止了跳动,天地间暴雨倾盆,雨水顺着他的脸向下流,他的头发紧紧地贴在皮肤上,他看着眼前的一幕,快步跑了过去,然后直接用手开始翻那些木头。   “白曳,白曳!”花佚叫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希求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望着什么,可是他的身体却已经开始行动了起来。   没有!   哈,没有!   白曳……不在这儿!   花佚的心剧烈的跳动了起来,没有看见白曳,是白曳没有死,还是他被压在其他的地方,花佚的双手布满污泥,他仍旧一脸茫然的翻着。   “佚儿。”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突然拉住了他,花佚有些茫然的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然后怔怔的抬起了头,白曳身着一袭白衣,长发因为雨水而顺从的贴在脸侧,他的眼睛黑的发亮,看着花佚,像是得到了什么宝物而不敢相信一般,惊喜,迷茫,难以置信。   雨声越来越大,白曳到了一杯热水递给花佚。   “喝口热水暖暖身子吧,等会儿把湿衣服换下来。”   花佚漠然接了过来,也不喝,也不说话,就那么坐在那里。   白曳看着他,开口说道,“之前看见天气,觉得这雨实在是有些大,便先找了个地方避雨。”   花佚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杯子,温热的水透过杯子传到了他的手心。   他看不透白曳,也看不透自己。   花佚以为自己是厌恶白曳的,毕竟这个人是如此的强取豪夺,他曾以为当他自由之后,他杀了白曳,他动了手,可是白曳的狠劲却让他比杀了他更加畏惧,他认为自己是厌恶白曳的,可是他最终却总是控制不住的关注着白曳的消息,甚至当看见刚刚的那一幕的时候他感觉天翻地覆。   白曳看着花佚,房间中烛火跳动,屋外是如鼓点的雨声,在这漫天风暴中这所房子中竟然透出了几分罕见的温暖。   “这是……”白曳的手指突然抚上了一旁的整整齐齐的信件,那有些泛黄的纸张就如隔世的记忆在这烛火下渐渐晕染。   花佚漠然的看了一眼,然后张口说道,“你的信。”   水天一线上孤寂无边的光阴,唯一的期盼便是那一张张薄薄的纸,那是他记忆中不染尘烟的师尊,行云流水般的字体在雪白的纸张上流转,字里行间讲述着道义术法,每封信他都反复阅读,直至倒背如流。   十年的时间,这信件在他的桌角变成了厚厚一摞。   他小心翼翼,每封信都整整齐齐的保存下来,就像是保护着一个无比珍贵的珍宝。   花佚看着那些信件,当初的那个充满期盼的少年仿佛就是一个笑话,谁能料到他的师尊会做出之后的事情,谁能料到他出了水天一线之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从未私自跑出这个地方。   那样的话,至少眼前的这个人,还是那个他尊敬的师尊。   花佚扯着嘴角笑了笑,有些嘲讽,又有些自嘲,可是却没有说话。   白曳将一个东西递了过来,那是一只简单的木簪,样式简单却又带了几分别致,看上去很是用心。   “给你的。”   花佚看着这东西,冷冷的笑道,“给我?不怕我再用它刺进你的心口吗?”   白曳淡然的将花佚的头发理好,然后将那簪子插了上去,低声说道,“若是你想,那便随你。”   这语气温柔而包容,就像是对待一个任性而让人无奈的孩子,花佚却仿佛突然被激怒了一般,一把将那簪子扯了下来,一下子折成两半,丢在地上。   “白曳,你究竟想干什么?”   白曳一时没有说话。   花佚却冷冷的逼问道,“你这是要杀要剐任我处置?你想做什么?赎罪?献殷勤?还是觉得我会像个女人一样被这些小玩意感动的一塌糊涂?”   花佚看着他,气急败坏一般的吼道,“白曳,你这样到底有什么意义!”   房间中一时归为死一般的寂静,鼓点大的雨声越发猖獗。   白曳终于抬起了头,看着花佚,终于开了口,如同叹息一般说道,“佚儿,我没有什么企图,也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我只是爱你,所以,我也想你爱我。”   花佚看着白曳,他张了张口却又闭上了,最终过了片刻这才叹息般开口说道,“白曳,我说过,我不爱你。”   “我知道。”白曳平声答道。   花佚看着白曳,继续开口说道,“我说过,我不是任逸,不是安凡,他们或许爱你,可是我是花佚,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那便是错过了。”   花佚看了一眼白曳如常的神色,他觉得这气氛实在是闷得厉害,就像是蕴含着一场雷雨,可是却硬生生的压在心头,没有落下一滴雨,他看着白曳,冷声说道,“我要离开这儿了,这地方无聊,你又一直在我眼前晃悠,这让我很厌恶,我不想看见你,你也不要跟着我!你该知道,以你现在的情形若是我想躲,你是找不到我的,所以不要白费功夫了。”   花佚说完转身便走,白曳这才抬起头来,声音清冷如冰,“若是我不是如今情形,我一定会把你绑起来。佚儿,若是你现在要走,那便走远一点,否则,若是我知道一点你的踪迹,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将你抓回来,绑在我的身边。”   白曳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凌厉,花佚听了一言不发的进了里屋。 第59章 第 59 章   夜色中的雨声让人听得清楚,白曳睁着眼睛可是却仿佛看不见任何东西,他只是怔怔的看着那里屋,简陋的帘布隐隐透出床上人的身影,白曳呆呆的看了半晌,然后起身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花佚抱着手背着白曳躺着,当白曳走进来的那一刻花佚便如一只锐利的鹰睁开了眼睛,可是他却没有动。   他感觉到了白曳走到了他的床边,然后突然坐在了床边,将两条腿放了上来,躺在了他的身旁。   花佚一下子转过身,敏锐的盯着他,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白曳怔怔的的看着他,嘴角动了动,好像是在笑,“你要走了。”   花佚皱眉看着他,白曳的神情古怪而叫人透不过气,花佚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白曳看着他,突然伸手抱住了花佚,说道,“你要走了,我想多看看你。”   这话说的轻浅而卑微,让人的心头没来由的发酸。   花佚一把挥开了白曳的手,神情中带了几分厌恶。   白曳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花佚,那双总是高高在上的眼睛里透露着哀求的意味,让花佚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花佚咬了咬牙,背过身去,闷声说道,“就在那儿,不要过来,否则我要你死。”   尽管花佚不是女人,尽管他竭尽全力的想要忘掉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可是他的记忆深处还是无比深刻的记得白曳是如何把他像一个女人一样尽情玩-弄,他的身体是如何在白曳的侵-犯下哭泣,颤抖,欢愉。   那是一种带着强迫侵犯禁忌却又令人醉生梦死的欢愉。   那些过往的片段,在白曳紧紧地抱住他的那一刻都在他的脑中翻涌开来。   白曳没有再说话,花佚听见了白曳躺下的声音,在这喧嚣却又寂静的雨夜里,白曳的呼吸,白曳一举一动的声响都被无限的放大了。   外面是瓢泼大雨,简陋的小屋子里他们两人并排躺在床上,一人小心警惕,一人苦苦压抑,他们之间不过一臂的距离,可却犹如天地间难以跨越的鸿沟将两人分隔。   花佚背着白曳,他可以感觉到白曳灼热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可以感受到白曳每一个及其细微的动作,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因为那目光而有些发热发软。   如此卑贱而下作的身体,竟像一只畜生一样对强迫自己的人有这样无耻的反应。   正在花佚羞恼不已的时候,白曳的一只胳膊突然搭在了花佚的腰上,花佚一下子感觉自己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就在这时白曳将自己整个身子都靠了过来,紧紧地抱着花佚,将头埋在花佚的脖颈处,就如一个即将渴死的人渴求着那一点点救命的泉水。   “滚开!”花佚厉声喝道。   “不。”白曳将头靠在花佚的脖子上,闷声说道。   花佚咬牙切齿的说道,“白曳,你找死!”   白曳闷声笑着说道,“佚儿,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你是女人多好,那样我就可以让你怀孕,女人总是会因为孩子而软下心来,如果有一个孩子,就会把我们拴在一起,那个孩子身上有我们的血肉,那是永远也分不开,斩不断的羁绊。”   花佚气的浑身发抖,咬着牙说道,“闭嘴!”   白曳继续说道,“如果你是女人,那么八个月的时间,我们的孩子都该有几个月大了。如果你是女人该有多好,或者我是女人也好,可是我们都是男人,现在你要走了,然后我们之间也不是师徒了,昳阳派也没了,我们便什么都不剩下了。”   花佚被这话气得发抖,可是白曳却死死地抱住了他,然后放肆的咬上了他的耳朵,一只手肆意的探入了他的衣襟之中。   花佚感觉自己的头皮都在发麻,那几个月的记忆仿佛又回来了,身体不受控制的感到了一阵酥麻酸软,白曳的动作比以往轻柔了不少,他从身后抱着花佚,谈吐间的热气洒在花佚的耳朵上。   “佚儿,明天你就再也不会见到我了,最后一次了。”   白曳的声音很低,带着浓厚的情-色意味,却又在那之上带着让人难以言喻的悲凉气氛,叫人竟不知如何应对。   花佚此时羞恼交加,心里固然厌恶羞恼,可是却又因为白曳的举动而感到诧异不解,身体的本能更是让他的大脑开始麻木。   他是厌恶白曳的,是的,他是厌恶他的,对吗?   可是面对这个人的挑逗,他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感到兴奋,那种被隐藏的渴望,还是内心中的欲望被一一勾起,让花佚丢盔弃甲。   白曳的语气近乎祈求,再也不见了,也对,他说了他要离开这儿,明天之后他们就不会再见到了,再也不见,再也不见!   花佚的心仿佛揪成了一团,他不知道自己是被白曳那绝望无助的气氛所感染,还是因为自己即将离开这个地方的事实,或者是他即将彻底和白曳一刀两断的结果。   他花佚向来恩怨分明,讨厌的,喜欢的,鄙视的,怨恨的,一一都分的明明白白,可就是他白曳,是他曾经尊敬的,也是他所厌恶的,是他想要杀死的,却也是他想要留住一条命的。   他看不透白曳,也看不透自己。   “佚儿,我会让你舒服的。”白曳的声音近乎蛊惑。   白曳一把扳过花佚的脸,然后近乎疯狂的吻了上去,撕扯交缠的像一只野兽,花佚只是被动的承受着,却在不自知的时候唇舌微启,将那滑溜溜的舌头放了进来,然后与之一起交缠起舞。   唇舌交缠的快感与身上不断传来的酥麻酸软的感觉让花佚几乎丧失了神智,他忘记了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他也失去了他该有的神智,他只是遵循着自己的内心,他想要这样的快感,他想要和对方如此紧密的交缠契合,他想要被一个人彻彻底底的占有。   这些念头卑贱而下作的古怪,可是花佚此时全然顾不上了。   欲-火在灼烧了两人的神智,让两人的身体越发滚烫难耐,最终只能紧紧交缠,然后一起灼烧殆尽,化为灰烬。   那快感席卷了两人的神智,白曳吻着花佚,花佚的双手不自知的搂住了白曳的脖子,只是轻轻地一个动作,却让白曳的身形微微颤抖。   八个月的时间,他不停的侵犯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是一只凶狠的野兽,他也不过是想要感受到对方对他一点点回应,让他感受到花佚的温度,花佚的气息,花佚的情谊。   而如今,那原本可望而不可即的珍宝却仿佛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让他一时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何是好。   他只能更用力的抱紧花佚,看着花佚的在自己的身下涣散了神智,看着他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感到愉悦或者哭泣。   这夜大雨倾盆,鼓点似得雨声与隐忍的呻-吟声在这宁静孤寂的岛上久久不息,仿佛在这疯狂的夜晚上演的一出荒唐的闹剧,一旦天命,这梦就该醒了。   当海上出现第一抹日光之后,那天明便如无法抵挡的军队带着威严与光明攻略了整个大地。   花佚在全身的疲惫与酸软中微微睁开了眼睛,昨天荒唐的一幕浮现在他的眼前,花佚怔怔的看着屋顶,昨天没有逼迫,没有侵犯,准确的来说不过是败给了欲-望的俗人。   既是做了,那便没了什么借口,难不成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花佚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乱,他清晰的记得昨天晚上的一切,记得白曳近乎绝望的低吼,记得自己曾在那人身下曾如何哭泣颤抖,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想要一刀结果了自己。   花佚有些迷茫,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迷茫什么,只是对于这一切感到手足无措。   花佚坐了起来,床边空无一人,花佚看了看自己身体清爽,衣着整齐,白曳总是把一切都料理好了,和那八个月一样。   花佚还记得昨天晚上白曳曾在他耳边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走,我不送,因为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佚儿,你只是忘了,你会想起来的,你爱我。”   你忘了,你爱我。   花佚想着不禁嘲讽的笑了笑,白曳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在那八个月的里,他总是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也不知到底是觉得这样便可让他相信,还是在骗自己。   花佚微微活动了一下子身子,身体酸痛袭来,可是到底不是凡人,调息片刻便轻松了不少,花佚走了出去,这才发现房间中空无一人。   桌子上空荡荡的,那信件应该是被白曳拿走了。   花佚也不禁有些感慨,他记得白曳和任逸安凡的过往,也许,白曳是真的爱上了他们,可是他的爱来得太迟,而任逸安凡的爱来得太烈。   花佚有些出神的看了半晌,这才走了出去,却发现整座岛上都看不见白曳的影子,心里倒是觉得有些空落落的,然后有些无奈的看了半天这地方,最终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 第60章 第 60 章   本就是毫无目的的走着,花佚却突然想要回昳阳山看看,虽然白曳曾说过昳阳派已散,可是终究不过是一句话,花佚没有看见,也从不曾想过现在的昳阳山该是什么样子?   解散?   若是解散的话,那山上的小师弟该是已经走了吧,可是他们自小生在昳阳山,走又能走到哪儿去呢?那乐儒师兄又该去了何方呢?   这样看来,那昳阳山也只是比平时清冷了几分,想来该是也没多少不同吧?   花佚漫不经心的走着,当第一次听见白曳说道解散了昳阳派的时候他感到天崩地裂般的震动,可是到了现在,他终究没有看见这昳阳山到底是如何光景,想来想去竟觉得这与之前也该是差不了几分。   花佚抄了条小路,人际荒芜,可是倒是可以从后面溜上昳阳山,他看见渐渐出现在眼前的昳阳山的一角,忍不住眉头一皱。   不过几日不见,这昳阳山怎么好像是隔了几世一般,那本是仙雾缥缈的昳阳山犹如失去了生命草木,竟渐渐生出来几分枯萎腐朽的意味来了。   那本该是让人见之忘尘的的昳阳,此时却笼罩着层层阴霾,犹如被魔鬼死死握于手中,无法逃脱。   花佚只觉呼吸一滞,不禁加快了步伐。   昳阳山的面貌渐渐的显露在眼前,残破的房屋,被砍倒的大树,乱七八糟的会客厅,被翻得一塌糊涂的房间,还有被一把大火灼烧过的那棵古树。   原本郁郁葱葱的大树被全部焚烧,从前风景静谧的地方被糟蹋的一干二净。   这是他的昳阳山。   这是他生长惦念的归宿。   这是他三世都脱离不开的梦魇。   这是曾经连他人踏入一步,他都会取人性命的珍宝!   却在这几日内,一切面目全非!   花佚双手紧握,眼眶通红,悲伤愤怒不甘屈辱一下子铺满了他的胸口,让他想刹那将自己眼前这残破的景象全数撕裂。   就在此时,脚踏在树叶上的声音作响,一人身着华丽内敛的黑衣,身形颀长,神情复杂,眸子在眼中隐隐颤抖,看了半晌,这才开口唤了声,“花佚。”   熟悉的声音让花佚一时错愕的回过了头,他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人,仿佛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几世,那原本心中的怨恨不甘一下子像是被人卸了力道一般,如潮水一般涌来,却又如潮水一般退去。   花佚错愕的看着他,动了动嘴唇,过了好半天才微不可见的叫了一声,“君一。”   程君一嘴角微微带了古怪笑意,眼里是花佚看不懂的复杂神色,他便站在那里看着花佚,过了片刻,这才如梦方醒一般走了过来,用力的抱住花佚,闭上眼睛轻声呢喃道,“你居然回来了,你居然回来了。”   花佚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是任他抱着,然后有些局促的拍了拍程君一的肩膀,示意他放开自己。   可是程君一依旧死死地抱住他,双手紧紧地捏着他的肩膀,仿佛要将其捏碎一般,口中依旧如入魔一般怔怔说道,“你回来了,你居然回来了。”   花佚这才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开口说道,“君一,放开我!”   程君一置若罔闻,花佚一时有些气恼,试图推开他,却被程君一更加用力的抱在怀里。   花佚更加气恼,刚想要推开,却感觉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微微传来湿意,花佚身形一僵,想要推开对方的双手轻轻的抱住了对方微微颤抖的身形,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然后轻声说道,“君一,我在。”   从头到尾花佚都没听到对方半分呜咽声,除了程君一靠在他的肩膀上传来的温热的感觉,还是对方的颤抖的身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仿佛只是花佚一个人的错觉。   程君一慢慢的离开了花佚的肩膀,睁开有些泛红的眼睛,看着花佚,用额头和花佚的抵在一起,就像是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得到了最后一丝救赎的机会,喃喃自语,“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在心间游走,那一段刚刚发芽的情愫曾经看得是如此重要,花佚却在这一刻才猛然惊醒,他曾以为的爱恋,仿佛远比他认为的轻得多。   程君一的变化很大,原本谦和内敛的眉眼间竟如同一把锐利的剑,冰冷而带着杀戮,温润如玉的举手投足间竟也带了些许不容拒绝的煞气。   若真要说,那便是一块墨玉被摔出了锐利的棱角,泛着寒光,带着残缺不全的怨气冷冷的看着靠近他的每一个人。   花佚看得出程君一刻意收敛着自己的气息,可是那味道实在是太过浓郁,叫人无法忽视。   过了很久,花佚才看着程君一,神色不定,开口说道,“君一,你修了魔?”   程君一面色如常,嘲讽的笑了笑,一派云淡风轻的开口说道,“我灵根被废,若不是修了魔,若是那白曳将你藏个一两百年,我又怎么能等得到你呢?”   花佚沉默片刻,这才开口问道,“当日你上昳阳山,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君一突然转头看了花佚一眼,神情古怪的笑着,“他没跟你说?”   花佚回道,“我想听你说。”   程君一沉默片刻,这才开口说道,“当日我上了昳阳山,本是想着从这儿可以得到你一丝半点的消息,也好过我这样大海捞针,现在想来,倒是觉得这一趟不该来了。”   程君一看着花佚,神情漠然而古怪的笑着,“白曳给我看了你们两世的纠缠,呵,真是好深的缘分,他还说我不过就是他的影子,我自是不甘心,我想见你,可是他不许。后来我想起他之前说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拿这个换,说我要见你,后来他答应了。”   花佚听得心里蓦然一紧,程君一的神色也越发不甘古怪,“我要见你,他说行,可是他不会让你见我,他让我在那墙角处远远地看着你,看着他走到你的身边,我就只能看着,什么都不能做,那时候我灵根尽废,当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白曳只要动动手指,别说见你,怕是直接捏死我比捏死一只蚂蚁都来得容易。”   程君一的眸子寒凉,似笑非笑的看着花佚,“花佚,你说,我为什么要修魔?”   花佚看着程君一,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开口问道,“你恨我?”   程君一笑了笑,看着花佚,“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见你,我那段时间天天晚上都梦见你,我在梦里问你,你到底看见的是谁?我想走到你面前问你,花佚,你看看你面前的这个人,你告诉我,你喜欢他吗?你喜欢他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人到底叫什么?”   花佚嗓子有些哽,“然后呢?”   “然后……”程君一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看起来竟无奈又苦涩,他看着花佚,一双眸子中盛满了情义,仿佛哀求一般的开口说道,“然后,我想问问他,程君一是个很不错的人,很爱他,他能不能……爱上他?”   程君一看着他,眸色波动,叫花佚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欠程君一的,他曾说过陪他共游名山大川,他以此为饵诱得他叛教而出,却最终只留下了他一人,他曾给予程君一的,只有那自以为是的情义和懵懵懂懂的爱恋,他尚未分清那是何物,可程君一却已经为了这些许真心弃了一切。   他仍记得初见程君一的时候他是昳阳弟子,而他是温润如玉的与阳派大弟子,那时的他素色白衣,谦和有礼。   后来,他带着他游遍了谷阳大街小巷,违抗师命,冒天下之大不韪帮他护着昳阳山,再后来,他为了他背叛了教养他的师尊师门,从相识之初,他便仿佛带着厄运一般将他一次又一次的拖下水。   而如今,再次相见,程君一早已退下了白衣,一袭黑衣华贵而诡异,眉眼煞气隐现。   可如今,纵然这般波折不甘,自己面前的这人却只是站到他的面前,说,程君一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很爱他,能不能……爱上他?   刹那的酸楚愧疚充斥着花佚的心头,他怔怔的看着程君一,想要说一个好字,可是一时竟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只是嘴唇微微颤抖,看着他,然后漠然的低下了头。 第61章 第 61 章   “这便是魔宫?”花佚看着眼前的悬浮于尘世之上的宫殿,神色复杂。   昳阳山也曾是这样坐落于一个独立的山崖上,可那昳阳山便犹如传说中可望而不可即的仙境,而这魔宫却更犹如被尘世遗忘的角落,此处寸草不生,是一个终年见不到阳光的晦暗角落,仿佛被死亡腐朽的气息终年所包围,永远得不到解脱。   程君一站在一旁,点了点头,然后走了过去。   花佚有些出神的看着,这个地方他曾经很熟悉,第一世的任逸曾经入了魔,入主魔宫,最终却死在了白曳的剑下。   这儿从来不曾有草木,不曾有阳光,可是也不曾有过虚伪与逢迎,这儿很孤寂,可是这儿也很干净。   门前的侍从跪在地上,看上去战战兢兢的,这让花佚不由得想起任逸,那个曾经喜怒无常的魔主。   花佚虽是记得任逸和安凡的过往,可是他从来只当那是别人的世界,可是当他看见这熟悉的地方的时候,往昔的记忆带着情感一幕幕的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几乎分不清那曾经入主这魔宫的到底是那任逸还是他花佚。   魔宫向来是世间奢靡之地,繁华盛景,他们毫不掩饰自己对财富美色的喜爱,他们不用附庸风雅,不用佯装清贫,他们想要的,从来都无所顾忌。   程君一到了杯茶,递给花佚,笑着说道,“世人都说魔行事猖狂残忍,可是我倒是觉得,这魔比其他的修道者都干净不少。”   花佚笑了笑,没有说话,接过茶来喝了一口,浓烈的香味从口齿间蔓延开来,看着他,突然开口说道,“你曾经回过上阳山吗?”   程君一听了,扯着嘴角笑了笑,“回去?他们现在当我就是一个魔头,若是见了我,只怕是不惜集全派之力要将我元神尽散。我又何苦眼巴巴的去讨人嫌?”   花佚听了只是漠然的没有说话。   程君一见了,笑了笑,轻声说道,“从前便想没这些顾忌,你我二人自在畅快,挨了这许多折磨,现在终于是得偿所愿了。”   花佚一时没有回话,程君一看着他,继续说道,“你若是累了,这后山有处温泉,倒是可以解解乏。”   花佚随口答道,“我知道。”   程君一一怔,随即嘲讽的笑了笑,然后喃喃自语,“对呀,你该知道的,我都忘了。”   房间中的气氛一时沉默了起来,两人似乎都在若有若无的回避着什么问题,可是现在那东西却越发变得清晰,让人无法忽视。   过了片刻,程君一终于轻声问道,“白曳为什么放了你?八个月,我一直在找你。”   花佚一时没有回答,程君一抬眼看着他,神情带了几分寒意,“我不想知道这八个月发生了什么?可是花佚,我想知道,你会不会走?”   花佚本就心情复杂,只是沉默着,没有回答。   他被白曳关起来的时候他以为自己爱着程君一,他也曾经如此理直气壮的对着白曳说过他爱的人叫做程君一,到了此时,当他见到了程君一的时候却有一种相当复杂陌生的感觉。   当初在心底滋生的爱恋情愫在他还未了解的时候便被人深深剥离,那失去了生机的情愫似乎早在那不经意间枯萎,错过了时间的情爱在两人之间变成了一份无法忽视的隔阂疏远。   花佚不知道如何作答,他爱过程君一吗?他曾对这个人动过心吗?可是为何当他面对眼前这个人的时候却找不到曾经的那种感觉?   他应该是爱这个人的,他欠了程君一的,欠了他那许诺的陪伴,欠了他一份真情,欠了他这许多苦楚磨难。   可是他却仍旧是开不了口,他该陪在程君一身边吗?   他曾经如此理直气壮的对着白曳说过他对程君一的爱恋,可是当现在一切阻碍似乎都不再是问题的时候,他却迟疑了。   当程君一问他,可是留在他身边吗,他的耳边却想起了白曳那带着痛苦与隐忍的声音。   佚儿,留下来,我们相守一生,可好?   程君一看着花佚,神色不定,片刻之后他突然俯下身来,轻轻地在花佚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吻,轻声说道,“你该是累了吧,早点歇息吧。”   两人心知肚明的避开了那个话题,花佚也转过头轻轻应了一声,他看不透自己,也看不透白曳,更看不透这情爱纠葛。   夜色渐深,魔宫的天空中从来看不见一颗星星,有的只是黑漆漆的一片,仿佛包揽天地一般沉重的黑暗。   程君一身穿一袭黑色华服,在暗夜中有种诡异的魅惑姿态,他坐在院子里,摆了两个酒碗,对着刚刚沐浴更衣完毕的花佚扬了扬酒碗,示意他过来。   花佚坐在了他的一旁,程君一倒了一碗,清香的酒香扑鼻,那熟悉的香味让花佚不由得一怔。   “这是,乐儒师兄酿的酒?”   程君一点了点头,将酒碗推到他的面前,花佚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那带着草香清冽的滋味让他的全身都感到了舒适熨帖,他砸砸嘴,再喝了一口。   程君一看着花佚,若有所失的说道,“当日在上阳山的时候,你我二人也曾如此畅饮。却没想到物是人非,不过是八个月的世间,却变了这么多。”   是啊,不过八个月的时间,他的师尊不再是他的师尊,程君一叛教而出,入主魔宫,他沦为师尊的玩物,师徒情尽,昳阳派也永永远远的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花佚若有所思的端起酒碗,开口问道,“君一可知道这昳阳山为何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程君一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看了一眼花佚,这才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昳阳山本就树大招风,上次传说有什么神物,所以各派便像是发了疯一般的找了上去,可却被白曳震住了,而这次,他们说昳阳山有……魔。”   “魔?”花佚嗤笑一声,“我昳阳山向来不理俗世,纵使是有那邪魔妖魅,有关他们什么事?”   程君一笑了笑,没有说话,似乎不想在说这个话题,再给花佚倒了一杯酒,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说这话。   这些日子的疏离似乎也随着这酒精慢慢消散,花佚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便想醉了,他不知道如何面对程君一,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着熟悉的魔宫,当他回到这个地方的时候,那些画面带着情感在他的眼前不断的浮现。   那求而不得的苦楚,那苦苦挣扎的绝望,那纵然费劲全力都得不到对方一眼的无助,都在他的脑中复苏开来,那是属于任逸的苦,可是却仍旧在他的心头开始蔓延。   花佚想醉了,醉了,便忘了这些烦恼了,忘了对程君一的愧疚,忘了昳阳消失的悲伤,忘了对白曳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牵念。   花佚醉了,红扑扑的脸就这样趴在桌子上,双唇艳红的想让人狠狠地吻上去,口齿间弥漫着勾人的酒香,程君一就这样看着人,那原本温和的双眼在花佚的渐渐失去意识的时候变得晦暗而锐利。   他看着花佚,然后走到了他的身旁,俯身下去,一只手抓着花佚的头发拨出一张精致艳丽的面孔,程君一盯着花佚,就像是盯着一个猎物,突然一把抓着花佚的头发,逼迫对方抬头,然后狠狠地吻了下去。   那是一个犹如野兽一般带着血腥与撕咬的吻,他死死的咬着花佚的唇,睁着眼睛看着他,然后强硬的闯入花佚的口舌间,尽情入侵掠夺。   花佚没有什么抵挡,身体随着这吻渐渐的软化下来,就如同一只顺从的猫儿,程君一的眸色渐暗,突然一把抱起来花佚,将他放到了那石桌子上,那桌子颇为宽敞,花佚躺在上面便也刚刚好。   花佚如同一个祭品一样被放置在床上,那令人魂牵梦绕的身姿,那精致妖冶的五官,一切的一切都让程君一的呼吸更加深重。   他该明白的,纵然他可以排除世间的一切妨碍,可是若是心丢了,那便找不回来了。   他感觉到了花佚和他之间的疏远,他曾对白曳说过,几百年的时间,死人都烂的只剩下骨头里,那情义又能维持多久?   而他和花佚之间呢?   不过八个月,也许,甚至不需要八个月,因为他们之间的情义从头到尾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程君一看着花佚,再次俯下身狠狠地吻了上去,伸手慢慢的解开了他的衣带,这个人,他想了许久,甚至可以为了他逆天而行,如今,纵然是不择手段,他也绝对不会放手。   程君一慢慢解开了花佚的衣衫,大红色的衣衫,雪白的肌肤,暗色的石桌,诡异而妖冶,程君一轻轻地吻上了花佚的脖颈,胸膛,然后到了那敏-感的红豆,纳入嘴中,用齿间轻轻咬住研磨,舌尖挑动戏耍。   花佚的呼吸声渐重,身体的感官被唤醒,那种酥麻酸软的感觉在他的身体里流窜,随着对方的动作慢慢往下,那与平常不同的感觉却让花佚感到了有几分不适,身体的快感袭来,花佚终究是忍不住开口呢喃不清的说了声,“白曳。”   程君一突然顿住了,眼中神色难明,血丝渐渐爬满了整个眼睛,他看着花佚想要继续的吻下去,伸手向下方游走,却被花佚一把抓住了手,然后推开。   “不是他,谁?……住手。”   口齿不清的话却让程君一感觉冷到了骨子里,一时僵在那里,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第62章 第 62 章   祥和的海风,宁静的大海,简陋的小木屋,这里是……水天一线?   花佚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景象,自己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花佚正在思索时余光一瞥,突然看见了旁边一个忙碌的身影,那是……白曳?   白曳身穿简单的粗布麻衣,简单的就如一个海上的渔夫,可是那不同凡人般俊秀清冷的面孔以及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实在是让人难以忽视。   白曳抿着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屋子里的东西,将花佚书桌上的信件拿过来细细的品读,仿佛是什么难得一见的绝世珍品一般。   眉眼间那珍视的模样与无意中流露出那若有若无的温柔几乎让花佚难以招架,他看着白曳,白曳看着信件,两人之间就像是有一层无形的隔膜,他可以看见白曳,但是白曳看不见他。   花佚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可是白曳的举动实在是令人费解,不过是如此简单的信件居然可以不分昼夜的反复品读,那不仅是白曳写给花佚的信,还有花佚对于这道法世事的疑惑与见解,一来一往,这十年间竟也积攒了如此厚厚的一摞。   可是纵然如此,也不堪这般品评研读。   花佚坐在桌旁,看着白曳在这寂静的地方点燃了一盏昏暗的油灯,眉眼间的温情在温和的灯光下异样的的令人心动。   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有些泛黄的信笺上游走,一种前所未有的酸涩怅然的感觉在花佚的心底涌起。   花佚不知这是什么情形,可是也不想着打破这场景,只是看着白曳,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看见什么。   岛上的日子很宁静,宁静的仿佛时间在这岛上凝固了一般,可是到底还是有些改变的。   比如说,白曳不再日日看那些信件,他在岛上找了一处风景祥和的地方,然后在那地方坐着,从日出看到日落,孤寂单薄的身影总是让花佚暗暗觉得心惊,他看见白曳有时候会将那些信件带过去,然后在无聊时品读一二,即便那些信件他早已倒背如流。   他知道,白曳在衰弱。   或者说,花佚知道,白曳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在他还在水天一线的时候他就发现了,白曳在衰弱,所以他可以逃离开来,可是他从来不知道白曳居然会衰弱到这个地步,或者说,他从一开始,从来没有想过白曳会死。   可是白曳会死这个事实却一步步的向他逼近了,无论他接受与否。   当白曳的步伐开始沉重,当白曳起身的时候会用一只手支撑着地面,当白曳走上几步路便要停下了狠狠地歇口气的的时候,花佚便已经无法忽视这个事实了。   恐慌随着白曳的衰弱与日俱增。   那一日,当花佚坐在平常的那个地方,看着白曳抱着一大摞信件过来的时候便感觉到了一丝不详。   白曳换上了素日所穿的白衣,只是那不可亵渎的仙者气息终归是单薄了几分,脸上苍白憔悴,倒是像是一个不久于人世的世家公子。   花佚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他坐在白曳的旁边,尽管白曳从来没有看见过他,可是花佚却不知为何总是坐在白曳的身旁,也许在他内心中觉得,这样他们都不再是一个人。   这日,白曳在那地方升起了一堆火,那些陈旧的信件被无情的投入了火舌之中,在刹那灼热后只剩下一堆灰烬。   白曳并不着急,他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那火堆,将这些信件一封一封的往火里丢。   花佚坐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心中思绪涌动,张张嘴,最终竟也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只是惊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白曳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就如这大海一样包容内敛,却又叫人猜不透其中的意味。   “当初明明是你让我陪你的,结果到了最后你竟连看都不愿意看上一眼。”白曳的嘴角浮现出些许凄凉的笑意,他看着那火堆,继续丢下一封信,继续说道,“说要断了你的执念,结果反倒是自己落了个万劫不复的境地,若是最开始便看清了,又哪里来这些波折?”   白曳说着摇摇头,再丢下一封信,继续说道,“这是你十五那年我写给你的信,当时说你性子野,所以把你送到了这地方,哪里是你的缘故,现在想来,分明是我的心乱了。”   白曳说着笑了笑,言语间竟然带了几分委屈的意味,“若是早知道该多好,可是我又从来没有动过情,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又哪里知道,我这般在意,原来是对你动了情。”   白曳眼中仿佛一片荒芜的边境,找不到一点生机与希望,只是满眼的荒凉与悲寂。   花佚看着白曳将那信件全部投入火种,仿佛不在这世间留下一丝痕迹,白曳看着这场景,嘴角扯出一个凉薄的笑。   “既是这世间没有人在意,不妨让这些东西随我去吧。”   这话说的轻浅而不留痕迹却让花佚感觉如坠冰窖,他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白曳的脸色,他一日日的看着那渐渐的衰微憔悴,竟然从未注意到他已经到了这步田地。   白曳这是要做什么?他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人孤零零的让这堆破纸陪着他去死吗?   他这是打算一个人在这岛上等死,他从一开始就是在等死,他怎么会这样?他怎么会这么衰弱?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花佚感觉自己的脑中如同一团乱麻,手脚开始发凉出汗,他有些惊慌的看着白曳的脸色,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跳动停歇。   他突然想拉住白曳,他想叫醒他,他想让他知道自己一直在这儿,他想问一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他还想知道,这一切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   花佚想要抓住白曳,可是他的手却生生的穿过了白曳的身体,他仿佛只是一个不属于天地间的魂灵,他只能生生的看着这世间的一切,却不能有分毫的作为。   白曳毫不知情的坐在那个地方,他的神情憔悴而孤寂,旁边的火堆渐渐失去了热度,只留下一堆毫无生气的灰烬,白曳只是怔怔的看着远方,轻声说道,“今天我的寿数也该到了,本想同你一起看看这处风景,你既然不回来,那便不回来吧。”   犹如叹息一般的语气带着无法掩饰的失落孤寂,成为了再无一点生气的荒原。   花佚张着嘴,他想要说什么,可是白曳却听不见,他想要拉住白曳,他想要告诉他他一直在他的身旁,他想要救他!   可是他却注定不能碰到对方,仿佛老天爷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花佚看着眼前的场景,密密麻麻的疼痛再度蔓延在他的心间,他的大脑一片迷茫,手脚没有丝毫知觉,他看着犹如油尽灯枯的白曳眼眶布满血色。   最终,花佚跪在了白曳的面前,他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可是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这是他的师尊,纵然他们已经恩断义绝,纵然他曾经对他厌恶到了极点,纵然他是如何的刻薄冷淡,可是当他知道这个人要这般独自死去的时候,心间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花佚看着白曳缓缓的闭上了眼,憔悴苍白的面孔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那孤寂落寞的身影仿佛进入了一个无比美好的梦境,花佚只觉得自己的心如针扎,肠子都痛的断成了一节一节的,他睁大眼睛看着,张着嘴却哑着嗓子说不出一句话,跪在地上就像是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两行热泪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流了下来,布满了花佚的整个脸颊。   无法言喻的痛让花佚感觉眼前的场景越发的模糊,当他突然从梦中惊醒的时候这才发现,这是前几天程君一带他来的魔宫,他浑身早已被冷汗湿透。   花佚坐了起来,心中那疼痛的余韵仍然堵在他的心口,让他感觉呼吸不畅,刚刚的场景只是一场梦,这让他觉得庆幸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悲凉,心中的恐惧不断的增加,花佚再也无法安然的待着这毫无生气的屋子,最终索性披上外裳,推开门,走了出去。   程君一正在修炼,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他甚至可以从那脚步声中窥探到来人是什么样的表情,程君一收敛了自己的气息,整理好衣服,然后快步走上去打开了门。   “有事?”程君一看着眼前的花佚,挑眉问道。   花佚脸上仍带有几分不安,径直走了进去,一时没有说话。程君一见了便也跟了进去,关上门,看着坐在桌子边的花佚,缓缓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花佚双手将自己抱着,一副自我防备的态度,程君一见此心中诧异,开口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花佚抿了抿嘴,低声说道,“做了个梦。”   程君一哑然失笑,“梦?什么梦居然能把你吓成这样?说出来听听?”   花佚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情竟是无比的坚决肯定,“君一,我要回去。” 第63章 第 63 章   程君一神色一下子僵了下来,看了花佚半晌,这才开口问道,“回去?回哪儿?”   “水天一线。”   程君一沉默片刻,没有说话,随即再次抬起头,双眼直视着花佚的眼睛,神色复杂,“为什么?”   花佚漠然低下头,错开他的视线,开口干涩的说道,“我梦见……白曳死了。”   程君一突然古怪的笑了,冷声说道,“死了?那又如何?”   说完,程君一转头看着花佚,目光中竟然有种仿若实质的威压,看着花佚,步步紧逼的问道,“那不过是个梦罢了,即便是他死了,那又与你我有什么关系?”   程君一看着花佚不说话,再次逼近他,冷声问道,“他白曳强取豪夺,悖乱伦常,当不起这师德,也不配苟存于世间,即便是他暴尸荒野,尸骨无存,又与你花佚有何关系?”   花佚骤然抬头,神色羞恼凌厉,厉声喝道,“住嘴!”   程君一心口一痛,看着花佚,怔怔的笑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十足十的疯子。   “花佚,你舍不得。”   程君一笑起来就像是一个疯子,痴狂入魔,万劫不复,当他遇见花佚的那时便注定了这结局,可是最终却没想到他拼劲全力,也始终不能扭转半分。   “花佚,你爱他?”程君一笑着古怪,“你爱他,你们两个为了这情爱纠缠了几百年了,我不过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你爱他,他爱你,你们两个人的命都是缠在一起的,我在你们那情爱中连一介尘埃都算不上!可是花佚,我爱你,爱到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爱到即便是要逆天而行都毫不畏惧,我给你我所有的情爱,到头来,只不过是你们间的一个可有可无的笑话!”   程君一的笑意更甚,疯狂而痴迷,黑色的华服,黑发披肩,漆黑如墨的眼中竟然出现几分猩红,他站在这暗夜中,伴随着昏暗跳跃的烛光,成为了天地间绝艳鬼魅的魔。   程君一入魔了,这是花佚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可是他却从未如此清楚明白的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和当初那个人已经不同了。   如今的程君一,已经是一个真正的魔了。   花佚看着程君一,那令人感到阴寒发冷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让人从骨子里感到了一阵凉意,那是属于魔的气息,那是属于魔主的威压。   程君一抬头看着花佚,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轻声说道,“花佚,告诉我,你爱他吗?”   花佚颇为戒备的看着他,断然答道,“不爱。”   这回答像是意料之中一般,程君一扯起嘴角,抬眼看着花佚,继续问道,“那你爱我吗?或者说,你爱过我吗?”   花佚沉默片刻,开口说道,“我不知道。”   程君一勾起唇角,继续说道,“既是如此,那白曳的生死你又何必在意?你们早便了断了师徒情分,他白曳的生老病死,都和你花佚,没有半分关系了。”   花佚皱眉看着程君一,不安羞恼,可却又不知道如何说。   程君一看着他,轻轻地笑了,“花佚,你一向干脆利落,爱便是爱,恨便是恨,别人伤你一分,你便要讨回十分,怎么到了白曳身上,他如此欺辱于你,你反倒是以德报怨了。”   花佚心头一震,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程君一有些疲惫的闭上双眼,冷笑着开口说道,“花佚,你还不敢认吗?”   花佚倒退半步,抬头看着程君一,目光如炬,问道,“认什么?”   程君一轻轻笑了几声,听起来竟是让他寒到了心窝子里,他看着花佚,双眼便如漆黑的寒玉。   “花佚,若是我不放你走,那又如何?我这魔宫可不是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花佚的神色一下子凌厉了起来,双眸微微眯起,“你要囚禁我?”   “他白曳做得,难道我便做不得?”   “你拦不住我的。”   程君一笑的肆意,“花佚,现在的我想做什么,即便他白曳是天宫上仙,也阻止不了。”   花佚看着眼前的程君一,此人浑身魔气环绕,一袭黑衣,神色凌厉阴寒,与当初那温润如玉的与阳派弟子判若两人。   云雾缥缈间,仙人栖身处,重重叠叠的云雾缭绕间,若有若现的神仙洞府,仙鹤飞舞,灵花初放,这是世人穷尽一生想象却无法描绘,修仙之人耗尽心血却不得踏入的仙境。   修仙之路遥遥无期,仙人之迹无处可寻。   而在那高不可即的云端之上,灵韵成路,仙子久候,风姿卓越的仙子微微俯身,轻启贝齿,声音清灵。   “恭候神君归来。”   那道路初始,一人容颜俊美,白衣清冷,踏在云端,带着不容亵渎的高贵清冷,一步步的踏上这为人世可望而不可即的仙宫。   “神君归来辛苦,这尘世一行,想必神君必然获益匪浅,天帝已设宴等候神君多时,还请神君移步。”一仙风道骨的仙者站于一旁,恭声说道。   神君神色清冷,平时说道,“不必了,我不喜吵闹,代我向天帝告罪,我便先行回去了。”   仙者听了,心中讶异,却也只是答道,“小仙明白。”   那神君说完便起身离开,仙者看着那人的身影,心下讶异非常,早知这神君地位非常,可却不想却如此厉害,竟连天帝设宴都敢不给面子。   仙者看着那神君的身影,砸砸嘴,最终便带着忐忑同一干仙子回去复命了。   壬晖神君回来了,可是却也没有引起什么反映,有资历的神仙都知道,壬晖神君,是连天帝都要敬畏几分的神君,说他是神君,其实不然,若真要论起来,这天地初始,万物无则,鸿蒙太荒,天地之间神灵初生,那便是这天地间的最初的神明,天地间的古神。   而后,天地生长,仙,人,魔,渐渐分离纠缠,这才是如今的天地样貌,而那古神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的化为风,有的变为石头,重归于天地,或是在这天地间失去了踪影,而最终可以留下来的少之又少。   所以,这清晖宫里的壬晖神君,那是万万不能招惹的。   可是这清晖宫清冷无比,又是居于天界最高,壬晖神君更是常年不见踪影,莫说是见上一面了,便是连他的消息都少之又少。   所以,这壬晖神君下了凡,这壬晖神君回来了,在这天宫之中倒真是让人无从得知。   可是旁人不清楚,这天帝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打发了人来接,壬晖神君没理他,这天帝也顾不得面子,过了几天便登了清晖宫的门。   壬晖神君见着天帝走了过来,微微躬身行了礼,说不上恭敬也说不上怠慢,眉眼平静清冷,“天帝屈尊前来,不知有何事?”   天帝倒是不见生气,只是开口说道,“神君此次归来,本不应叨扰,只是有些事不得不理。”   “天帝请说。”   天帝沉默片刻,这才说道,“神君身份非比寻常,世间阴阳气运,皆在二位神君掌中,如今神君已归来,敢问这爻昳神君,何时归来?”   “这天地早已成型,运道因果,自有他的道理,又何须我等插手,天帝此言,莫非是遇上了什么异事?”   天帝听了,神色凝重,开口说道,“这人界本是阴阳调和,可是如今,这阴邪过重,魔气肆行,恐怕是有魔物觉醒。所以我今日登门拜访,实则是请神君为这天下苍生求一个安乐无忧。”   “天帝所言,壬晖都清楚,壬晖既是神,便不会忘了自己的担子。此等魔物既是因我而起,我自会让这天地重归祥和。”   壬晖神色宁静而清冷,一袭白衣卓然而立,清冷疏离,却又仿佛可以撑起整个天地。   此时他名唤壬晖,天地间的古神,天宫中的神君,他是神,他的肩上担着天地间的气运。   白曳可以肆无忌惮的爱上一个人,追求一个人,可是他壬晖不可以。   夜色渐浓,花佚走出了房门,如今,他是逃开了一个牢笼,却又逃进了另一个牢笼。   如今的程君一早已不是当初的程君一了,花佚看着如今的程君一百感交集,当他被白曳关起来的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的骂白曳,可是当他被程君一关起来的时候,他却始终对程君一带着愧疚与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他毫不怀疑,若是他试图逃走,程君一和他将会变成何种气氛,他不想同他变成如此鲜血淋漓的场面,可是他却因为那个梦不安到了极点,即便他始终不明白他到底在恐惧什么。   程君一说他爱着白曳,白曳也说他爱着他,哈,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敢这样断言?   白曳是谁?那是他曾经的师尊,那是曾经囚禁侵犯过他的人,若是这样的人会产生爱,那世间的爱当真是荒诞至极!   花佚想着,突然感觉到身旁出现了一个人,他的神色突然凌厉,厉声喝道,“谁!”   一根拐杖,一大块黑布裹身,那双眼睛亮的诡异,那人便这样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声音沙哑而带着古怪的笑意,“老朽见今日星象古怪,紫星陨落,帝星升起,一时看得出神,没想到叨扰了道友,还请见谅。” 第64章 第 64 章   花佚眉头一皱,看着眼前的人,讶然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全书老者森然一笑,眼角的皱纹层层叠叠,就像是枯老的的松皮,眼睛却是亮的发黑,“前些日子偶遇程道友,结了些许缘分,所以才能在这魔宫叨扰几分。”   花佚心头一惊,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缘分?也不知是怎样的缘分?”   全书老者喋喋一笑,并不答话,一只枯如松树般的手抚摸着自己的拐杖,低声说道,“这世间的因果缘分,皆有他的道理,若要问这源头,也不过是一个想要的,另一个有罢了。”   花佚的眉头更加紧皱,目光凌然,“是你将他引上了魔路?”   “不是我,是你。”全书老者的眼睛又黑又亮,可是却让人从骨子透着古怪寒凉,“他程君一想要的是你,废了一身灵根,叛了师门道义,最终却落了个一无所有的地步,连路边的一两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杂碎都可以骑在他的脖子上作威作福,按理说,这一切也不至于如此,只是到了这步田地才发现,他以为的真情竟只是一个荒谬绝伦的笑话,你说,若是你,你会如何?”   全书老者目光泠泠的看着花佚,花佚感觉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从骨头缝里凉到了心窝子里,他仍旧是毫不退让的看着全书老者,冷声问道,“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在这里扮演了个什么角色?一个人想要的,另一个人有,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若是他想要什么东西,你又从他身上拿走了什么?”   “拿走了什么?真是好笑,我不过就是一个喜欢搜集一些奇闻异事的老头子,怎么人人都当我有什么天大的野心一般。我若说我没有拿任何东西,白白的将这功法全部送与了他程君一,你信是不信?”   全书老者一副笑的前俯后仰的姿态,花佚冷冷的看着他,吐出两个字,“不信。”   “你要拿的东西,不一定要告诉他,也不一定是在他知道的时候拿,看起来你白白的给了他,事实上,你想要的报酬总会以你想要的姿态回到你的手里。”花佚看着那人一字一句无比清楚。   全书老者饶有兴致的看着他,过了片刻,慢慢开口说道,“你之前想走?现在看来,该是走不了。这魔宫一旦进来了,可就不是那么好出去的,现在的程君一,可早已不是如今的那个正人君子了。”   这话说的诡异而意味深长,花佚看着那人心头隐隐觉得不安,正想要开口问的时候,却见那全书老者突然转过来,古怪的看了花佚一眼,笑着说的,“魔宫西面的景色不错,可是如今却却是不能随便看着了。”   这话实在是古怪至极,花佚刚想再细细询问一番,却见这老头拄着拐杖慢慢走远了,在这黑夜中仿佛再寻不到一丝痕迹。   西面?   魔宫的西面,那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这魔宫既陌生却又熟悉,那些景象时不时的浮现在花佚的脑海中,那是属于任逸的记忆,魔宫的西面,那是……囚牢?   花佚循着自己记忆中的路线慢慢的向着西面走去。   阴冷的地穴中,程君一身上的灵力肆意流窜,他蓦然睁开双眼,那是一双腥红的眸子,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可是那眼角竟似乎要滴下血泪一般红的灼人,伴随着一阵暴戾的灵力四溢,程君一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四下震动,可那不受控制的灵压伴随着黑雾将他包裹的越来越紧,就像是要将蚕活活闷死在其中的蚕蛹一般。   君一,我要回去。   回去,为什么?   我,我梦见白曳他死了。   他死便死,与你有什么干系?   君一,我放不下。   有什么放不下的,他那么对你,这消失的八个月,我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你为什么还是放不下?   我程君一恨不得将他白曳千刀万剐剥皮抽骨!我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将其碎-尸万段!可是为了你花佚,这些我都可以放弃!   我可以装的和从前一样,带着那道貌岸然的表皮,蠢得让人捧腹大笑,可是你花佚的心里宁愿系着那么一个强盗,却还是不肯给我半分!   是啊!和从前一样又如何?从前的我,也不过就是他白曳的一个影子!   我的情爱,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花佚,我程君一给了你我的所有,可是你不爱我,你始终不爱我!   是呀,不爱!不爱便是不爱!   程君一的眼眶红的发紫,四周邪气更甚,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撕裂成为两个人,胸口仿佛有股气在翻涌沸腾逼他将这眼前的一切全部摧毁殆尽,将这世间的一切统统化为灰烬。   可是那记忆中残存的近乎模糊的画面却又将他死死地拉住,就像是束缚着他的一条锁链,拉扯着他的神智,让他困于其中,不得解脱。   那是一轮朦胧美好的明月,月色下花蕾初放吐蕊,酒香缭绕,素色白衣的人紧紧拥着那艳丽若火的人,两人忘情的吻着,彼此相拥,四周寂静一片,两人的呼吸声心跳声仿佛交错在了一起,分不清彼此。   那画面实在是太美,却又实在是太过久远了,恍如隔世,程君一站在一个无比阴冷的场所,就如一个被遗弃的孩子,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就如同看见了一个无比美好的梦。   肆虐的灵力渐渐平息了下来,程君一筋疲力尽的躺在冰冷的石板上,眼底通红一片,双眼空荡荡的看着头顶的,眼角竟在那一刹那滑下一滴血红的泪。   花佚心头的不安更甚,他走到了那魔宫的西面,那里有一个入口,花佚知道,那是通向地下阴冷的囚牢,那是关押着属于魔宫的死囚,他记得这个地方,任逸曾经来过,而如今,他花佚也再一次的踏入了这个地方。   这入口没有任何守卫,看起来疏于防范,可实际上,若是以世间阴寒邪祟之物铸成其牢笼,再以寒铁穿其脊骨手脚,种种束缚,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插翅难飞。   花佚踏入其中,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慢慢的向着台阶一步的走下去,若隐若现的火焰泛着诡异的蓝光,花佚点燃了一只火折子,借着那微弱的火光向着一旁的囚笼中一瞧,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里面的人衣衫褴褛,血迹发黑发红,双手双脚被铁链牢牢地锁住,那伤口溃烂发臭,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一具尸体一般,可是花佚看着那个人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外面的牢门并未锁紧,毕竟里面的人即便是牢门打开,他也不能爬出这牢门一步,花佚就如疯了一般冲了进去,一下子跪在了那人身前,身形发抖的看着那呼吸微弱的人,颤抖的将那人的脸抬起来,抹干净那人脸上的污渍,看着那无比熟悉的脸,花佚颤抖的叫了声,“师兄。”   乐儒脸上苍白的发青,微微睁开眼睛,却又仿佛并未看见眼前的情形一般,如梦一般又要闭上双眼,花佚见了心头震惊发寒,大脑一片空白,一时拉过乐儒,将自己体内的灵力不由分说尽数传了过去,企图给眼前这人一丝生气。   可那源源不断的灵力仿佛石沉大海了一般激不起半点灵力,花佚眉头紧皱,突然睁开眼拉过乐儒的一只胳膊,将手指搭在上面,一探,花佚突然僵住了,看着眼前的乐儒,一时喉咙发涩发堵,竟发出不出一点声音。   花佚颤抖的捧着乐儒的脸,眼眶通红,眼泪竟是充盈了整个眼眶,却固执的没有掉下来,看着乐儒,哑声唤道,“师兄,师兄,是我,我是花佚。”   乐儒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看见了眼前的花佚,那张总是憨厚忠实的脸上隐隐带了几分惊讶的笑意,看着花佚,微不可见的笑了笑,开口说道,“花师弟。”   花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个月前,乐儒仍旧是那个一身粗布蓝衫在山水间自得其乐的昳阳山隐士,在风景昳丽的昳阳山和一波猴崽子无忧无虑的过着自在日子。   不过几个月,一切便已物是人非。   花佚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看着气息微弱的乐儒,感觉自己嗓子发涩发哑,他张了张嘴,可是却发出不出一点声音,过了好半天,这才哑着嗓子开口说道,“师兄,你的灵根,废了?”   乐儒惨白着一张脸,无比苍白的笑了笑,开口说道,“本就是白得的恩赐,如今,赚了几百年,也该还了。”   花佚感觉自己的胸中血气翻涌,只觉眼前一片血红,咬牙开口问道,“师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65章 第 65 章   有很多事情,打从事情的一开始便注定了结局。   比如他和白曳那无法斩断的纠葛。   比如他命带凶邪,亲近之人,不得善终。   比如他和程君一,当日修仙大比,因为一时兴起,却沾染下这辈子都偿还不清的债。   随着吱的一声开门声渐渐消散,花佚拖着无比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的走向了坐在上方的那个人,这个魔宫的主人,现在天地间的魔王,他曾经的友人,恋人。   程君一坐在那座位上,夜色已经很深了,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仿佛什么罪恶都可以被黑暗掩盖,天地间的一切都蒙上了虚伪的面纱,叫人看不透彻,猜不出来,只能像一个小丑一样被这所谓的命运玩弄于指间。   程君一垂着头,这几日总是被规规矩矩束着的头发全数披散在身后,那在花佚眼前隐藏多日的魔性仿佛脱下了他的面具,开始慢慢的展露出那鲜为人知的一面来。   程君一一只手扶着额头,他的身体里仿佛有两个灵魂,将他撕扯分离,今夜大概是之前花佚说要走,所以做了引子,一时那邪灵猖獗,魔性愈甚。   程君一扶着头,也没有抬头,只是颇为疲惫的说道,“刚刚我说话重了,花佚,我只是害怕,我这几个月都在疯狂的找你,想着从白曳手中将你怎么夺回了,入了魔,性子便也有些暴躁了,刚刚是我一时情急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花佚古怪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程君一没有察觉他的不同,依旧扶着头继续低声说道,“你若是实在是忧心白曳,他也算是你的师尊,虽然现在你们已经没什么关系了,但是我会叫手下留心一下他的消息,或是你实在是想要找他,我也可以陪着你去,你看,这样好不好?”   程君一死死地压抑住自己内心的那血腥一片的魔念,就像是吞进了一杯毒酒却仍旧带着温和的笑意对着花佚轻声说道。   花佚怔怔的看着他,看着这个依旧如此温和的人,一时竟有些恍惚,他的眼中没了焦距,就这样空落落的看着程君一,过了片刻,花佚终于颇为艰难的动了动嘴唇,声音沙哑,“我去了魔宫的西边。”   空气一时僵住了,四下寂静的让人心惊。   程君一过了半晌,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花佚,“你去了那儿,为什么?”   花佚没有搭话,程君一见了心下明了,神情平静的近乎冷漠,开口说道,“你都看见了?”   花佚突然扯了扯嘴角,笑的惨淡而苍白,“是呀,都看见了。我做梦也没想到,你居然会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那是我的师兄!你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的师兄。”程君一突然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花佚,咬牙切齿的说道,“你的师兄,你的师尊,你心里都挂着他们!他们的生死祸福,你都一一记在心里,那我呢?”   花佚毫不退步的看着他,眼底血色一片,寒声说道,“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我在找你。”程君一盯着他,笑的诡异,“我用尽我所有的方法去找你,找不到,所以自然要找人去问。”   程君一看着花佚,笑的残忍而嗜血,“他不说,便怪不得我了。”   花佚看着程君一,身体气的发抖,抬手便扇了他一个耳光,看着程君一,牙齿咬的泠泠作响,“放了他。”   “不行。”   花佚扬起双手干脆利落的再给了他一巴掌,再次重复道,“我说放了他。”   程君一突然轻轻地笑了起来,眯着眼睛看了花佚半晌,突然后退了几步,轻声说道,“魔宫的西面可不止那一个牢房,你可都去看了看?”   花佚一听眉头突然皱起,心头的不安感更甚,看着程君一,厉声逼问,“你什么意思?你还做了什么?”   程君一定定的看着花佚,过了半晌,嘴角扯出一个苍白却又残忍的笑容,“原来还没看见呀,那你该去看看。花佚,我不是从前的程君一了,你该明白的。”   曾经的程君一,行天地之道,扬浩然正气,做着那坦荡荡的与阳派大弟子,可偏生那修仙大比上被你生生的勾的入了魔,入了这万劫不复的道。   程君一站在几米外,一身黑衣华服,长发肆意披散,鬼魅而惑人,仿若那天地间生长的魔尊,浑身上下,竟是再找不到一点当初那温润君子的模样。   花佚看着他,那陌生疏远的感觉竟让他从心底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伤感,他向前一步,靠近程君一,低声说道,“君一,放了他们,你我之间的事情,没有必要将旁人也一起牵扯进去。”   程君一低声笑了笑,伸手轻轻地抚上了花佚的侧脸,两人一时亲昵的就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人,程君一的双眸直视着花佚的眼睛,花佚看不懂那其中伤感陌生的神色,可是本能的感觉到这神情隐藏下隐藏着那无法言喻的痛苦。   “花佚,已经晚了。”程君一看着花佚,痴痴的说道,“之前我刚刚入魔,我便想着,若是找到你,我便同你游遍这名山大川,看尽这江湖风景,后来我找不到你,我便想着,若是找到你,我愿意倾尽一切,只求与你相伴一世,再到后来,我不择手段,我告诉自己,若是找到你,即便是斩断你的手脚,也不会再让你离开半步,时至今日,我找了你,你却再也回不来了,物是人非,而那些曾经阻碍我们的人,都该死!”   程君一身旁魔气四溢,花佚感受那弥漫的杀气,在程君一行动的前一步突然凌空一脚将那人一脚踹开,那人重重的撞在了墙上,花佚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神情冷漠而残忍,“心魔入体,你可知,你到底是谁?”   那地上的人吐出一口血,毫不在意的用手擦了擦,冷眼看着花佚,突然凌身而起,向着花佚袭来。   这功法鬼魅而多变,花佚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应对,四下一片混乱,这恢弘精致的房间一时化为战场。   花佚功法灵力早已恢复,可即便是如此,面对此时的程君一却是半点讨不了好,程君一这煞气太重,功法鬼魅而出人意料,几番交战之下花佚便隐隐有些支撑不住。   那程君一却好似越战越勇,随着血腥味渐重,花佚的身上难免添了伤痕,那程君一的力量却越发深不可测,花佚心中惊讶不已,可仍旧是咬了牙与之交战。   随着力量渐渐衰微,花佚渐渐落于下方,眼中血色渐浓,仿若眼前之物都被那漫天血色所掩埋,花佚的双手紧握,脑中的神智不复清明,记忆深处那被掩埋多时的野性似乎随着这般处境渐渐的苏醒过来。   花佚缓缓的睁开了眸子,一双眼睛血红一片,随着程君一一击袭来,花佚的身形变得越发凌厉迅捷,程君一见此微微有些讶异,却仍旧是勾了勾唇角,继续与之缠斗。   花佚此时就如一只处于濒死状态的野兽,脑中除了攻击再无任何神智,随着两人不断地交战,那困兽渐渐失去了自己的力量,却仍旧是一脸凶相的敌视着眼前的人,不放弃一丝进攻的机会。   程君一的身上添了不少伤痕,却仍旧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这人,那艳丽的让人心惊的颜色,那即便是死也不会地下头颅的高傲,那脆弱却又固执的模样,一切的一切都是让他进入这条绝路的诱饵。   花佚,我献上了自己的一切,布下了这网,就为了网住你一人,如此,你如何能逃得掉?   程君一舔了舔自己的手上的唇角,死死地看着眼前的人,然后再次出手,在花佚躲闪之时,看着那因为力量衰竭也渐渐迟缓的动作,程君一刹那来到了花佚的身后。   一击,花佚蓦然失了力道,颓然的跪在了地上。   程君一走到了他的身前,拉着他的衣领,一把将这人拉了起来,看着这人高傲而决绝的眼睛,狠狠地吻了下去,就像是一只野兽要将这守候多时的美食尽情享用一般,带着血腥,撕咬,与掠夺。   片刻之后,程君一就如一只餍足的野兽,慢慢的松开了花佚,然后利落的给了花佚一掌,让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程君一抱着这人纤细的腰身,痴痴地抚上这人艳丽妖冶的容貌。   呵,现在这个人是自己的了,真好。   程君一将花佚抱了起来,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柔,和刚刚那暴戾无情的人判若两人,他看着自己手中的花佚,一身红衣,失了神智的温顺,恍恍惚惚的就如同他的新娘。   往日,我素色白衣,你红衣如火,你曾问我,我们这样像不像在拜堂。   如今,我不复往昔,你情义不再,我想问你,我们何时才能和好如初?   即便我不再信那天地之道,背弃了那浩然之气,可我仍旧一如往昔的痴情于你。 第66章 第 66 章   程君一抱着花佚一步步的走到了魔宫的西面,在那地方不仅有暗无天日的牢笼,还有那不知何时建立的祭台。   程君一抱着花佚,仿若抱着这世界上最为珍贵的珍宝,在那台阶之上有一方石床,全书老者就如同那古老的祭师,拄着那通体漆黑的拐杖站在那上方等候着他的到来。   程君一将花佚轻轻地放置在这石床之上,艳丽妖冶的红衣,纤细修长的腰身,若这是祭品,这当真是天下最为妖冶动人的祭品。   程君一跪在那石床旁,拉起花佚的手,在手背处无比珍重的吻了下去,双眼定定的看着花佚,眼神痴狂入魔。   程君一慢慢起身,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全书老者,开口说道,“你有多少把握?”   全书老者的眼角显露出几分笑意,佝偻着身子恭敬的说道,“这法子本就古怪凶险,老朽不能说有十足十的把握,可是七八成倒是不错的。”   全书老者说着看了程君一一眼,继续笑着说道,“本就是没有心的,死马当做活马医,横竖也少不了什么,这法子虽然凶险,可若是以你这时的修为,保他性命无虞,终究是不难的。”   程君一听了眉眼间神情更为凌厉,看着眼前的这人,冷声说道,“若是你在此事上耍花样,他要是出了一星半点的事情,我便叫你魂飞魄散。”   全书老者全无半点惧怕之意,只是佝偻着身子更为恭敬的说道,“老朽都明白。”   程君一冷眼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东西,当初他引他走上了魔道,这些日子又一直跟在他身边,却没有任何要求,后来各种功法秘术都一一的告诉了他。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善行,可这老头什么都不求,就这么跟着他,实在是让人有几分放心不下。   可这些日子这老头却又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现在更不是自己的对手,如今有自己看着,想来这件事情也该是出不了什么乱子。   程君一想着又看了一眼依旧处于昏迷中的花佚,既然你对我也没有情义,那这一切便也怪不得我了。   既是没有我的心,那便不妨割了吧!   程君一再次看了花佚一眼,痴迷的在花佚的额头上印上了一个吻,然后松开了花佚,漠然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切,转过头去,对着全书老者平声说道,“开始吧。”   全书老者走了过来,眼神中充满了狂热的痴迷,看着躺在石床上的花佚,再抬头看了眼天上的一轮明月。   月正缺,魂应残,七魂六魄,喜怒哀乐,自有其主。   既是求不得,便不妨舍了那痴情掌爱之魂识,既是没有心,又那里谈得上那得失?   程君一漠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看着那仍旧毫无意识的躺在月色下的人,那人在月色的银辉下越发显得肌肤清冷如玉,唇色妖冶如妖,那绝美妖冶的容貌包裹着更为艳丽动人的魂灵,若是他得不到,那便让谁都得不到吧。   全书老者在那石床周围点起了一圈红烛,烛火跳跃摇曳,在这漆黑的夜色中让他仿若变成了围绕在一旁的一只魔。   全书老者从那裹身的黑布中伸出一只干枯苍老的手,拉着花佚在他的指尖取出三滴鲜血,在碧绿的杯中显露出异样的红光,全书老者见了眼角挤出层层叠叠的纹路,眼中显露着诡秘的光芒,他将那杯中之物加入了殷红的液体,就如同那古老而不为人知的秘法一般在花佚的四周点下红点,然后用那液体画出一种即为复杂繁琐的花纹。   程君一皱眉看着眼前的一切,躺在床上的花佚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他的脸色苍白,额头显露出细密的汗水,看起来整个人仿佛遭到了极大的痛苦。   程君一的心中骤然浮现出几分不安,对着佝偻着身子正在画符的全书老者厉声喝道,“他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   全书老者双眼依旧在专心的划着他的图案,复杂繁琐的花纹带了一种及其诡秘妖异的美感在花佚的四周绽放,花佚的红衣更加耀眼,唇色鲜红如血,整个人看起来更加妖冶媚人。   程君一见此更加心惊,蓦然上前一步。   全书老者察觉到了异样,蓦然喝道,“站住!你想害死他吗?割魂之术本就逆天而行,这其中痛苦更是不言而喻,现在这阵法已开,你若是再向前一步,你是想他魂飞魄散吗?”   程君一眼眶通红,看着花佚,死死地盯着全书老者咬牙说道,“若是他伤了一分一毫,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全书老者听了没有抬头,双眼依旧紧紧的盯着这脚下的阵法,他为了这局苦心寻找经营了几百年,如今好不容易才求得这一线机遇,怎么容得他人作祟!   这魔宫西面气脉运行,灵力疏导,而一切的聚集之处便是这祭台,既是关了那所谓的修仙大派,自是要借他们的灵力一用,再以这仙缘绝佳的血脉作引,在这地势极佳,天所不知的薄弱之处,那便能给他找到一条路。   一条通天之路。   知尽天下事,解尽天下谜。   这天下的事解了,那便该去看看那天上的光景了。   既是知了这因,便可解了这果,知道了这世事,便也知道了这未来,知道了这术法修为,便也能寻到这通天之法。   那修仙之人求索终身,那缥缈不可得的仙缘,为何不能自己去开辟?   暗红色的符咒画满了整个祭台,花纹缠绕交错,倒似一副诡秘艳丽的图画,全书老者站于其中,慢慢的直起身子,在那阵眼之中慢慢割开了自己那衰老的皮肤,暗黑色的血液慢慢滴落,这符咒在这血液低落的瞬间,慢慢的显露出鬼魅的红光,仿若一条流动的血液,在这祭台上慢慢升起。   全书老者痴痴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将自己身上的黑布解开,里面穿着黑色的单衣,干枯瘦弱的就像是一只带了皮的骷髅,看起来当真是古怪至极。他就这样痴痴地看着那光,眼中异样的神情涌动,他的四肢干枯细长,脑袋出奇的大,眼珠子黑的透不见光,看起来倒是像一只可笑的蛤-蟆。   程君一站在阵法之外,他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股极度不安恐惧的感觉从他的心头涌起,他看着其中花佚的脸色早已苍白如纸,汗水几乎浸湿了他的衣衫,程君一只能对着那老头大吼,可却顾念着先头的警告而不敢上前一步。   那血色如一条流动的小河,从那囚牢延伸出来,充裕的灵力在这阵法之中弥漫开来,在花佚的四周围绕着,最终在那祭台之上一瞬间指向天际,竟仿若开辟了一条从人间通向天庭的道路。   “你个畜生,你到底在做什么!”程君一怒不可遏的大声吼道。   全书老者脸上带着渗人的笑容全然没有听到一般,他走向花佚,将那干枯的手放在了花佚的额头上,只差最后一步了。   他手下的这个人,不是仙缘深厚,也不仅是天资卓越,更为确切的说,这个人,就是仙。   只要割得他的残魂,求得一抹神识,便足够让他登上那缥缈不可求的仙路,看一看那可望而不可即的天庭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程君一看着他目眦尽裂,他怎会如此糊涂自大,当真以为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无能为力,仍旧是无能为力!他拼劲全力,可是到了最后,仍旧是只能如此无能为力的看着!   废物!实在是废物!   全书老者将手掌放置在花佚的额头,细细探索,突然眉头一皱,更加小心查看,脸上的神色越发不可置信。   那血色氤氲的光速仿佛在天上捅了一个口子,却又隐隐的透出白光,在无人察觉之时,一束温润祥和的光芒在那血色中渐渐穿透过来,洒在了地面。   程君一蓦然抬头一看,瞳孔骤然一缩。   那人面如白玉,清冷俊美,一袭白衣,高贵不可亵渎的身姿在这月色中渐渐的走了下来。   宁静祥和却又不带半分的烟火,那是真正的仙,超脱自然,无欲无求。   就如当日各派围攻昳阳,那人便也是这般高高在上的看着底下的蝼蚁,那血海中缓步前行,步步生莲。   衣袂飞扬,那人在这清冷的月光中以一种无可抗拒的姿态一步步的走下来凡尘,落在了那暗红色的阵法之中。   全书老者浑然不觉,突然被一股力量弹开,脸上满是不可置信,大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这好好地魂,怎么会缺了一角?怎么可能?!”   说罢,全书老者狼狈的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愣住了,那人目光清冷却又充满悲悯,就如看着一只可笑的蝼蚁,那无可抗拒的圣洁强大足以让每一个人都心生敬畏。   这便是,仙? 第67章 第 67 章   那人白衣胜雪,月华如练,便这般悄无声息的落在了这暗红妖冶的区域,全书老者全身颤抖的看着他,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从头到尾竟是说不出一句话。   这便是仙?   超脱了世间的一切,摒除了一切丑恶污秽,用所有的美好圣洁而聚集成为的这不属于世间的神灵。   这便是仙,当他在你的面前,你便能感受到那自身的迂腐狭隘,从灵魂深处隐藏的丑恶,这些都让你无颜置身于他们面前,却又因为他们那无法冒犯的威压而不敢擅自行动一步。   全书老者怔怔的看着他,畏惧敬畏不甘在他的心底翻涌。   白曳并未多做停留,他走到了花佚的一旁,伸手淡淡的在花佚的额头拂过,温和熨帖的光点闪现,花佚的脸色随之变得平静而祥和。   白曳的目光却并未在花佚的脸上停留片刻,他只是慢慢的走了过来,看着地上苍老丑陋的全书老者,高高在上的开口说道,“不安于世,擅开天道,你可知,你已经犯下大错?”   全书老者跪在地上,那双眼睛红的诡异,他看着面前的白曳,声音嘶哑的说道,“我不知,我不过想见识一下这传说中的天庭,我不过是不甘于困在这下界,因果报应,天地循环,我们不过是你们神灵手中的蝼蚁,顺者昌,逆者亡,我不过是想看看那传说中的天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错了吗?”   白曳的目光没有一丝温度,他只是淡淡的看着全书老者,然后以一种至高无上的姿态开口说道,“妄动他人性命,引人向恶,这世间阴邪大盛,这一切确是你的罪过。”   全书老者咬牙盯着他,一双眼睛就像是一条阴毒无比的蛇,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一个从地狱中爬出的恶灵。   白曳淡淡的看着他,并不做理会,只是突然转过身,看着天空中那白色的光速,在月光的映衬下,那光显得越发洁白纯粹,白曳伸手轻轻一挥,只见那白色的光束竟仿若有了生命一般,在那月光下微微一动,一条天地之间的阶梯骤然出现在眼前,那阶梯通体纯白通透,就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在这月光下竟是有种异样的美感。   那阶梯弯弯曲曲,从地面一只通到了月色深处,就如同给了这世间的人一条可以走上天庭的路。   白曳转过身来,平声说道,“你既是不甘,这天梯已成,你便试试吧。”   全书老者一听,就像是一只疯狗一般爬上了那个台阶,只要是爬上去,从这里便可以通向天庭,便可以见到那天上的种种,便可以得知那世人追寻千年而不可知的秘密。   全书老者手脚并用,就像是一只极其笨拙的蚂蚁,在这光洁无瑕的天梯上发了疯一样的往上爬。   程君一默默的看着,白曳就这般波澜不惊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与无力感,即便是到了今天,他在白曳的眼里,仍旧还是这么不值一提。   全书老者爬了很久,通天之路万阶玉梯,即便是那修仙之人也只能凭着那血肉之躯一步步的往上爬。   知道的再多,心里的不甘再强,终究也不过是一血肉之躯罢了。   几百年的时光早已掏空了他的躯体,这万阶玉梯最终也只是送了他最后一程。   手脚磨出了血,身体耗空了力,那又如何,这天近在眼前,怎会爬不上去?   一步一步,就像是一只古怪的蛤-蟆,拼劲了最后的力,当真是以为可以人定胜天,最终也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嘴吐了血,手脚不再动弹,眼珠子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看着天,然后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没了气息。   程君一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感觉到了自己浑身都在发冷,他看着全书老者在那遥遥无期的阶梯上断了气,他看着白曳漠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仿佛一切早在预料之中,他看着白曳淡漠的转身随手让那阶梯消失在云层之中,那可悲的身体便这般从高空中坠落再无人知晓。   天意弄人,若是这天要弄人,世间蝼蚁,何来半分反抗之力?   他只是永远的蝼蚁,渺小的不值一提,即便是献上了自己的来世今生,在眼前的这个人面前,他的一切仍旧是如此可悲可笑!   程君一感受着白曳巨大的威压,他的身体在颤抖发冷,他脑中的灵魂在疯狂的撕扯哀嚎,赢不了的,赢不了的,人怎么能跟天斗?   他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个笑话!   从一开始便是如此,如今还是如此!   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他是疯了,他是入了魔,他是犯下了种种恶行,可是他想要的,始终没有得到一分一毫!   白曳冷眼看着眼前的人,魔气将他层层包裹,若是入了魔,修为自是不可同日而语,那是人在用魔,可若是一个不小心,这自己养出的魔便会吞噬了原主,让这心智彻底迷失。   程君一古怪的扭过脖子,看着白曳,“你为什么还没有死?你怎么可能还没有死?”   白曳平静的看着他,开口宣判般的说道,“血腥过重,心魔噬主,神智已失,这世间已经没有你存在的余地了。”   “心魔噬主,神智已失,这一切不都是你们逼的吗?!”程君一古怪的笑了,那一刻四周的魔气突然涌了过来,这祭台一时晃得厉害。   就在这时,一股魔气突然袭上那祭台上方,白曳回身一护,在回首,那人已经带着重重叠叠的魔气消失在了原地,飞入了那魔宫的中心。   白曳眉头紧皱,看着那魔宫之内魔气大盛,天地一时竟为之色变,一时脸色难看的厉害。   白曳刚想走过去,却蓦然停住了脚步。   “哥哥。”花佚脸色苍白如雪,一只手撑在石床之上,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白曳的脚步突然顿住,转过身来看着花佚,开口问道,“你醒了?”   花佚神情有些迷茫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这才看清楚眼前是何人,不由下意识的唤了声,“师尊。”   白曳微微抿了抿嘴角,并未看花佚,只是相当平静的开口说道,“世间阴邪过重,本座名唤壬晖,为维持天地运道而来。”   花佚微微一愣,看着眼前这人,突然开口说道,“你不是白曳?”   那人神色清明坦荡,看着花佚,开口说道,“世间种种皆为前尘,本座此行只为世间秩序而来。”   花佚看着这熟悉的样貌姿态,听着这话语没来由的心头一闷,堵得难受却又不知道如何排解,只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   这个人当真是天上的神仙,可一举一动却又熟悉到让人心惊,这是白曳,却又是壬晖。   花佚不经意的抬头一看,却见那魔宫上魔气高悬聚集,心中大惊,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曳沉默片刻,平声开口说道,“那人心魔噬主,现在已经是个真正的魔物了。”   花佚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却又见了地上的纹路已经延伸到那牢笼的灵源,心中更是没来由的一跳,蓦然起身却又因为魂识未定一时有些晕眩。   白曳站在旁边皱眉看着他,问道,“何事?”   花佚站起来,一言不发转身便向那囚牢走去。   这灵力从那囚牢中取得,那囚牢中的人呢?   白曳跟在花佚的身后,看着花佚前进的方向,心中突然明白了几分,没有说话,只是跟在花佚的身后。   花佚快步跑到了那个牢房,大声喊道,“师兄。”   昨日乐儒重伤难愈,灵根已废,而这锁链更是古怪难解,花佚一时竟也没有办法,只能草草的包扎几分,然后便去找了程君一。   花佚咬牙走进牢房,眼前的场景却令他肝胆具寒,乐儒此时白发苍苍俨然一位年过百岁的老者,整个人就这样没有一丝生气的躺在地上,叫人看得心惊肉跳。   花佚不敢相信的跑了过去,颤颤巍巍的将乐儒扶了起来,哑声唤道,“师兄,师兄。”   白曳随即走上前来,俯下身来,在乐儒的脖子上探了探,然后叹息一般的摇头说道,“灵根已废,本就没有多少寿数了,如今灵力衰竭,该是去了一会儿了。”   花佚眼眶通红,看着白曳哑声问道,“你说什么?你不是神仙吗?你救救他呀,他是陪了你几百年的弟子呀!”   白曳平静的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声音清冷而无情,“我是壬晖,他的命数已定,何苦?”   花佚呐呐的重复道,“何苦?何苦?壬晖神君真是看得通透。”   白曳平静的站在他的身后,没有再说一句话。   花佚的眼眶通红,他看着已经化为老者的乐儒,想到那个总是带着憨厚善良的笑容的师兄,花佚感觉自己的心里好像被捅了好几把刀子,却又见不到血,只是痛的厉害,堵得厉害。   花佚将乐儒苍白杂乱的头发归置了几分,看着乐儒颇为安详的面孔,良久,终究是闭上了眼睛,哑声说道,“师兄,是我害了你。” 第68章 第 68 章   花佚和白曳去了其他牢房,之前程君一就曾说过,他所作的远远不止花佚曾经看到的这般。当花佚走到了那牢房的门口,他才真正明白了这其中的意义。   那里面关着约莫几十个人,就这么狼狈不堪的挤在一间小小的牢房中,他们的脸色苍白而无望,眼睛里似乎看不到一点的光芒。   那些面孔有熟悉的,也许是在修仙大比上露过面的,也许是曾经上过昳阳山的,一个个都是仙风道骨的高人,此时却变成了阶下囚,若是花佚没有看错的话,这里应该足以代表整个修仙的江湖。   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程君一竟已做到了这样的一步。   花佚的双眼有些迷茫,白曳见到此场景似乎只是在意料之外,这些人大多被封住了修为,估计是那全书老者提供的法子,见到白曳的到来一个个灰暗低沉的眼中突然出现了异样的光芒。   白曳并未做声,只是将那牢笼上的锁链打开,然后对着里面的人说道,“你们可以走了。”   那里面的人一副似乎仍旧有几分恐惧,可第一个人很快走了出来,剩下的人也迫不及待的跟了出来,他们原本都是那世人传言中的得道高人,可是此时就如同一个个难民一般狼狈的从这牢笼中逃了出来。   他们一边往外走,一边小心翼翼的看着白曳的脸色,低声说道,“这是怎么回事?那个魔头呢?”   “那人心魔噬主,天帝派我来为这世间维持运道。”白曳不卑不亢的清声答道。   那群人本就因为白曳那深不可测的气息而感到心惊不已,此时听了白曳的话更加感到难以置信,他们修仙之人是世间最为接近神灵的存在,而现在在他们眼前的竟然便是一个真正的仙。   这群人心中各有计较,看着白曳眼中神色不明,一个人突然走了出来,花佚认得他,该是某个门派的长老,却也排不上什么大名号,那人对着白曳拱了拱手,低眉顺眼的说道,“仙者在上,我等苦心修炼多年,如今一朝沦为凡人,还请仙者指点。”   他们之前的修为灵力是被束缚住了,不得施展,可是昨夜那感觉分明是灵力被全数吸走了,如今他们当真是灵虚中空空如也,这几百年的修行便在这一夜间化为乌有。   白曳眉目清冷,神情淡然的从这群人身上扫过,他看见了贪恋,虚伪,残忍,自私自利,狂妄自大,他看着他们,眉眼间一片平静漠然。   “心不清,道不成,因果相系,既是没了修为,再练又有何妨?”白曳说着神色微微透出些许凉薄锐利的意味,叫这群人突然打了个寒颤。   有些事情他不说,并不代表他就不知道。   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神仙面前弄虚作假?   本就是借着那不知是神物还是魔物的虚名,又给了他昳阳山一个妖魅的名头,程君一借了这壳子便顺了他们的心再次贼心不死的上了昳阳山,哪想到人去楼空,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才弄到了这幅田地。   众人心头具是一惊,暗暗骂自己糊涂,居然将头脑打到了仙人的头上,一时敛声屏气,不敢再多置一词。   就在这时花佚却突然看见了一个相当熟悉的面孔,明论真人仍是当初那副呆板严肃的面孔,见了花佚那双眼就仿佛要喷火一般,怒意十足的瞪着他,厉声喝道,“你这个妖孽,你将他害成了这幅模样,如今更是为祸天下,滔天大罪,死也难抵!”   自程君一叛教而出后,明论真人便对昳阳派和花佚怀着一股难以排解的怨恨,后来各派联合再上昳阳山,程君一在暗地教唆指引,从头到尾竟也没露过面,明论真人便不听业远真人和罗般真人的劝告,死活非得上了昳阳山。   到了昳阳山之后,他方知道这一切都是一场阴谋,更是见到了那堕入魔道的孽徒,几番折磨下来,整个人竟是老了一大截,可是就是这性子依旧是固执古怪的越发咄咄逼人。   他本以为自己便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可是如今见了生机,却又见了当初诱他弟子入魔的花佚,胸中气流涌动,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花佚,你伤天害理,诱人入魔,实在是天理难容。”明论真人死死地看着花佚,咬牙切齿的说道。   花佚漠然的看着他,“事到如今,我的罪过我自会担着,这天地间乱了的因果,我会将他一点一点的补回去的。”   明论真人只当他在胡言乱语,心中气愤难忍,竟一时举起了长剑向着花佚刺去,花佚竟也不闪不躲,就那么平静的看着他,竟像是任凭他处置一般。   白曳用两只手指突然制住了剑,神情清冷的看着明论真人,冷声说道,“偏执过重,宁古不化,这百年修为废了,怕是也修不回来了。”   明论真人咬牙看着他,额头渐渐冒出了冷汗,那剑尖仅仅是两只手指的力量却让他难以招架,只见白曳手指微微一松,明论真人便因为那巨大的力量而退了好几步。   明论真人脸上青筋凸起,可是终究是奈何不得,只是恶狠狠地盯了花佚和白曳一眼,便恨恨的跟着其他人一起走了。   牢房中的人渐渐地走了,伤重的也被人架着离开了,转眼便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壬晖神君也关心凡人的生死?”花佚眉眼低垂,语气平静。   “世间生灵自有其灵,怎可滥杀无辜?”   白曳的回答清楚而平静。   花佚听了轻轻地笑了起来,开口说道,“无辜吗?我明明是罪有应得。”   花佚说罢抬起头看着白曳,一双眸子明亮透彻的仿佛可以看穿人心。   白曳微微抿了抿嘴角,看着他,开口说道,“有了因,便有了果,那程君一个性偏颇,偏生师尊狭隘,又遇人引入魔道,这才成了如今的局面。”   花佚听了扯了扯唇角,定定的看着白曳,开口说道,“神君此话切莫再说。怎么所有人都落了罪过,偏生漏了我一人,是我引了他动了情爱,却又没给他半分情义,是我诱他上了这绝路,却又抛下了他,让他无路可退。我的罪孽实在是深重,神君若是这般说来,倒实在是为我开脱了,如此,倒叫我想起一个故人。”   白曳没有看花佚,脸上没有任何起伏,只是平静的听着,当真是一个不理世事的仙者。   “那是一个怎样的故人?”   白曳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花佚听了微微勾起唇角,眉眼中突然浮起几分难以言说的情义,轻笑着说道,“他呀,是一个薄情寡性,爱强取豪夺之人。我这罪过有他的一份,可是如今却是找不到人了。”   白曳听了不置一词,只是依旧挂着那张波澜不兴的面孔站在那儿,听着花佚的疯言疯语。   花佚抬眼看了白曳一眼,无端端的生出几分风流意味,却又隐入眉梢,见不着痕迹。   “当时见着厌的厉害,如今见不着了,却又生了别的心思,还真是造化弄人呀。”   白曳淡淡的垂下眸子,开口说道,“天帝派我维持气运,这魔宫将会有一场战事,如今,便尽早离去吧。”   “走?我犯得过错都没补上,能去哪儿?”花佚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   白曳皱眉的看着他,神情不解。   花佚坦然的看着他,开口说道,“心魔噬主,无非是一份执念,这魔只有我能解,他要的,不过是我。”   白曳的眉头更加紧皱,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花佚打断。   “壬晖神君,我一个人换这天下安乐,也是赎了我的过错,神君到底有何不允之理?”花佚眉眼间带着一股生来的风流意味,嘴角噙着笑,貌似嘲讽貌似戏谑的看着白曳。   白曳看了他一眼,错开他的目光,清声说道,“这不该是你的一个人的罪过,也不该你一个人担。”   花佚听了低声说道,“该我的,神君,即便是他程君一执念太深,即便这一切我不曾插手,可是这是我的过错,因为,我确实不曾对他有过情。”   花佚说着伸手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白曳,低声说道,“真是奇怪呀,之前怎么都不明白,可是这一次醒过来之后仿佛有什么东西回到了这里,这里,在痛,可是不是为他。”   花佚说着闭上了双眼,仿佛上天同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按在自己的心口,那里隐隐传来的牵挂疼痛都渐渐的清晰起来,一切都系在了那个熟悉的牵扯了几百年的人身上。   他一直说不明白,不承认,到了这一刻,心里那块空掉的地方终于给出了诚实的答案。   白曳,你说的没错,我大概,真的是爱你的。   只是,我忘了。 第69章 第 69 章   魔宫的上方笼罩着厚厚的乌云,魔气不断地向着宫殿的中心涌动,这四下的魔物都渐渐被吸干了灵力一般,枯萎,消亡。   花佚见到了这般情形,脸色越发沉重。   花佚刚刚踏入那魔宫便见了一股魔气袭来,将他和白曳生生的隔离开来,他抬头一看,便见了一人黑发披散,一袭黑衣站在那儿,一双眼睛漆黑如墨,看起来竟是透不过一点光亮,那眉眼间无半点清明模样,整个人看起来当真如一个被欲念操纵的魔物。   一阵风将花佚拉了过去,花佚再转身便看见了那近在眼前的程君一,程君一此时早已完全失了神智,一举一动都凭借着自己的本能,他就像是抚摸一个爱怜的玩具一般,手不断地抚摸着花佚的侧脸,目光中竟然带了几分如同孩童一般的天真雀跃。   花佚见此场景只感觉自己心里像是扎进了一把刀,曾几何时,这人曾经是那个温润有礼的与阳派大弟子,当日在修仙大比上初见时程君一那谦和有礼的模样仿佛还浮现在眼前。   素色白衣,君子如玉,那可当真是天之骄子,可谁能想到到了如今会变成这般场景。   花佚看着程君一,神色复杂,开口说道,“君一,住手吧。”   程君一全然听不见他的话,只是依照着自己的本能就如同一个好奇的痴儿一般将花佚的头发握在手上,细细把玩。   花佚见了心头更是一痛,双手捧住了程君一的脸,直视着他已经失去了神智的双眼,哑着嗓子开口说道,“君一,住手,好不好?”   程君一看着他,嘴角渐渐浮起一丝诡异的笑意,在那刹那突然挣开了花佚,冷笑着开口说道,“住手!我还没杀了他,如何住的了手?”   说罢,程君一便向白曳袭去,白曳侧身躲过,两人一时缠斗在一起,招招致命,仿佛不将对方形神俱灭,不得甘休。   花佚见此情形实在是心惊,这程君一心魔噬主,执念过深,这等魔物除非化了他的执念方可破解,若是这般执意消灭,这魔物只会越发猖狂。   想到这里,花佚看着程君一,突然厉声喝道,“程君一,事到如今,你难道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吗?”   那魔物避开白曳的一击,更是狠厉的反击过去,一来一往,竟显得越发诡异难测。   花佚见状,咬牙大声喝道,“程君一,你就是个懦夫!我花佚当初是瞎了眼了才会和你交好!我问你,即便是你怀疑我的心思,你可有堂堂正正的问过一句?你连自己都不敢信,别人又怎么会信?”   那魔物的动作仿佛停滞了几分,白曳在那刹那袭来,只听闷声一响,那魔物随着那余力撞到了墙上。   花佚的声音继续响起,“情字不过两人间的事情,如今你害了我师兄,毁了修仙大派,还想要为祸天下吗?程君一,别让我看不起你!”   那魔物仿佛被这话刺到了深处,他抱着走自己的头,就仿佛有两个人在这身体深处争夺,将这魂灵活生生的撕扯两半。   花佚见状继续说道,“程君一,即便是败了,也不该借这种下三滥的力量,别摆出一副都是别人欠你的模样,实在是太窝囊了!”   那魔物魔气大乱,死命的捂着自己的脑袋,就如同一条进了油锅的鱼,花佚咬着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看着那人的嘴角溢出了鲜血,他看着那人睁开了双眼,那眼中有着微弱但是透彻的光。   花佚明白,这人不是魔物,而是程君一了。   那程君一脸上带着血痕,不在意的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死死地盯着花佚,咬着牙说道,“闭嘴。”   花佚见了心头大喜,刚想走过去,却被白曳拦住了脚步。   “心魔噬主,纵是清醒,也不过片刻光景。”   花佚闻言皱眉,再看程君一却是死死地看着白曳,冷笑着说道,“你当真是巴不得我死。”   白曳脸上没有半分波澜,只是平静的开口说道,“奉命而已,你罪过太重,自该离去。”   程君一听了却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他知道的,从他踏上魔路的时候他便料到了这样的结局,只是没想到,最终不是自己的,还是得不到。   他却是有罪,乱了这天下,枉顾他人性命,如今连这天地运道都被他搅得一塌糊涂。   何况那魔念操纵了他的神智,之前若不是花佚的将他骂醒,恐怕就此没了意识,成了傀儡。   如今纵然是占了上风,可是自己终究是制不住他的,如此,当真该是去了。   程君一想着,冷冷的笑了。   他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花佚,那是他此生最大的执念,放不下,忘不掉,入了魔还是生生的被他牵扯着,终其一生,求而不得。   他轻轻地笑了,看着花佚,开口说道,“好啊,只要成全了这执念,我本就不愿在这世间多逗留半分。”   白曳听他这话来的古怪,还未细细思索,那程君一便看着花佚开口问道,“花佚,当日你我同跪于地,你曾说,我们这样像不像在成亲,如今,我想问你一句,你我成亲,可好?”   这魔既是因你这话而起,便也因你而终,你看,可好?   程君一痴痴地看着花佚,就如同看着一个恍如隔世的梦境,他看着曾经那近在咫尺的人早已形同陌路,他看着自己如何抱着这执念将自已一步步逼入绝路。   如今,他就像等着花佚给他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让他在这即将万劫不复的人世得到最后一丝救赎。   花佚抬起头直视程君一的眼睛,他的目光从白曳的那波澜不惊的脸上扫过,最终看着程君一的双眼,微微的勾起唇角,开口答道,“好。”   程君一闻言想要勾起唇角发出几声笑声来表示自己的喜悦,可是这动作仿佛实在是太累了,几乎要耗尽他所以的力量,最终他也只是维持着一副十分疲惫沧桑的笑容,眼角竟是仿佛要落下泪来,就这样看着花佚,心里没有大喜大悲,只有那大喜大悲之后余下的无尽的荒凉。   程君一微微转过头,看着一旁的白曳,开口说道,“既是如此,神君便留下来,当我和花佚的证人吧。”   白曳抿起嘴角,一张脸清冷俊美的犹如冰雪精心雕刻而成,在这张脸上找不到任何人世的烟火气息,也找不到任何仿若是人的情感,他只是将嘴唇抿成一条薄薄的线,然后就吐同吐出冰渣子一般的吐出一个字,“好。”   程君一微微的勾起嘴角,一时竟不知道是喜悦还是荒凉,他看着花佚,神色温柔而疲惫,“明日日落时分,我来娶你。”   花佚闻言点了点头,看着他,“好,我等你。”   程君一看着花佚转身离去,身后的白曳凉薄的看了他一眼,便跟着花佚走了,程君一就如同再看一出相当荒唐的戏剧。   世间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了他人作了嫁衣裳。   梦醉梦醒,如今,也该是剧终了。   这是一个相当古怪的夜晚,夜里,花佚披上了大红色的嫁衣,凤冠霞帔,衬的那本就艳丽妖冶的人越发添了一份媚意,却又因为那威压而艳丽到惊心,叫人不敢亵渎。   白曳站在一旁,依旧是那副一成不变的模样,就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这场闹剧。   花佚拿过放在一旁的鞋子刚想穿上,却不想白曳突然接了过来,蹲下-身子,低声说道,“我来。”   花佚一时有几分局促不安,可是却被白曳按在了原地,他将花佚的鞋脱下,一只脚白皙秀丽,就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白曳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握住了这只脚,垂着头,花佚只感觉到他手握住自己脚踝的温热感,还有看见他微微垂下的头发。   脚被握住的感觉就如同被人抓住了弱点,这让花佚感到相当的不自在,看着白曳便开口说道,“神君也会为了凡夫俗子做这等下作的事情?”   白曳抿着嘴角一时没有回答,只是将那喜鞋拿了过来,然后拿起那只脚套了进去,一些都显得无比自然贴合。   白曳将那只脚放下,突然低声开口说道,“你不必如此。”   花佚有些错愕的看着他,一时有些疑惑。   白曳继续说道,“你不必为了他如此,这事情,我可以解决。”   花佚闻言轻轻地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我欠了他的,本该如此。”   白曳闻言不再说话,只是将另一只鞋给花佚穿好,然后垂着眸子站了起来,过了片刻,才抬头看着花佚,开口说道,“若是我说,不愿你与他成亲,你可会如我所愿?”   “神君此言实在是古怪,花佚此行全了那人的执念,这魔念自解,可不是成全了神君的愿望,神君又为何不答应呢?”花佚看着他眼中一片清明。   花佚说完站起了身,突然靠近白曳,轻轻的在他的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轻声笑着说道,“神君刚刚的模样实在是让我想起一个故人,想在成亲前了了自己一桩心事,花佚一时冒犯了,还望神君担待。” 第70章 第 70 章   花佚的声音极为缠绵轻浅,他的眼中带着相当平静的眷念和漠然,他的双唇离开了白曳,然后错过身子,从白曳的身旁走过。   白曳突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花佚有些错愕的转过头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话。   白曳顿了顿,片刻之后终于认命一般开口说道,“若是白曳要你留下,你能不能不去?”   花佚看着他,微微的勾起唇角,伸手将白曳的手轻轻的拉开,然后睁开眼睛看着白曳,开口说道,“若是白曳开口,那我倒是非去不可了。”   花佚看着他,眼底一片宁静,“他的错,我也该担着。”   白曳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看着他,花佚倒是为多做停留,说完便转过身子出去了。   这是第二天的傍晚,太阳缓缓的落下,就如同一个迟暮的老人,一天中的繁华热闹到了这个时候都只剩下了屋子里传来的几缕炊烟,一切的戏都该到了终点。   这魔宫原本还有不少魔物,当仆从,当杂役,可是如今倒是都没了踪影,他们本就是魔灵聚集而成,被吸干了力量之后便化作了尘埃,甚至在尘埃中也找不到他们的踪影。   如今的魔宫,当真是一座空城,有的只是他们三人。   这日晚霞红如残血,瑰丽绚烂的霞光映衬着花佚绝佳的容颜,他一袭红衣华服,甘心穿上那人间女子的凤冠霞帔去嫁于另一人。   白曳站在他旁边,白衣如雪,不染纤尘。   不知过了多久,程君一从那霞光中走了出来,他身穿一袭热闹的红衣,眉眼间满是疲惫温柔,脸上带着几分憔悴,可是细细看来却又透着几分心满意足带来的喜悦。   他走到了花佚的面前,伸出了一只手,微微笑着说道,“从前没怎么下过山,也不懂这尘世的规矩,眼下什么都没有,实在是有几分简陋。”   花佚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只是微微带着笑意,搭上了程君一的手,低声说道,“你我之间何须说这些,你这人便是太过迂腐,那些形势有什么重要的。”   程君一听了眼底微微带了几分真切的笑意,反手握住花佚的双手,轻声笑着说道,“是啊,这辈子唯一一次不守规矩便是为了你了。”   白曳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那天边的红霞当真仿佛若鲜血染成一般,他握紧自己的双手,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站在两人旁边,就像是毫不相关的局外人一般。   程君一握着花佚的手,两人并肩而立,站在了白曳的身旁。   花佚的神情突然有几分恍惚,若是当初白曳没有做出那些事情,若是当日他听闻程君一叛教而出之后便如了心意下山去寻他,那么便该是这样一副情形吧。   若是那一切都没有发生,白曳没有将他关起来,程君一没有入魔,昳阳派没有灭,那么在他的设想中,他们便该是如此,他和程君一结为道侣,而他的师尊便是他们的证人。   只是,物是人非,一切都变了。   花佚看着程君一,笑的颇有几分沧桑的意味,他看了看天边的红霞,转身看着白曳,开口说道,“今日的晚霞甚美,我们便以这天地为证,在此拜堂,如何?”   白曳看着这情形一时有些恍惚,竟是有了这是他和花佚在拜堂成亲的错觉,可是终究不是,他看着程君一和花佚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二人皆着红衣,那艳丽的眼神几乎灼伤了他的眼球。   白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压抑着自己心中那疼痛,逼自己用一种平静的声音清楚的开口说道,“一拜……天地。”   那二人齐齐跪下,对着远处的天地俯身一拜,让天地见证了他们的誓言。   这一切就像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梦,可是这个梦却让人生生的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   何其可悲,何其可哀。   仿佛是一个不得解脱的枷锁,让这三人困于其中,没有一人能够自在的呼吸。   花佚和程君一站了起来,他们双双站在了白曳的面前,花佚看着白曳,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神君既是仙者,又有师徒的缘分,这一拜,还望神君不要推辞。”   说罢,不等白曳说话,花佚便断然跪了下去,程君一也跟着跪了下去,他抬头看着花佚,一双眼珠子直直的看着白曳,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片刻后,花佚和程君一再次起身,白曳看着他们,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一刀刀的割着,那滋味实在是难受的厉害,可是他却没有做出任何举动,只是自暴自弃一般颓然的看着他们,然后哑着嗓子,看着他们低声说道,“夫妻……对拜。”   程君一和花佚对面而立,两人风姿卓绝,在这瑰丽的霞光中当真是犹如天生的一对眷侣,两人相对俯身,轻轻一个动作,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量。   白曳看着他们,神情淡淡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是什么举动,他的手脚冰冷,脑子一片空白,看着眼前的一幕,最终也只是淡淡的开口,哑着嗓子说道,“礼成。”   程君一见状,轻轻地揽过花佚的,在他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及其轻柔的吻,然后低声说道,“我们成亲了,你便是我的了。”   花佚微微垂下眸子,眉眼间竟是少见的温顺平静,整个人看起来如同一团没有温度的灰烬。   程君一就如诅咒一般的继续说着,叫花佚听见,也叫白曳听见。   “我不管你是人,是仙,乃至是鬼,既是成了亲,依照人间的规矩,若是你是女子,你连至姓氏都要冠上我的名号,即便是死了也只能和我葬在一起,你的墓碑上也只能刻上我的姓氏,连至骨灰都不能和我脱离半分。”   “今日我未穿白衣,如此艳丽惹眼的衣服,你该是不会认错了。花佚,你该记得,你的新郎名叫程君一。”   “即便是我死了,你也是我的未亡人,该将我记到骨子里,即便是死,也要回到我的身边。”   花佚漠然的听着,竟是没有一句反抗的话,他看着程君一咬牙切齿的说着这些话,身后的魔气却仿佛失去了寄主一般的慢慢消散开来。   程君一的力量渐渐消失,花佚抱着他,给予他一个支撑了力量,他感受着程君一的力量渐渐消失,那躯体渐渐消失,这一切是如此的荒诞而叫人无能为力。   程君一的脸色苍白而衰老,他的双眼依旧看着花佚,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最终却没有力量,只能看着自己的躯体慢慢随风消散。   当白曳说完礼成的那一刻,他的那执念便在那一瞬间消失的彻彻底底,没了依仗的魔气最终只能沦为一盘散沙。   白曳看着花佚抱着程君一,那身前原本的的人渐渐只剩下了一身红衣,其余的便随着风一起消逝了。   花佚抱着空空如也的衣物,似乎想哭,可是终究是没有流下泪来,只是用力的揪着那衣裳,感觉自己的心尖似乎也被一同揪起一般,那失落疼痛一同在他的心尖弥漫开来,叫他哭不出声,说不出话,手脚都不能移动半分,只能抱着这衣服就如同一个木偶一般站在原地。   天空中的云层渐渐散开了,那魔气渐渐地褪去了,这霞光显得越发红的像血一般艳丽残忍。   白曳走上前去,突然将花佚包入怀中,连带着花佚手中的衣物一起死死地抱住,然后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就像是安抚一个婴儿一般亲昵而小心翼翼。   花佚仿佛被这举动一下子打开了闸门一般,泪水就这么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他有些错愕的微微张开了嘴,仿佛不这般呼吸他便会因为窒息而在下一刻死去一般。   花佚的哭泣没有声音,只有泪水从脸上滑过最终落在衣服上的声音,还有微微的吸气的声音,还有身体传来的颤抖带来的衣衫摩擦的窸窣声。   白曳将额头抵在花佚的额头上,紧紧地抱着花佚,仿佛希望借此给他一些慰藉,两个人就这样紧紧地抱着,仿佛这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过了很久,花佚终究是平静了下来,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抱着程君一剩下的衣服,然后用双手在那山后挖了一个坟,白曳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看着花佚将这衣服放了进去,立了个衣冠冢,他看着花佚用石头在木板上一字一句的写上了程君一的名字,随后在上面加上了自己的名字,白曳的瞳孔不受控制的一缩。   未亡人——花佚。   这仿佛一个最为恶毒的诅咒,就这样血淋漓的横亘在他们之间,叫他们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第71章 第 71 章   我们之间仿佛成了一个无论如何都逃脱不出的怪圈,你追着我,我求着你,一颗心死了,另一颗才刚刚懂了情。   天意弄人,终究还是不由人。   如今,历经了三世劫难,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花佚又回了昳阳山,那里的魔气已经散了,断壁残垣,一切都如同他们最开始来到的时候。   最终还是回了这地方,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原点。   花佚收拾收拾了这地方,他将乐儒的骨灰葬在了原本的那棵古树下,那棵古树断了大半根枝干,可是根基还在,那树干也一样粗壮,大抵还是活着的,活着便好。   白曳跟着他走了回来,两个人的虽是隔得近,可是却仿佛隔着一层无论如何都解不开的隔膜,将两人生生的分隔在两端。   不过三日,白曳便走了。   也是,他是仙,又不是白曳,那个即便是你如何冷淡,如何无视却又仍然会将野果和鱼放在你门口的白曳。   当日在水天一线,你厌弃他,可是如今,又眼巴巴的惦念着什么呢?   花佚这段日子又开始做梦了,自从那日在祭台上醒来,他便知道,有什么东西回来了,随着那些画面的不断浮现,那些过往开始清晰的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还差一点,其实还差一点,在那些过往中,那是一个极其美好的地方,那里又白曳,有他,还有那数不尽的光阴。   花佚想不起,但是他不急。   日子过的颇有几分悠闲,也有几分寂静,山上的树死了不少,但是那棵古树没有死,山上因为那魔气那飞禽走兽也少了不少,但是这没有影响,他开始在山间种下树苗,这魔气已经清了,那些生灵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花佚觉得他有些变了,被人玷污过,侵占过的地方,他不再想着毁去,他学会了重头来过。   东西坏了不止可以丢了,用来修修也可以。   如今一切又回到了刚开始的地方。   花佚没有想到的是,白曳又回来了,穿着一袭白衣,仍旧是那副清冷无情的模样,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昳阳山头。   他站在落日中,纤尘不染的白衣被霞光染上了几分瑰丽暧昧的色彩,开口问道,“我住在哪儿?”   一切就像是刚开始,就像是一个山中人收留了一个路过的旅客,或者是一个在深山中的住户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亲人。   花佚呆了片刻,看着白曳,一时竟有几分不知所措,后听见了他的这话,竟只是开口答道,“隔壁尚空。”   白曳听了点了点头,便去了隔壁。   当花佚重回昳阳山的时候,山上的房屋都化为了灰烬,在那废墟上重建是件新鲜而麻烦的事情,至少花佚是没有干过的,可是他还是歪歪扭扭的搭了两间屋子,紧紧地挨在一起。   白曳在隔壁住了下来,他们谁都没有多说什么,当真如同住的近的邻居一般,清晨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的起床,然后做着自己的事情,在到傍晚的时候他们会回到这里,然后住在这只有一墙之隔的房屋中,渡过一个夜晚。   这样的日子平静的让人难以想象,花佚想问什么,可是却又不敢开口,有些东西说破了,便难以挽回了。   至少,让这个人走,他舍不得。   自从从魔宫回来,他的心,便知道疼了。   大约也是一个黄昏,这日花佚下了山,他去了最近的城镇买了一坛子酒,这山上什么都没有,其他还好说,没有酒,终归是有些乏味了。   这日他提着酒,眼睛里倒是少见的带了几分高兴的样子,可是他走到了白曳的屋子前,却看见了一个女子从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相当美丽文静的女子,一袭白衣,细细袅袅的的身子,白曳站在他身后,两人看上去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花佚有些错愕的看着这一幕,心脏不受控制的一缩,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一般,提着酒坛子回了房间。   白曳轻轻地扫了他一眼,然后仿佛没有看见一般,继续同那个女子说话,相当温和的语气,花佚却觉得那格外的难听。   花佚回了房间,听着从外面传来的温言细语,模模糊糊的,隔着屋子都教人听不真切。   那人是谁?   仙?还是人?   其实也不重要。   不是吗?   花佚心脏微微有些刺痛,他还以为那东西死了呢?可是没想到还是会疼。   他一把将酒坛子抓过,拍开上面的泥封,然后仰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这酒有些烈,比不上乐儒师兄的酿的清香美味,可是胜在够烈,能醉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曳才推门走了进来,他闻见了酒气,皱眉看着花佚,将酒坛子拿开,然后低声说道,“怎么喝了这么多?”   花佚听了并不回答,只是有些傻乎乎的冲他笑着,然后拍拍酒坛子,像个小孩一样说道,“叫你磨蹭,我都快喝完了。”   白曳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   花佚约莫是醉的有些厉害了,他看着白曳有些恍惚,突然就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回来?”   白曳也不在意,随口答道,“我为何不该?”   花佚低着头有些迷迷糊糊的想着,过了片刻又抬起头,看着白曳,“壬晖神君也要管凡人的事情吗?”   白曳看了他片刻,点了点头,说道,“管,你要我管我就管。”   花佚听了倒是笑了,就像是当初那个傻乎乎的孩子。   白曳有几分无奈,将酒坛子放在一边,然后一只手揽着花佚的腰肢,一只手扶着花佚突然就将他抱了起来,这人,似乎比当初轻了不少,白曳想到此不禁皱了皱眉头。   他将花佚放在了床上,花佚的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就像是当初那个小孩子一般迟迟不愿意放开,花佚的唇间带着酒香,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这么看着他。   “睡吧。”白曳对他低声说道。   花佚定定的看着他,说不出几分清醒几分糊涂,然后搂着白曳的脖子就这么吻了上来,白曳也不推开也不主动,就这么接受着这个吻,花佚的的唇贴在白曳的唇上,两个人的气息一时交汇在一起,缠绵融合,再也无法分离。   过了片刻,花佚松开了白曳,眼睛依旧是带着光亮一般看着白曳,似乎有什么疑惑一般,白曳却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模样,给花佚将被子盖上,然后准备走出去。   “你为什么不吻我了?”   花佚突然开口说道,就像是一个疑惑的孩子一般,用当初那种天真而委屈的语气,对着白曳迷迷糊糊的开口说道。   白曳顿住了脚步,看着花佚,平静的说道,“你醉了。”   花佚听了一时有些委屈,看着白曳,歪着头,小声问道,“你不喜欢我了吗?”   白曳只是看着他,没有回答。   花佚等不到白曳的话,过了片刻,又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说道,“我昨天晚上又梦见你了,我给你带了人间的小玩意过去,可是你看都不看一眼,还说我玩物丧志。”   白曳依旧站在那儿,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花佚扁扁嘴,继续说道,“你总是不理我。”   白曳走了过去,轻轻地摸了摸花佚的头,没有说话,然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花佚得不到回答,一时脑子里的神智也有些迷糊,小声嘀咕道,“你再不理我,就没机会了。”   白曳看着花佚这模样实在是新奇有趣,听了这话一时又觉得有些古怪,轻声问道,“为什么?”   花佚像是赌气一般转过身去,不看白曳,低声嘟囔道,“我要到二十岁了。”   白曳看着他,有些疑惑的等着他的解释,却又觉得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自己实在可笑,竟和这醉鬼一般见识。   花佚却又突然嘀咕着说道,“过了二十,我便该走了。”   白曳脚步一顿,突然走上前去,追问道,“什么叫过了二十便走了,走去哪儿?”   花佚此时却仿佛醉过去了一般,有些不耐烦的打开了白曳的手,然后砸砸嘴便睡了过去。   白曳的神色有些严肃了,他看了眼扔在睡梦中的花佚,然后转身便离开了。   又是一日的太阳升起了,看起来又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一天了。   花佚的头有些痛,他有些沮丧的坐在床上,他记得昨夜发生的事情,他记得他吻了白曳,他也记得白曳漠然的态度,他也可以感觉到,今日,隔壁是空的。   花佚有些疲惫的扶着自己的额头,笑的带了几分苦涩。   终究,一切还是该变成这样。   我们的心思,仿佛都来的不是恰当的时候。   实在是天意弄人呀。   其实他早就察觉到了,在安凡的记忆中,大概是太痛了,所以他在最后,给自己的来生只留了二十年的阳寿。   既然求不得,不妨干脆早早的结束了这场闹剧。   他的时间,早就不多了。   只是这得不到的情,终究还是得不到罢了。 第72章 第 72 章   到了日落时,白曳依旧没有回来。   花佚坐在门口,看着这太阳渐渐的落入地平线,随着最后一丝光线隐入地面,花佚眼中的光仿佛也跟着这阳光的消失而变得黯淡了下来。   花佚的嘴角扯出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然后转身进了屋子。   走了,也好?   免得……让你看着我死。   大概是到了半夜,花佚突然听见了隔壁一阵传来几分动静,花佚心头一惊,披上外裳便推开了门。   白曳打了个灯笼站在门口,昏黄的灯光刚好映衬出了他们两人的面孔。   这让花佚想到很久之前,那是白曳还只是他的师尊,他犯了错,然后在那万仞崖跪了几个月,后来,大雨倾盆,白曳便是这般提了个灯笼,打了把伞,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四周很静,连虫鸣声都极为稀疏。   天空中隐隐有几颗并不明亮的星星,但是月亮倒是皎洁通透。   花佚看着白曳,有些冷淡的开口,“你还回来做什么?”   白曳看着他,眼睛包容而深邃,看着就如同这星空,开口说道,“怎么还没睡?夜色深了。”   花佚固执的看着他,微微皱起眉头。   白曳似乎只是过来看看他,说完便想转身回一旁的屋子,花佚见状却更为恼怒,冷声开口说道,“白曳,我问你为什么回来?这儿不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   白曳闻言转过身,有些古怪的看了花佚一眼,讶然开口说道,“你以为我走了?”   花佚听了有几分羞恼,一时偏过头,不再看白曳。   白曳见了,神情依旧温和而包容,轻声说道,“我只是去查了些事。”   花佚的双手依旧紧握,迟迟没有抬头。   白曳走过去,一把将花佚抱住他,将自己的头靠在他的耳侧,低声说道,“佚儿,我们不闹了,好不好?”   这话说的既恳切又温柔,让花佚心中突然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酸楚,花佚咬咬牙,感觉到自己的眼眶莫名的发酸发胀。   白曳的手紧紧地抱着花佚,就像是抱着一个极其易逝的珍宝,他将自己的脸贴着花佚的头,这举动说不出的亲昵慰藉,白曳收敛了自己复杂的心绪,过了半晌,这才开口说道,“佚儿,你只有几个月的阳寿了,是不是?”   花佚闻言心头蓦然一惊,随即自暴自弃一般的咬牙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去了地府,翻了阴阳簿,看见曾有生灵在生死簿上改了自己的阳寿。”白曳怔怔的看着他,一双眸子透彻包容。   花佚推开了他,冷笑着说道,“你既然知道了,还问什么?用不着你管,我即便死,也该进别人家的坟地。”   白曳看着他,敛下眸子,漠然开口说道,“不过是一场闹剧,也值得这般。你欠的,我欠的,我都会统统还的干干净净。他程君一耗了自己的来世今生,乱了这阴阳秩序,我便逆天改命,还了他的来生运道,修了这天地阴阳。”   花佚听了心头一震,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白曳靠近他,一字一句的开口说道,“我说,你欠的,我替你还清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   白曳继续说道,“我本就是天地间的神灵,旁人办不到的事情,不见得我办不到,说到底,不过是耗了些许心血的小事。如今,他程君一魂灵重聚,早归轮回之道。”   白曳说着,直视着花佚,正色说道,“佚儿,你不欠他的。你只欠我一个人的。”   花佚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厉声问道,“怎么可能!纵然你是天地神灵,可他程君一魂魄已散,命数尽毁,怎么可能是你说的这么轻巧?”   白曳一时无言以对,花佚见状更是厉声问道,“白曳,别把我当傻子!你到底做了什么?”   花佚突然想到之前白曳离开了昳阳山,还有那个出现在昳阳山的女子,在他那模糊的影像中,那仿佛是一个天宫的使者,是丹炉老人的信使。   花佚的神情实在是激烈,白曳没想到花佚居然精明到了这个地步,一时竟也瞒不下去了,只能开口说道,“不过是用了阴阳源,扰了尘世道,如今,少了一分神识罢了。”   花佚看着白曳,突然扬起手冷冷的扇了他一巴掌,冷声问道,“还有吗?”   白曳脸色平静,神色不见半分愠怒,只是平静的说道,“天帝大怒,罚我入尘世好好反省,十世。”   花佚反手再扇了他一巴掌,继续冷声说道,“还有吗?”   白曳平静的看着他,轻声说道,“没了。”   “好,那我也告诉你,我的命只到二十岁,还有,我梦见了很多以前的场景,那地方很美,有你有我,只是好像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我答应了程君一,我会记住他,可是既然我欠他的还清了,那便两不相欠了。我想,我对你应该是有情的,因为我从魔宫醒来之后,我这儿便知道疼了。”   花佚双眼看着白曳,眼中黑白分明,“白曳,我瞒你的我都说完了,我再问你一句,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白曳定定的看着他,然后开口说道,“没了。”   话音刚落,花佚突然一把抓住了白曳的脖子,然后不由分说的吻了上去,这个吻吻得极其凶狠,就像是一只野兽找到了自己向往已久的食物,血腥味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花佚搂着白曳,话语在他们的唇间流转,“我再问你一遍,还有没有别的事情瞒着我。”   白曳在花佚身后的手渐渐收紧,眸色渐深,声音低哑,“没有。”   说罢,白曳再次吻上了花佚,毫不阻碍的进入了花佚的唇舌,那相互交缠肆意交融的滋味美好的让人的神智几乎全数化为乌有。   一吻完毕,花佚气喘吁吁的松开白曳,在白曳耳边低声说道,“抱我进去。”   这话语实在是太过明显,白曳的眸色越发暗沉,他咬上了花佚的耳垂,舌尖掇弄着那块地方,气息尽数洒在花佚的皮肤上,然后低沉沙哑的声音全数转进了花佚的耳朵里,让花佚的头皮发麻,心底发痒。   白曳应了一个好字,然后抱着花佚,三步并作两步的进了屋子。   白曳将花佚放在床上,两个人的唇舌相互勾引交缠,仿佛是两条离了对方在下一秒就会渴死的鱼,借着对方的津液气息放纵的交缠撕扯,恨不得将对方吃拆入腹,吞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耗了千年,拖了三世,终究是换了这彼此相通的心意。   彼此折磨了这么久,终究是换得了这甜蜜无比的果实。   花佚的眸子亮晶晶的,里面全是白曳的影子,通透澄澈,也许从一开始,这儿就从来没有进过别人的影子。   花佚一把扯开花佚的腰带,将手肆意的伸进白曳的里衣,感受着那温凉滑腻的肌肤,那薄薄的皮肤下蕴含着力量,结实而带有几分野性的肌肤令花佚感到近乎入魔。   这是一种相当奇妙的体验,即便之前他们曾经相互契合过那么多次,可是那种灵魂相通,彻底交融的感觉实在是美妙的让他们发疯。   折磨了这么久,他们终于消除了种种芥蒂,在这最后的时间中得到了彼此。   白曳一直看着花佚,看着这人入魔般的神色,那双带着潋滟□□的眸子中只映着他一个人的影子,那是他求了许久,久到刻骨铭心的珍宝,看着那人唇边艳丽的色彩,看着那人因为汗水而贴合在那修长的脖颈处的纤细的长发。   白曳犹如入了魔一般将自己的手放在花佚那纤细的腰部,细细的摩挲,他轻轻地吻上花佚的脖颈,就如同野兽在逡巡自己的领地一般,一个个艳丽而暧昧的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构成了一副妖冶至极的画面。   两人身上的衣衫都已经褪了个七七-八八,白曳的手感受着那圆润而充满弹性的地方,手指渐渐地开始向那隐秘地方探去。   花佚却把一只手按在他的胸膛,低声说道,“我来。”   白曳看着他,等着花佚的举动。   花佚对着白曳微微扬起唇角,那是一个极为妖冶艳丽的笑容,一双桃花眼中潋滟着无法抑制的春-色,他的眸子又黑又亮,就像是一颗消失在那历史中极其悠远纯净的黑珍珠。   花佚将手放在白曳的身上,看着白曳低声说道,“我要让你看清楚,这一次,是我花佚心甘情愿的。”   白曳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眼前这不可思议的画面,他看着那个自己求而不得的人,赤-身裸-体的坐在自己身上,对着自己笑的就像是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妖精,然后在自己的眼前,将自己的欲-望一步一步的纳入自己体内。   这是一副极其淫-靡艳丽的场面,高高在上的神成为了人的奴-隶,任凭那人将他的欲-望纳入掌中,欢愉与煎熬都听凭那人的处置。   就这样在这暗夜中,放纵他们彼此一同堕入这灭顶的快-感。 第73章 第 73 章   在这遥遥无边的黑暗之后,那期盼已久的黎明终于到了。   白曳躺在床上,看着窗边的渐渐出现的曙光,再看了眼自己身旁依旧熟睡的人,白曳将自己的双手渐渐收紧,肌肤贴合的感觉实在是美妙至极。   那是穷其一生也难以忘怀的奇妙滋味,那种美好,足够让一个仙者堕落成一个安于粗茶淡饭的凡夫俗子。   都说神仙断绝七情六欲,那只是因为,即便是当了神仙,可是这情义的滋味仍旧是让人无法自-拔。   他们舍了这情不是因为放下,而是因为放不下。   随着白曳的举动加重,花佚的发出一声不自知的梦呓,白曳如梦方醒般的微微松开了手,看着躺在自己臂弯中的花佚,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   这是他的,终于回到了他的身边。   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一直丢失已久的部分终于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自己终于得到了心灵的完整。   过了很久,花佚才微微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白曳那双淡然而却带着喜悦的眸子。   “醒了?”白曳的声音在他的耳侧响起,温柔的几乎可以让人立即醉过去。   白曳将脸靠在花佚的脖子处蹭了蹭,亲昵而舒适,“你可以再睡会儿。”   花佚转过脸看了他一眼,顺带在白曳的脸上亲了一口,两人相视一笑,甜蜜的滋味让人的心都化开了。   历经多年的折磨带来的甜蜜格外的醉人心田。   日子仿佛仍旧是一样的过,但是两间小屋子里却只有一间住了人。   两个人相拥而眠,山上清净寂寞,可是有了他人的体温,这山头便有了别样的滋味。   他们一起看日出,一起看日落,看着山头的生灵一点点归来,看着那棵古树渐渐发出新芽,一切平静而甜蜜的让人仿佛忘记了时间。   可是,时间还是在过去,在他们看见又一次瑰丽的夕阳的时候,在他们看着又一只鸟在这山头安了家的时候,在花佚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越发虚弱的时候。   这苦尽甘来,可是这甘甜不过数日便似乎到了尾声。   这一次,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可是却又都只字不提,仿佛忘却了这件事情,他们可以一直在这山上渡过悠悠岁月,直到他们都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几日,花佚的神情有些倦怠,他起床的时候总是提不起精神,白曳和他都清楚这其中的缘故,白曳却没有说,只是每天早上都会给予他一个极其缠绵的吻,然后就像是当初一般,精心的照顾着花佚的所有。   这日,太阳又从晨曦中探出了头,花佚从窗前看着这一幕,离他的生辰又近了一天。   白曳从窗外走进来,端着清粥小菜,为他关上了窗户,颇为责备的说道,“山上风大,怎么站在了窗边?”   花佚听了嘻嘻冲他一笑,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样子,然后坐在了凳子上,说道,“喂我。”   白曳唇角微微扬起,宠溺的看了花佚一眼,然后认命一般端起了粥,在自己嘴边吹凉,递在了花佚的唇边。   花佚含笑看了他一眼,然后伸出舌头将那粥舔进嘴里,又恶作剧一般拉过白曳,重重的吻了上去,然后松开,挑眉说道,“你喂我,我喂你。”   白曳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说道,“好好吃饭。”   花佚戏谑的看了他一眼,等着白曳再将粥递在自己的唇边时却又如法炮制。   白曳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花佚照样笑的没心没肺,白曳一把端起那粥喝了一口,然后拉过花佚重重的吻了下去。   唇间熟悉甜蜜的气息,身下那人颇为精瘦结实的腰身,舌尖相互交缠那温热缠绵的滋味,让两人一时都有些动情。   一吻方毕,白曳气息有些烫人,他捏了捏花佚的日渐消瘦的腰身,拍拍他的屁股,说道,“老实点,你最近吃的越来越少了。”   花佚和白曳都知道这其中缘由,只是谁都不愿意去提起,过了一会儿,花佚伸着懒腰起来了,白曳收拾碗筷去了厨房,花佚就站在一旁看着他。   最近花佚的身体日渐消瘦,承受不了太激烈的情-爱,夜间也不过是相拥取暖一般,可即便是这般,比起之前在那山洞中的时候,却仍旧是暖了不少。   花佚倚在门口,看着白曳穿着简单的衣服,可是气质出尘,那双犹如贵公子一般应该弹琴作画的手正在洗着他们用过的粗碗,侧脸清冷至极,可是当他看着花佚的时候,那微微扬起的唇角仿佛能够化开这世间一切的严寒。   花佚不由得看得有些痴了,过了片刻,他突然开口说道,“我想去一趟上阳山。”   白曳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神情有些疑惑。   花佚别过脸,低声说道,“我想,他的即便是死,也该是属于上阳山的,魔宫那地方实在是阴冷的很,我想送他回去。”   白曳点了点头,他看得出花佚是在等候他的意见,这样便也足够了。   “好,我陪你。”   花佚听了倒是露出几分安心的模样,白曳走过去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即便是不知道如何是情,可是他们也可以这般一同探索着,领会着。   白曳带着花佚去了上阳山,业远真人倒是对他们挺和善,听了他们的来意,也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然后应允了。   罗般真人见了花佚倒是颇为高兴,还问起了那个酒方,花佚说师兄已经去了,罗般真人也是叹息良久。   花佚倒是没见到明论真人,罗般真人说那明论真人本就被吸尽了修为,又急于求成,道心不净,一时乱了章法,竟是弄了个仙根大损,如今已经下山重新修行悟道,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花佚将程君一的剩下的衣物在上阳山向阳的地方建了一个坟,也算是断了他们之后的最后一点联系。   白曳站在远处,这里只有花佚,他想和程君一最后说几句话,然后便从此断个干干净净。   花佚看着那个小小的坟,尘归尘,土归土,终究便不过一抔黄土。   “你觉得我欠你的,我也却是欠了你,如今我们便把一切说清楚,我不爱你,这不是我欠你的,你入了魔,犯下了这许多错事,也不能全推到我身上,我唯一的过错,便是当你问我,我爱不爱你的时候,我说了不知道。”   “如今你也重入轮回了,我也弄清楚自己的心思了,欠你的,我都还了。”   “君一,你忘了我,我也忘了你吧。”   “我这人命不好,下辈子,别遇上我这样的人了。”   花佚说完对着那地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然后转身走开了,看着白曳逆着光,站在那地方等着他,花佚的眉眼中终于有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如今,一切都该放下了。   花佚仿佛放下了身上的重担,此时他就像是一只漂泊许久的孤舟,终于回到了可以为他避风的港口。   昳阳山的风景越发秀丽,山上的生灵也变得多了不少。   花佚坐在门口,看着正在浇花的白曳,轻声问道,“还有多久?”   白曳浇花的手顿了一下,花佚又重复了一遍,“我的生辰还有多久?”   白曳抿了抿嘴,终于开了口,“七日。”   花佚听了轻笑一声,“呵,挺好。”   时间该是到了,他们很平静,如同之前一样的生活着,只是花佚变得越发虚弱了,就像是安凡的最后那几日,只能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风景。   可是花佚的心态还是好的,至少他看着白曳,嘴角还是隐隐的带着笑意。   这日,白曳下厨做了很丰盛的一餐,用一张大桌子摆在了花佚的面前,都是花佚曾经喜欢的食物,看上去很是用心。   花佚看了一眼,笑着说道,“我现在又吃不下,你不是故意戏弄我的吧?”   白曳将一碗汤放在他的面前,沉声说道,“去年的生辰没让你开心,今年补上。”   花佚笑着答道,“本来没什么食欲,现在倒是有点饿了。”   白曳将汤吹凉,递在花佚的唇边,花佚喝了几口,抬头看白曳,白曳适时的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吻。   两个人就这么抱在一起,那些激情,伤害,悲痛过去了,这剩下相互依偎的温柔亲昵。   白曳抱着他,将下巴抵在花佚的头顶,温声说道,“其实我们已经纠缠了上千年了,是天定的缘分,如今你不要怕,你去了之后,便会变回神仙,同我一样。”   “死了,便变回神仙?那你呢?也是这样?”   白曳落寞的笑了笑,开口说道,“水天一线的时候我便一直在盼着,也许在我走之前,可以再见你一面,可是到了最后你还是没来。”   花佚听了呆呆的说道,“原来我那日的梦是真的。若是我回去就好了,若是我早点认清这一切就好了,可是我为什么看不清?”   白曳摸了摸他的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安抚的说道,“不怪你,怪我,是我害你太难过了,所以宁愿割了那情魂也不愿再等,我在那业往之虚看到了那残魂,我想把它带走,可是最终也只是让它回到了世间。”   花佚听了,一只手按在了自己心口的位置,呆呆的说道,“所以,不是我不懂,是我本来就没有心?”   白曳握住了他的手,柔声说道,“佚儿,你一直爱我,只是你忘了。”   花佚呆呆的听着这句话,当初他只当是白曳的妄想,却没想到原来是这样的缘由。   看来,这一切还当真是命呀。   花佚将自己的脸埋进了白曳的怀里,闷声说道,“白曳,若是我变成了你说的神仙,我会忘了这些事情吗?”   “即便是你忘了,我也会让你再想起来。”   我们间的纠葛羁绊没有任何东西分得开。   仙宫缥缈,云层之间似有仙人再入凡尘。   来人一袭白衣,清冷俊美,在这云层之间美好的让人难以亵渎。   仙子列于其旁,声音清零婉转,“神君,时辰到了。”   那人微微抿了抿嘴角,“再等等。”   片刻之后,突然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童子跑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神君,爻昳神君醒了。”   那人眉眼刹那放松下来,对着那仙子说道,“走吧。”   小童面露疑惑,“神君不等等爻昳神君吗?爻昳神君从一醒来就在找神君呢?”   白曳笑着答道,“若是要找,便要他去人间寻我吧。我护了他三世,这一次,便该他护我安乐无忧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完了,之后大概会写几个番外   虽然写的不好,但是却是我目前写的最用心的一篇文了。   如果有不好的地方还望多多包容。(要是认为我三观不正,拒绝探讨人生→_→)   ps:留言我都有认真看,只是有时候不知道怎么回复,望大家多多包容。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